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男儿一笑百媚生
夕阳将长安城的影子拉的很长——
因为是战时的缘故，又因为五万驻军几乎悉数被曹爽带走，这使得…本该森严戒备的城头，兵力上显得有些不足…
站位上更是形单影只。
东、西、北三处城门紧闭，如沉睡的巨兽，而那仅开的南城门，也只有两百余兵卒守卫在其中。
即便如此，入城的队伍还是排出了半里远。
就连每个挑担的农夫、推车的货郎，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要被翻个底朝天。
乔装过后的王平与麾下无当飞军的二十余卫士，如今正装扮成商贾…排队进城。
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是潜入城池的行动太过凶险，便是关中劲风吹拂，可额头上依旧不自禁的落下汗珠。
更别提那商人衣衫下紧绷到发疼的肌肉。
至于那些无当飞军的兵士，一个个低着头，拥簇着他们的“货物”，像真正的商队、脚夫那样缩着肩膀。
总算，几个时辰的排队，盘查到他们这边。
“哪来的货？”
守卫的矛尖挑开了最上面的麻布。
“蜀地的货，一些蜀锦…”王平赔着笑，眼角的余光扫过城墙上的守卫，他默默的记下每一个位置，有多少人…甚至会记下，他们换防的时间，警惕的程度。
而听到是蜀地的货，守卫眼睛一下子直了。
要知道，哪怕魏蜀是交战状态，彼此间是不通贸易的，可偏偏，蜀中的井盐、蜀锦、蜀姜在中原极为畅销，而蜀中也需要中原的药材、毛皮、香料和手工制品。
正是因此…
即便是双方的军队，往往都会默契的默认这种商贾暗行的贸易，甚至不乏守军从中敲诈一笔。
很明显，这些长安守卫对蜀锦就很有兴趣。
“打开…例行检查——”
守卫的眼睛亮了起来，那粗糙的手抚过最上层的蜀锦，这些泛着暗光的织物在长安能换十倍价值的金珠。
可当他掀开第三匹蜀锦时，动作突然僵住了。
因为…这蜀锦下藏着的是一个厚厚的麻袋，而丰富的经验告诉他，这麻袋藏的这般严实，且如此鼓胀的轮廓…明显麻袋里装的不是蜀锦。
“这里装的什么？”守卫的嗓子突然尖利起来，就连那握紧枪矛的手都更用力了一分。
这一刻，那些无当飞军兵士们的呼吸仿佛都停了。
是什么？那还用说——
自然是武器啊——
这些无当飞军下意识的往货车边去靠，其实…排队的人中，还有不少无当飞军的兵卒，乃至于五千无当飞军早就化整为零，隐藏在长安城的周围，就等一声响箭…便开始行动。
“打开…”
守卫见王平等人没有动作，原本懒散的一干人迅速的提起刀盾就要列阵。
城头上的守军，也无有例外的把注意力集中到这里，密切关注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官爷，我这就打开…这就打开…”
王平作势要解开麻袋，而此时此刻，他的心情自是不可避免的提到了嗓子眼——
…
…
长安城，官署重地，一处偏房。
如今代管长安的驸马何宴就坐在这偏房里…
铜镜里映着他那张雌雄莫辨的脸。
何宴的指尖蘸着南海珍珠粉，轻轻抹过眼尾。
窗外的阳光漏进来，照得他指间的金戒与腕上的玉镯交相辉映，这时…镜中的他，忽然勾唇一笑。
——当真是男儿一笑百媚生…
就连刚刚进门的少年将军夏侯子江都看得大惊之下，失手打翻了香炉。
“大都督让何驸马坐镇长安，如今各部官员均有要事要禀，何驸马怎么还在这里…梳…梳妆打扮？”
方才只是看到镜子里的何宴，夏侯子江就失手打翻了香炉。
如今，何宴款款转身，他一边漫不经心地解开丝绢寝衣，那纹在肩头的梅…在他那雪肤的映衬下，显出了一股妖异的艳色…
他幽幽的吟出一声。
“急什么？”
“大都督去陈仓，孙礼在子午谷，若然有敌袭，早就有消息报来…”
“既没有敌袭，那其它还有什么要事…比我现在要做的重要呢？”
胭脂盒“啪”地扣在案上，何宴轻轻取过架子上的紫貂大氅，却不好好穿着，偏要半披半露地搭在肘间。
铜镜里顿时…活脱脱映出个放荡贵公子，不…与其说是贵公子，不如说是艳压群芳的美媚娘
是啊，他这般模样…便是青楼红馆的头牌见到了，也要退避三舍——
“呵呵…”
一笑倾人国，左边是朝廷重臣的华服，右边却还裸着带梅的雪肌——
“何驸马…这…”
“等等，稍稍等等…”
面对夏侯子江的问话，驸马何宴一如既往的不慌不忙，只见，他从抽屉中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酒盏、玉匕、药囊一应俱全…
这是贵公子吸食五石散的重要工具。
酒盏是常配“醇酒”，通俗点说，就是温酒送服，帮助药力发散——
玉匕是量取粉末——
至于药囊…则是盛放石钟乳、紫石英等五石原料的锦袋。
而这仅仅是准备的过程，整个服用过程还包括：
研粉、配酒、行散、冷食以及…最后的“宣泄——”
俨然，何宴口中那比衙署议事更重要的便是这个…
日上三竿，到了何驸马吸食五石散的时辰了。
只是…
“砰”的一声，何宴那粉嫩的拳掌突然拍在案几上，原来…他裤子都脱了，发现药囊里的药没了…
准确的说，是他随身带来的五石散吸完了，空了——
“来人，来人…”
与方才的阴柔形成极度鲜明的对比，何宴也不管夏侯子江还在，他狠狠的朝着下人吼道：“我让你们采买的那五味药，药呢？药呢？”
下人“啪嗒”一声就跪下了。
“已经贴出告示了…那些商贾…多半，多半就在采买的路上，很快就能送来…很…很快就能送来——”
“哼！”
何宴一声冷哼，愤愤不平的兜上了裤子，也穿好了衣衫，“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见不到那五味药，我要你好看——”
…
…
蜀锦中藏着的是五石散——
守军在发现五石散后，原本紧张的情绪立刻收敛…
“你们是替何驸马采买？”
“对。”王平的心头哪怕再紧张，可表情上努力的做到镇定如常，“之前司马大都督下令，关中不许吸食五石散…何驸马要的急，却也没有废除这禁令，只能用蜀锦掩盖…还望官爷行个方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