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谎言标本室

北极熊留下的蜂蜜在收银台边缘凝结成琥珀色晶体时，林夏听见了冰层碎裂的声响。那不是来自玻璃幕墙外的永夜冻原，而是便利店冷柜深处传来的、带着回音的悲鸣。

企鹅群像被程序设定的NPC般同时转头，喙部撞击防弹玻璃的节奏精确到毫秒。为首的老企鹅抬起右鳍，骨质刀片割裂空气的瞬间，三十片尾羽整齐地飘落在扫码台上。林夏注意到每片羽毛根部都嵌着微型芯片，在便利店顶灯下泛着氰化物般的幽蓝。

“兑换清醒剂。“机械合成音从老企鹅项圈传出时，货架上的药瓶突然全部翻转，标签变成《极地乐园》的猩红LOGO。林夏握紧扫码枪，枪管却自动转向羽毛堆，金色光束中浮现出双重记忆影像：

虚假的图景里，幼崽们在粉红色极光下跃入虚拟冰海；真实的记忆底层，核电站冷却塔的阴影中堆积着小型骸骨，每具骨架的颅腔内都伸出数据线，连接着成年企鹅僵硬的躯体。

“契约成立。“冰冷的机械音宣告交易完成时，清醒剂瓶身上的北极熊图案突然开始融化。药液滴落在地面腐蚀出焦痕，腾起的烟雾里浮现出加密信息：【方舟计划倒计时83天】。

银朔的声音从烟雾深处传来：“它们用谎言支付，你自然得到赝品。“店长银灰色长发间缠绕着发光的数据流，眼角的狼爪刺青正随着林夏的呼吸频率明灭。他伸手触碰仍在播放虚假记忆的扫码枪，全息画面突然扭曲成DNA双螺旋模型——其中一条链的碱基序列与林夏手链上的刻痕完全一致。

渡鸦撞碎橱窗的巨响拯救了濒临崩溃的沉默。这只右翼装着钛合金义肢的鸟类，将半截人类断指甩在契约图腾上。断面处的传感器闪着红光，翡翠戒指内侧的【南极07】标记正在渗出黑色黏液。

“兑换三分钟真实。“渡鸦的电子眼锁定林夏脖颈静脉。扫码枪读取断指的瞬间，她看见穿着极光号制服的身影正在手术台前忙碌：机械触须从企鹅幼崽的眼窝钻入，连接着培养舱里长满鳞片的胚胎。电子钟显示2031年8月16日，而监控屏幕上的科考船坐标正是便利店此刻的经纬度。

货架上的沙丁鱼罐头突然集体爆裂，鱼眼珠滚落脚边时瞳孔里映出林夏的克隆编码。渡鸦抓起兑换来的黑色U盘，金属喙里泄露出机械笑声：“他们管这叫物种进化。“

黑暗从仓库角落开始蔓延，像墨汁渗入宣纸般吞噬着货架间的光源。林夏在彻底失明前摸到了被撕碎的员工守则，残页上的血字规则正在重组：【禁止与S级顾客对话→吞噬他们的记忆→成为他们】

老式显像管电视的雪花噪音成为最后的路标。她跌跌撞撞扑向声源，却在触碰屏幕的瞬间被拉入数据洪流——穿着防寒服的女人在囚笼里蜷缩成胎儿姿态，腕部银色素圈手链的每节链扣都在渗出基因液。当林夏的克隆编码与女人胸前的条形码重合时，便利店穹顶突然降下血雨。

“这是第17次轮回的礼物。“银朔从血雨中走来，狼尾刺青已经延展成覆盖整面左脸的神经回路图。他指尖流淌的液态金属包裹住漂浮的蜂蜜罐，将其塑造成林夏的面容：“上次你选择用这个砸开我的颅骨，里面藏着惊喜。“

重力在威胁中溃散。货架上的商品像太空垃圾般漂浮碰撞，鲱鱼罐头炸开的瞬间，发酵的臭气里浮现出全息投影：十六个与林夏容貌相同的女子正在重复自毁，有人吞下机械触须，有人点燃记忆契约，最终都化作收银台后墙上的商品编号。

“想要真实吗？“银朔将冷冻三文鱼按进林夏掌心，鱼鳃里突然睁开人类眼球，“去问那位患阿尔兹海默症的白鲸女士，它用记忆换来的《国家地理》杂志，正好是1998年8月刊。“

通风管道的抓挠声在头顶炸响。林夏抬头看见银色狼爪刺破金属隔栅，带着冷藏库的寒气按在她后颈。当出生证明从打印机里吐出时，南极病毒的警报声与幼鲸的呜咽形成了诡异的复调。

“第1002号商品正在载入。“便利店广播突然用九种语言重复，“请确保货架温度维持在零下17度，这是最佳保鲜数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