第4章 狐狸精与蓝牙耳机

修远拎着空食盒回到古董店时，天已经擦黑。夕阳的余晖将青石板路染成血色，巷子里的老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窃窃私语。店门虚掩着，门缝里透不出一丝光亮，仿佛里面是个吞噬光线的黑洞。

他伸手推门，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店内一片漆黑，只有柜台上一盏老式煤油灯幽幽地亮着，火苗小得可怜，照得满屋古董影子幢幢。那些青花瓷瓶、青铜器在暗处扭曲变形，像一群蹲伏的野兽。

“苏老板？“修远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店里显得格外突兀。

没有回应。只有煤油灯的火苗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摇曳。

食盒放在柜台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修远搓了搓胳膊，从戏院出来后就总觉得冷，像是有什么东西黏在背上，甩都甩不掉。他下意识回头，却只看见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被煤油灯拉得老长，扭曲得不成人形。

“送完了？“

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修远一个激灵转身，鼻尖差点撞上苏九黎的鼻尖。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桂花香。蓝牙耳机闪着微弱的蓝光，映得她侧脸一片冷色，像是戴了张金属面具。

“送、送完了。“修远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柜台上，“那个白露让我带话，说......“

“月底之前必须送到。“苏九黎打断他，伸手掀开食盒盖子。她的指甲不知何时变得尖利，在木盖上留下几道细痕。食盒里空空如也，只有底部残留着几滴暗红色的液体。“她胃口倒是挺好。“苏九黎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修远听不懂的情绪。

修远盯着她的耳机：“你在听什么？“

“《鬼吹灯》有声书。“苏九黎面不改色，“睡前助眠。“

骗鬼呢？修远心想。他分明听见耳机里那个沙哑的声音又在重复：“......天柱......找......“而且每次这声音响起，苏九黎的瞳孔都会微微收缩，右眼角抽搐一下，像是忍受着什么疼痛。

“去睡吧。“苏九黎突然转身，墨绿色的旗袍下摆扫过柜台，“明天还有订单要送。“

修远没动：“白露是谁？她为什么要喝血？床底下为什么贴着封妖符？还有你耳机里那个......“

“砰！“

苏九黎一掌拍在柜台上，震得满架瓷器叮当作响。三条狐尾在她身后炸开，在墙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她的眼睛完全变成了兽瞳，金光大盛：“再多问一句，我就把你炖了给白露加餐！“

修远的手已经摸到了怀里的雷符，却听见耳机里那个沙哑声音突然拔高：“......危险......天柱碎片......“苏九黎猛地按住太阳穴，指甲陷入皮肤，渗出几丝血迹。她的脸瞬间煞白，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击中。

“你没事吧？“修远下意识上前。

“滚出去！“她嘶吼着，声音已经不似人声，更像野兽的嚎叫。指甲暴涨，在柜台梨木上抓出五道深痕，木屑纷飞。

修远掉头就跑。刚冲出店门，身后就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门上。他喘着粗气蹲在巷口，掏出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后指向了古董店地下的位置。

“果然有古怪......“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溜回去看看，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修远猛地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站在巷口，怀里抱着一摞书，正惊讶地看着他。

“你......“女生推了推眼镜，“是守一观的人？“

修远愣住了。女生看起来二十出头，扎着简单的马尾，眼镜后的眼睛清澈明亮。最奇怪的是，她身上竟然有淡淡的灵气波动。

“你怎么知道？“修远警惕地问。

女生指了指他露在口袋外的符纸：“那个折角方式，我在古籍上看过，是守一观的特色。“她向前走了几步，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我叫林半夏，民俗学研究生。最近在研究本地的道教流派，正好有些问题想请教......“

修远突然注意到她怀里最上面那本书的书名：《守一观志·残卷》。

“这本书你从哪弄来的？“他急切地问。

“学校图书馆的密室。“林半夏压低声音，“里面提到天柱断裂的事，还有......“她突然停住，看向修远身后，脸色大变。

修远回头，看见古董店二楼的窗户无声无息地打开了。苏九黎站在那里，月光下她的身影模糊不清，只有蓝牙耳机的蓝光格外刺眼。那个沙哑的声音似乎变得更清晰了：

“......找到他......杀了他......取回碎片......“

林半夏一把抓住修远的手腕：“快走！那家店不对劲！我查过资料，那里三十年前出过命案......“

修远任由她拉着跑出巷子，脑海里全是那个声音说的“天柱碎片“。他突然想起师父临别时给的那块青铜罗盘，还有那句莫名其妙的“留意天柱的消息“。

月光下，两人奔跑的身影逐渐远去。而在他们身后，古董店二楼窗口处，苏九黎静静望着他们的背影。她的耳机线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红色，像是浸透了鲜血。那个沙哑的声音仍在絮絮低语：

“......找到天柱碎片......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