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职业经理人
1996年秋的帕洛阿尔托，沙山路的风投办公室飘着哥伦比亚咖啡豆的焦香。复印机运转声与窗外的雨声形成古怪的二重奏，空气里混着激光硒鼓加热后的塑料味。
埃隆盯着会议桌中央的施乐复印机——它正吞吐着Zap2新任CEO里奇·索金的简历，纸页边缘印着“杜比实验室前业务开发总监“的水印，每张纸落地时都像在判决书上盖戳。
莫尔·戴维多风投公司——也就是zip2的最大股东，很快就做了—件他们经常会做的事情：在公司中引⼊成熟的管理者进行监督，来接管年轻创始⼈的⼯作。
这种情况曾发⽣在苹果公司的史蒂夫·乔布斯身上，也发⽣在⾕歌公司的拉⾥·佩奇和谢尔盖·布林身上。曾在⼀家⾳频设备公司负责业务开发的⾥奇·索⾦被任命为Zip2的⾸席执⾏官，而埃隆则被调整到了公司⾸席技术官的位置。
窗外的雨打在《圣何塞水星报》霓虹广告牌上，雨水顺着“Mercury News“的钢架流淌，在停车场积水里映出扭曲的红色倒影。
里奇·索金转动着万宝龙钢笔，笔帽上的六角白星标志随着转动折射出六个光斑，在天花板上组成残缺的六边形。这位新任CEO的西装棱角分明，袖口露出半截定制衬衫的防伪织标，像是某种隐秘的等级符号。
“埃隆，你的代码是艺术品，“他的声音带着会议室特有的回响，食指有节奏地叩击着桃木桌面的年轮纹路，“但艺术品需要画廊老板。莫扎特需要萨列里，梵高需要提奥......“
“而我们需要你给报纸擦屁股？“埃隆的匡威鞋碾过地毯上的咖啡渍，那里还粘着三周前他们为演示路况算法打翻的拿铁污渍。
他指向白板上未完成的3D地图渲染算法——那是用五种颜色记号笔勾勒的旧金山立体交通网，“我们本可以让每个街角都跳出虚拟商店......“
“我们也本可以让《纽约时报》的发行量翻倍。“里奇·索金突然展开《编辑与出版商》的样刊，封面上的Zip2 logo被PS成超人标志，披风上印着“拯救报业“的标语。
他敲了敲杂志内页的财报数据，指节与铜版纸碰撞出类似服务器机箱的闷响：“奈特·里德集团去年在分类广告上亏损了1200万美元——他们的印刷机每小时吞掉的新闻纸，够给你那辆二手捷豹重新喷漆。“
金博尔在桌下轻踢埃隆的小腿，运动裤布料摩擦发出静电的噼啪声。他能看见哥哥后颈的膏药边缘泛红，医用胶布下渗出淡黄组织液，在空调冷风中凝结成琥珀色的晶粒。
窗外的雨声中突然混入电流嗡鸣，整栋建筑的日光灯管集体颤动了两下，《圣何塞水星报》的霓虹灯管在雨中短路，字母“M“永远暗了下去。
里奇整理着袖口站起身，阿玛尼西装的垫肩在起身瞬间挂住了转椅的调节杆。“明天开始，你的办公室搬到服务器机房隔壁。“
......
Zip2新办公室的玻璃墙上贴满了泛黄的报纸头版，每一张都用黄铜相框精心装裱——《华盛顿邮报》报道水门事件的版面紧挨着《华尔街日报》的网景上市新闻，油墨在恒温恒湿的空调房里依然散发着淡淡的松节油味。
埃隆的工位旁，《编辑与出版商》的封面故事被镶嵌在镀金画框里，标题“报界的新超级英雄：Zip2”下方，他的侧脸照片被刻意调成黑白，仿佛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新闻特写。
CEO里奇·索金的新秘书玛莎敲击IBM Selectric打字机的声响，像机关枪扫射般穿透开放式办公区。
这台1973年产的机械古董是里奇从eBay拍来的“企业文化象征”，此刻正将埃隆的代码评审会议记录烙在蜡纸上——真正的蜡纸，因为里奇坚持“报社客户喜欢油墨渗透纸张的质感”。
埃隆蹲在工位下方，用瑞士军刀撬开Sun Ultra 1工作站的钛合金外壳。散热片的铝鳍被他弯折成烤架形状，接上从茶水间偷来的微波炉变压器。
“复古？”他对着空气冷笑，手指被锋利的金属边缘划出血珠，“这帮人连‘未来’这个词都要用Gutenberg字体印刷！”
产品经理汤姆的Gucci皮鞋突然出现在视野里，他手中的《华尔街日报》头版还沾着拿铁奶泡。
“用户界面要改成铅字风格，”他用钢笔尖戳了戳报纸分类广告栏，“奈特·里德集团的人说，下拉菜单得做成活字印刷抽屉的动效。”
埃隆猛地扯掉示波器探头，CRT显示器上的信号波形瞬间坍缩。“要不要再加个排字工人动画？每次点击都弹出个老头说‘铅有毒’？”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暴走，故意触发内存溢出漏洞——屏幕蓝屏的瞬间，隐藏在代码层的3D地图渲染引擎惊鸿一瞥，那是他偷偷开发的街景原型。
深夜的停车场弥漫着冷冻披萨和防冻液混合的刺鼻气味。埃隆的捷豹E型后备箱像解剖开的机械腔体，三台戴尔PowerEdge服务器用尼龙扎带固定在备胎槽里，散热风扇的嗡鸣与车载收音机的爵士乐此起彼伏。
金博尔掀开引擎盖，用口香糖封住后备箱开合传感器的红外探头。“《丹佛邮报》的交通部主管今天喝多了，”他咬开7-11热狗的塑料包装，“说如果我们能预测雪崩封路时间，就加价20%。”
“里奇·索金认为那是‘非核心需求’。”埃隆将网线穿过捷豹的油箱通风口，电缆外皮蹭着1972年产的镀铬排气管，“但他没说过不能‘意外’泄露测试版API。”
他敲击ThinkPad的TrackPoint，科罗拉多州70号公路的实时监控画面突然投射到挡风玻璃上——这是用宝马7系的车载HUD改装的全息投影。
金博尔突然按住他的手：“奈特·里德的审计组明天要查主服务器日志，你在/tmp目录埋的蜜罐程序......”
“会让他们看到该看的。”埃隆撕下粘在方向盘上的便利贴，上面是用报社校样红笔写的摩尔斯电码：..-...--..-.-..（FU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