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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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断剑盟

戌时的护城河泛着鱼腥气,陆九川蹲在柳树根旁啃腌萝卜,粗布短打前襟沾满酱汁,活像打翻的调色盘。断剑鞘尖插在泥地里,剑格处缠的素帕残片被河风掀起,露出“天佑裴氏”的半截篆文。裴照雪立在三丈外的石桥上,灰鼠裘下摆扫过桥栏青苔,袖中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针尾缠的靛蓝丝线,正与九皇子府戒尺暗槽中的同源。

“客官买鱼不?刚捞的鲫瓜子!”老渔夫摇橹靠岸,船头气死风灯晃得芦苇丛惊起群鹭鸶。陆九川吐出萝卜皮,皮屑正落在鱼篓边:“老丈这船吃水浅得能漂瓦片,怕是舱底藏着比鱼还沉的货?”老渔夫蓑衣下摆忽地一颤,露出半截靛蓝裤脚——与工部箭楼工匠的制式如出一辙。

裴照雪银针脱手钉住船帮,针尖刺入木纹带起星点硫磺末。老渔夫竹篙猛撑河床,船身打横撞向桥墩。陆九川反手拔出断剑,鞘尖勾住缆绳借力跃上船头:“您老这撑船手法,倒像在箭楼扛过梁木!”船篷忽地掀开,二十柄断剑寒光凛冽,剑身盐渍在月光下泛着霜白。

“陆兄好眼力。”周珩的嗓音混着水汽飘来,玄色大氅从舱底暗格中现身,氅角金线绣的蟠螭缺了爪,露出靛蓝丝线绞成的北疆舆图。裴照雪踏着芦苇梢掠至船头,袖风扫落篷顶艾草束——草芯里裹着半截蜡丸,腥气冲得陆九川猛打喷嚏。

老渔夫突然甩开蓑衣,腰间蹀躞带七环俱全,唯独缺了象征工部匠籍的鱼符。陆九川断剑鞘尖挑开暗格,格底压着的黄麻账本被河风掀动,墨迹“腊月初七兑铁”的“铁”字缺了半边,活像被啃过的炊饼。裴照雪银针钉住账页,针孔透光显出密麻凿痕——与戒尺上的工部监造印记严丝合缝。

“殿下这船载的怕是催命符!”陆九川抄起断剑劈向桅杆,木屑纷飞中露出蜂窝状的朽木芯。周珩广袖一展,袖中滑出把乌木算盘,算珠刻着“乙未”字样:“陆兄这剑劈柴倒趁手。”算珠突然弹射而出,陆九川反手用腌萝卜格挡,汁水溅在算珠上显出暗红批注——竟是朱砂改过的铁料数目。

裴照雪灰鼠裘卷起蜡丸,袖中银针挑破蜡衣。焦褐信笺飘落船板,字迹遇河水晕开:“断剑盟腊月集于幽州”。周珩的翡翠扳指突然裂成两半,半块鱼符从指缝滑出,裂痕处的盐晶正与慈宁宫旧物吻合。陆九川眼疾手快,断剑鞘尖勾住鱼符:“这劳什子够换三筐腌萝卜!”

船身猛晃,暗格里窜出个疤脸汉子,腕间刺青形如断剑。裴照雪银针连发,针尾棉线缠住其束发带,带中靛蓝丝线绞着半张北疆驻防图。疤脸暴喝一声,扯断发带跃入河中,水花惊散鱼群。陆九川甩出断剑鞘尖,剑鞘正卡住其腰带铜扣:“凫水的带上秤砣,您老也不嫌沉!”

周珩突然抚掌大笑,袖中戒尺劈向船板。朽木应声而裂,二十枚铁蒺藜天女散花般激射。裴照雪灰鼠裘一卷,袖风带起账本残页,纸张遇铁刺“嗤嗤”裂成雪片。陆九川趁机踹翻鱼篓,活鲫鱼在船板乱蹦,鱼尾拍起的水珠凝成盐粒,在月光下泛着诡蓝。

“好个浑水摸鱼!”周珩广袖扫落盐粒,袖口金线突然缠住陆九川脚踝。裴照雪银针破空而至,针尖挑断金线时带出星点硫磺:“殿下这钓线淬的毒,倒是配得上九皇子府的排场。”

护城河忽传来云板声,巡夜灯笼的光晕渐近。陆九川反手将鱼符塞进腌萝卜,甩手抛向岸边柳树:“接着加餐!”周珩近卫飞身去接,却被萝卜汁糊了满脸。裴照雪踏着浮萍掠上岸,袖中银针串着三样铁证:蜡丸残壳、断剑刺青、改数账页。

船身倾覆的刹那,陆九川贴着水面窜向河岸,断剑鞘尖在泥滩划出个歪扭的“九”字。周珩的玄色大氅在夜风中鼓荡,氅角残缺的蟠螭纹映着残月,活像条被斩断的蛟龙。

河面浮萍被夜风撕开道裂口,陆九川湿漉漉地爬上岸,裤管滴落的河水在泥滩拖出条歪扭的“九”字。他摸出半截腌萝卜塞进嘴里,咸味混着鱼腥冲得直咧嘴:“这买卖赔大发了,萝卜都腌成咸鱼味!”断剑鞘尖插在芦苇丛里,剑格缠着的素帕残片被风掀起,露出“天佑裴氏”篆文被硫磺熏黑的半边。

裴照雪灰鼠裘扫过柳树干,袖中银针钉住三片飘落的柳叶——叶脉纹路竟与北疆舆图上的河道走向严丝合缝。周珩的玄色大氅在河心船骸上鼓荡,氅角残缺的蟠螭纹浸了水,靛蓝丝线绞成的驻防图遇潮泛出盐渍。陆九川眯眼瞧着船板缝隙里透出的微光,突然甩出断剑鞘尖:“老裴,接住这腌菜坛子!”

青铜匣撞破船板浮出水面,匣面饕餮纹的眼珠镶着靛蓝琉璃,被陆九川的腌萝卜汁糊住半边。裴照雪银针挑开匣盖,二十枚蜡丸随波漂散,腥气引来的鱼群争相啃咬。陆九川蹲在岸边拍腿大笑:“这鱼吃了毒丸,明儿能毒翻半城人!”话音未落,最大那条鲫鱼突然翻起白肚,鱼鳃处渗出星点硫磺末。

“陆兄倒是给幽州除害了。”周珩踏着浮木掠近,翡翠扳指裂痕处渗出的血丝混入河水,凝成缕缕红绦。裴照雪袖风卷起蜡丸,针尖刺破蜡衣,焦褐信笺上的“断剑盟”三字遇水晕开,笔锋顿挫处显出密麻针孔——连起来竟是慈宁宫旧帕上的银丝绣纹。

陆九川突然窜向芦苇荡,靴底碾碎个陶罐,罐内靛蓝染料泼洒而出。他抄起断剑搅动泥浆,靛蓝混着硫磺灰在河滩画出歪扭的北疆地形:“殿下这颜料泼得,比画师还糟蹋东西!”染料渗入泥缝处,竟显出台州卫所的暗桩标记。周珩广袖猛震,袖中戒尺劈断芦苇,断茎处露出蜂窝状的朽木芯——与工部箭楼梁木同源。

裴照雪银针钉住随波漂来的半块鱼符,裂痕处的盐晶结成蛛网状。符面阴刻的“乙未”字样遇月光泛蓝,正与船骸中漂出的账本残页对应。陆九川反手将腌萝卜掷向周珩:“接住您家的下酒菜!”萝卜块砸中戒尺,汁水溅在尺面刻痕上,工部监造印记遇酸显形——凿痕深浅与箭楼梁木的斧凿纹如出一辙。

河心忽传来闷响,船骸底部的暗格弹开,二十柄断剑随漩涡打转。陆九川脱了短打扎进水里,断剑鞘尖勾住剑格缠布,布条褪色处现出“腊月初七”的墨迹。裴照雪灰鼠裘扫过水面,袖风卷起三柄断剑,剑身盐渍遇风凝成霜花,在月光下拼出个歪扭的“雪”字。

“好个雪夜洗剑!”周珩踏浪而来,戒尺劈向裴照雪后心。陆九川从水里冒头,甩出条活鱼正糊住戒尺:“军爷尝尝鲜!”鱼尾拍打间,鳞片刮落尺面漆皮,露出底下靛蓝染就的幽州盐车路线。裴照雪银针连发,针尾棉线缠住断剑绞成铁索,凌空架住周珩的杀招。

巡夜灯笼的光晕渐近,陆九川贴着河岸滚进芦苇丛,断剑鞘尖挑起块青砖——砖背“天佑裴氏”的刻痕被泥浆糊住半边。裴照雪踏着铁索掠过河面,灰鼠裘下摆扫落蜡丸残壳,黄麻信笺碎片如雪片纷飞。周珩突然抚掌大笑,袖中滑出把铜钥插入漩涡中心,河床“轰隆”裂开暗道,锈蚀铁门上的螭纹锁眼泛着靛蓝幽光。

陆九川吐出呛进嘴的泥沙,摸出怀里的半块冻梨核:“老裴,接着开门砖!”冻梨核划过弧线,正卡住锁眼豁口。裴照雪银针顺势一拧,铁门“吱呀”洞开,硫磺臭混着桐油味扑面而来。暗道两侧壁上钉着二十盏油灯,灯油泛着诡蓝,碗底沉淀的白矾结成蛛网——与九皇子府钧窑壶中的毒物同源。

“这耗子洞比九皇子府还讲究!”陆九川撕下衣摆裹住口鼻,断剑鞘尖挑开壁龛里的樟木匣。匣内整摞地契遇风自燃,焦褐字迹显出“腊月初七兑铁”的朱砂批注。裴照雪银针钉住飘落的灰烬,针孔透光处密麻凿痕与戒尺印记严丝合扣。周珩的冷笑在暗道里回响:“二位倒是会挑葬身地。”

暗门轰然闭合的刹那,陆九川甩出断剑鞘尖卡住门缝:“九殿下这待客的规矩,比黑市药贩还阴!”裴照雪灰鼠裘卷起燃烧的地契残页,火光映出壁上靛蓝涂鸦——断剑交叉的徽记下,密密麻麻的“七”字刺青名录泛着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