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混乱的茶会（1）
-‘花玲。’
花玲-花玲-花玲-
走在青龙宫走廊上的包娴妃突然一惊，身体颤抖了一下。今天是来青龙宫参加茶会的，还不到一个时辰。跟在后面的侍女长安琳也吓了一跳，退了一步，但很快冷静下来，低下头，叠起衣袖。
我的主人偶尔会像踩到尖锐的东西一样一惊，然后静静地凝视远山。头脑灵活的安琳很快记住了这些小习惯，能够配合行动。
然而，这与其说是习惯，不如说是突如其来的袭击。
‘...这种时候，我那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反而成了毒药。’包娴妃在走廊上静静地仰望远山，心想。离开天都宫逃难的时候是春天，回过神来已经是盛夏了。
蝉鸣声中，蓬松的云朵在天空中飘浮，比平时更加柔和。
时间过得真快，但想想这段时间有多么心神不宁，也难怪会这么快。‘即使如此，季节已经变换很久了，为什么还会像昨天一样清晰地记得呢-。’花玲啊-花玲啊-花玲啊-
在白仙宫后巷静静呼唤的那个名字和严肃的表情，回想起来，不由得低下了头。这残酷的记忆力，让那短暂的一刻像昨天一样生动地再现。
包娴妃不知道。世界上存在着一种叫做“陌生化”的艺术手法。
通过刻意将日常的概念或观念陌生化，再表达出来，从而产生新的感觉。这种表达方式是多么有效和普遍，甚至在人际关系中也常常同样适用。
我本以为我们是好朋友，让她叫我的名字，但当她认真叫出名字的那一刻，少女意识到了。
平时总是用敬语，恭敬地对待我，在包娴妃面前总是跪着的那个人。然而，当瞬间变成平等的关系，作为人与人面对面时，感受到的气势完全不同。
眼前的男人无论如何都是臣子，是下属。雪太平的恭敬态度在包娴妃的潜意识里留下了这样的印象。然而，一旦那种关系变得陌生，雪太平这个人物就完全以男人的身份显现出来。
而且，包娴妃本人非常清楚，那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所以那天离开白仙宫后，她再也没有随意出入玄武宫外。
长时间作为玄武宫的主人整顿态势，掌控侍女们，专注于本分。就这样，不知不觉夏天已经过半。然而，这种既是祝福又是诅咒的记忆力。
-花玲啊-花玲啊-花玲啊-
那几个无关紧要的字眼有时会赋予奇妙的生命力，让人头晕目眩。在春香亭一起吃汤饭时，在毒腺坊找水时，在下雨的废墟里吃饭时……无事雪太平都彻底以忠诚的臣子身份行动。
没有必要赋予更多的意义。娴妃傅花玲是一个有明确本分的人。“哎。”“看起来很忧心啊。”
“不，安琳啊。如果没什么要准备的，我们快去多会吧……”作为玄武宫的主人生活也已经相当习惯了。原本就很擅长演戏，装作高雅的样子也不算什么。只是，多会的太子妃们一个个都很难对付。
贵妃仁荷宴看起来很大度，但有时会在微妙的地方表现出焦急的样子。淑妃陈青琅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似乎对娴妃傅花玲并不太喜欢。
德妃夏月虽然总是笑眯眯地活跃气氛，但偶尔会流露出深不可测的内心。包娴妃的直觉敏锐地捕捉到那种微妙的感觉。
那种敏锐的直觉和超人的记忆力结合在一起，常常让人产生仿佛能读懂人心的错觉。‘大家都无忧无虑地友好相处就好了……纠缠的事情太多，恐怕也不行……’包娴妃叹着气走出了青龙宫的走廊。蝉鸣声在宫中回荡。
*
“从青龙宫开始，巡视四大宫，检查阵法状态。”“……啊？”
“特别是以青龙宫为主，仔细查看一下。最近感觉到气息有些微妙，以青龙宫为中心，我的几张符咒似乎被削弱了。日后可能会发展成大事，好好检查后向我汇报情况。”
这是白仙长的命令。
偶尔白仙长老会把一些事情交给我处理。大多数时候是因为有其他重要的事情或情况而忙碌。然而，在宫中代理白仙的角色是一个巨大的负担，更何况那个地方是后宫，让人忍不住摇头抗拒。
“呃，白仙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吗？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
“哎呀，又在顶嘴了。”
通常白仙吩咐的事情大多是有原因的，所以我不太会反驳。但这次，我真的很想再反抗一次。
“那，那样的话……青龙宫的符咒部分失效了，不是很大的事情吗？不如您老亲自去……”
“如我所说，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那是什么……”
“……天龙的气息减弱了很多。”
...
听到这话，我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事实上，那确实是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天都公主阿贤所掌控的天龙气息减弱了很多。随着春天的过去，以天龙殿为中心，这样的传闻越来越多。毕竟天都公主很少外出，所以很难确认这些传闻的真假。但无风不起浪。
夏天到来后，白石山开始出现一些低等妖怪。在天龙气息最强的地方，黄道的白石山竟然有妖怪出没。即使是微弱的低等妖怪，也让人感到不安。
上次诞辰祭时，甚至发生了百鬼夜行……边境地区据说妖怪的数量也增加了不少。
可能只是暂时的现象。因此，我们只是在观察情况……但宫内对天都公主的担忧也在逐渐形成。
……天龙恋曲里也有这种情况吗？
因为是过去的故事，不太清楚。天龙恋曲的本篇故事还没开始。
“今天我要巡视白石山，整理紊乱的气息。后宫的阵法只要找出问题并修复就可以了，但与妖怪相关的事情可能会出现伤亡，所以我必须亲自出马。”
因此，白仙长老把后宫的阵法检查交给了我。
“”
...
听到这话，我无言以对。“要，要去后宫吗？”
刚刚结束上午工作的王翰坐在白仙宫的走廊上，喝着酒。我从白仙那里出来后，翰低着头说道。“……如果我听到的没错，太平对你来说，后宫比箭雨纷飞的战场还要危险吧……”
“”
...
“……虽然不用见他们，只要确认一下阵法就可以出来了……但还是有点不安啊……”“是啊……特别是青龙宫的符咒掉了这件事……”
“”
...
“”
...
王韩对道术也有一定的了解，应该能明白。
刻有道术的符咒不容易掉落。因为那道术中还混有保持符咒状态的术法。
要去除它，要么把贴着符咒的柱子整个拆掉，要么因为妖鬼的阴气导致术法失效，或者……“……有人把符咒摘掉了。”
“……这说得通吗？又不是别人，要摘掉白仙的符咒，至少得有他一半的道术实力吧，青龙宫里哪有那么多这样的高手……”
“”
...
“”
...
有这样道术实力的人，倒是有一个浮现在脑海中。王翰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脸色变得很难看。“……我，我真想替你去……但你知道，我外勤任务堆积如山……短期内又不能去白仙宫了……这边的事情也不容易……”
“”
...
“……坚定心志，太平啊。不是说危机就是机会吗。”
王韩放下酒杯，把衣服推到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认真地说道。
“我不能把我们太平的危机当成别人的事。”王韩抱着胳膊，严肃地说道。
“据我所知，太子妃们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分寸。她们似乎理解那种感情对你来说可能是把刀刃。”
“淑妃娘娘有点微妙。”“所以呢？”“这……看似好事，其实是坏事。”
王韩意外地用相当有逻辑的语气开始解释。
“如果她们不知道这些，你认真地告诉她们那种感情对你来说是负担，甚至伤害她们，拒绝她们，也许她们会因为打击而清醒过来……”
“”
...
“但如果她们知道这些还继续怀有那种感情……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翰儿难得说了句有道理的话。”“咳咳。”
这时，从地板后面出现的妍丽把一块用热水洗过的抹布啪地放在了王韩的脸上。意思是让他擦掉嘴角的零食。
王韩吓了一跳，接过抹布擦了擦脸。妍丽看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妍丽啊。”
“太平啊。难得王韩说了句对的话。要想活下去，精神得清醒点。而且，明明知道一切的太子妃们还继续怀有那种感情……你说几句话是没法轻易让她们放下的……”
“那，那怎么办……”“确实，到了这个地步，似乎需要冲击疗法了。”
夏日的炎热也充满了白仙宫的庭院。远处升起的雾气仿佛代表了酷暑的三重气息。我们并排坐在地板上，开始认真地交换意见。
“自从去年春天突然拜访的包娴妃离开后，已经安静了几个月……现在应该已经整理好思绪了，是时候采取行动了。好吧，这次访问后宫就当作一个机会吧。”
“当作机会……”
“正如我所说，最可靠的方法是让太子妃们对太平产生厌恶。”即使详细解释情况，理性地理解也没有任何意义。
实际上，仁贵妃清楚地理解所有情况，但她指示要远离自己的情感。
“现在你应该开始感觉到四大宫的主人是什么样的人了。想想做什么会让太平对你最反感，然后照做。”“上次撕破裤子还不够吗……”
“嗯。那时候我们确实失败了……这可是关乎性命的事……既然如此，我们必须真心实意地做好准备，承受失望……”知
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大致能猜到妍丽要说什么。
“太平啊……这次去后宫是探索战，我觉得……反正像上次一样我也会一起去后宫，我会帮你的。”“……探索战的话……”
“仔细想想，每个宫的主人性格都不同，当然喜好也各不相同。要准确把握各宫妃子们最讨厌哪种人，然后故意那样行事。”
妍丽说完后，跪下摆好姿势，探出头坚定地说道。
“但是...！绝对不能让太子妃们识破这个意图。”
“”
...
“啊...太平想在这种局面下脱身，无论如何都要让自己被讨厌，所以才那样行动...结果意图全被看穿了。那样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明白了吗？你必须真心成为一个令人厌恶的人。至少要让太子妃们觉得你是真心的。”
妍丽说完，瞪大眼睛说道。“相信我，太平。我有想法...”
*
青龙宫的茶室里弥漫着一种仿佛直接继承了淑妃神秘气息的感觉。
青绿色的桌布和茶具。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是干净利落地完成自己的角色。内部空间看起来无比平静，流淌着特有的舒适感。
去年晚春，娴妃包花玲进入玄武宫，四大宫的主人位置终于全部就位。
以中央的低矮方形茶几为中心，穿着华丽宫服聚集在一起的四大宫主人。每个人都优雅美丽是理所当然的，各自意志坚定，才华横溢，真可谓是群星荟萃的场合。
朱雀宫的贵妃仁荷宴，玄武宫的娴妃包花玲，青龙宫的淑妃陈青琅，白虎宫的德妃夏月。
以女子的身份进入天都宫的人们都向往那个位置。坐在那里的四位女子，互相审视着对方的模样，小心翼翼地继续对话。
“夏天到了，天气变得很热。希望下个月的天龙祭能顺利举行。这可是皇都百姓们翘首以盼的节日啊。”
“是的。高官们也因为即将到来的年度最大节日而紧张起来。”天都宫内政治情况明朗的仁贵妃和河德妃正在愉快地交谈。
即将到来的天龙祭是每年夏天在太成门前的天龙大道上举行的盛大节日。
夏夜会放烟花，放飞灯笼，满是摊贩的节日。名义上是祈求侍奉天龙的天女健康。“...这么说来，听说淑妃的道术境界有了很大提升。”
“没错。淑妃的道术水平真是令人惊叹，宫内官员们都异口同声地称赞。”仁贵妃端起一杯茶，自然地将话题转向淑妃。包娴妃赶紧附和。
淑妃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喝了一口茶。
然后用袖子遮住嘴角，用锐利的眼神环顾四周。
“”
...
包娴妃咽了口口水。
淑妃总是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警惕着仁贵妃和包娴妃。反而偶尔能感觉到微妙心思的夏德妃并不那么警惕。“还没到那个程度。还需要更多努力。”
然后以谦虚的姿态，再次观察两人的反应。那视线仿佛穿透全身，包娴妃和仁贵妃不得不避开视线。从高烧中康复的淑妃的眼睛与道士无异。仁贵妃和包娴妃很难明确知道这一点。
‘……适当地结束回去后，吃点茶点吧……’
包娴妃虽然如此，但仍未抹去那充满生机的笑容，心中仍怀有积极的想法……
‘即使我这样认为……陈淑妃为何连包娴妃也要提防……’仁贵妃凭借敏锐的洞察力察觉到了情况的微妙。话说回来，因为很少有机会见到包娴妃，所以没能问出口。
究竟为何雪太平会被包娴妃说服，而包娴妃又为何如此庇护雪太平？那个理由其实已经很明确了。
仁慈的包娴妃不喜欢因为自己而让无辜的人受委屈。她无法容忍因为自己的固执而被迫屈从的雪太平。
实际上，大家都知道雪太平是个不喜欢卷入不必要麻烦的性格。因此，内宫的武士长也对那番话有了一定的理解。
但是，真的只是这样吗？难道包娴妃只是因为被强迫而配合吗？
雪太平是个即使面对泰山般的敌人也必定坚守自己信念的正直之人。
或许包娴妃的某种特质，激发了雪太平的忠诚。这样的想象是否太过大胆？
即使是仁贵妃看来，娴妃傅华苓也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充满崇高感的女子。
雪太平为之生死的正是那种崇高感。“包娴妃是否认识白仙宫的武士雪太平？”“咳咳。”
“”
...
“对不起，刚才打了个嗝。”
仿佛被戳中了什么弱点似的，包娴妃耸了耸肩，稍稍调整了声音。夏德妃疑惑地歪着头看着，陈淑妃则用更加锐利的眼神审视着。
“那个……白仙宫的武士，对吧？”“啊，是的……”
“不，不知道反而更奇怪吧。上次我请求你提交请愿书的那个武士。那，那是为什么？”为什么要问这个？
听到包娴妃这么问，仁贵妃的话突然卡住了。
……为什么要问这个？本人也是反射性地问了之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那是……”陈淑妃的眼神再次变得锐利。感觉刀刃已经逼近眼前。
“那，最近很久没有挥刀了……如果那家伙的状态好转了，我想再和他比试一下。”
虽然急忙找了个借口，但听起来还算合理。实际上，几个月前仁贵妃还经常和雪太平比试刀法。
自从心中感到一种莫名的迷惑后，虽然一直在疏远雪太平。‘这，这对太平不好……！’而且，包娴妃清楚地知道她的闺蜜处于什么样的境地。
“那个，怎么说呢。太平……那个叫雪武人的看起来很忙。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来比剑……”“是啊……哈哈……”
“……两位连三流武人的日程都要照顾吗？”
在一旁听着的夏德妃毫无恶意地提出了一个纯真的问题。
事实上，这确实说不通。世上哪有连三流武士的日程都改不了的太子妃。
“虽然是个末流武人，但也是让这天都宫运转的人之一。如果不从最底层开始审视，那么从最顶层开始崩塌也是常理。”
然而，仁贵妃以神乎其技的口才化解了局面。可以说是堪称精巧的随机应变。在仁贵妃如此搪塞的期间，陈淑妃依然低垂着视线，观察着两人。
平时在青龙宫里开朗活泼的少女，只要来到多会，就会变得异常沉默。
包娴妃虽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不自信的地方，但每当陈淑妃瞥一眼时，她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转向左下或右上。
这个年纪最小的少女怎么能散发出这样的压迫感。仁贵妃和包娴妃都不由得咽了口干涩的口水。表面上对话和谐的多会，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在薄冰上行走的感觉。
站在各位主人身后的会人、贤堂，不得不流着冷汗。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让人如此窒息。
历史上，多会的位置经常变成太子妃们神经战或阴险攻防的场所……但以这种形式进行还是第一次。‘只是……希望快点结束……’
拿起茶杯稍作休息的包娴妃，心里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不过，多亏了夏德妃最近以宫墙附近盛开的花朵为话题……这种如履薄冰的气氛也稍微缓解了一些。问题发生在多会即将结束的时候。
“白仙宫有人来访。据说，后宫的阵法出了问题，来确认一下。似乎是与妖鬼防范相关的非常重要的事项，现在要请进青龙宫吗？”
原本在太子妃们之间的谈话场合，侍女随意插话是大不敬。但如果是有必须告知的重要事项，则是例外。白仙宫来了一个武士和一个侍女。
在多会即将结束的气氛中，侍女进来报告了。“什么……什么……”“……白仙宫？”
那个词一出，瞬间静了下来。仿佛炸弹掉进了茶室中央。只是，德妃一个人歪着头，一脸疑惑。
*
“现在青龙宫正在举行茶会……四大宫的妃子们都在。通常会建议改天再来拜访……”会人女官长是否在里面，一位看起来很恭敬的女官出来低头说道。
“不过，既然是关系到妖鬼防范的重要议题，即使请求谅解，也应该检查一下内部。阵法与安全直接相关，尽快解决似乎是正确的。可能会带来大麻烦。”
“”
...
我和妍丽对视了一下，确认了彼此苍白的脸色。我们，我们还是走吧。说出这样的话，似乎已经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