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是真相？
法医带走了尸体，池塘边和大厅里还分别留有一队勘察现场和做笔录的警察。
大厅里的人全部三三两两抱团，相互之间不敢分开哪怕几米，相比国内，东南亚这边更加相信这些邪乎事。
豆豆坐在沙发上问陈九指：“阿爸，真有鬼么？”
陈九指浑不在意地从果盘里拿了颗桃子吃，“跑江湖的哪个没遇见过一次两次？记得我和你妈当年做摊贩时的事么？”
豆豆点头。
陈九指翘起二郎腿：“那会儿总是半夜收摊，赶上一次连雨天，街上没什么人，我和你妈推着车往小巷子里走，寻了个大宅子的屋檐躲雨。
你那时小，下雨时被你妈塞在车柜子里睡觉，我们在那站了没几分钟，你就醒了，推开柜子钻出来往你妈身上爬，我心疼你妈腰不好，要抱你，你不干，说我背着个老太太，哪有地方再背你？”
豆豆打了个冷颤，“真的？我还能看见那东西？我不记得了。”
陈九指说着呵呵乐：“唉哟，当时给我和你妈吓得哟。回头一看，是人家大门上贴的神像。”
豆豆：“……”
陈九指丢下桃核说：“有些东西我们看不见，未必别人看不见，既然看不见，信不信就无所谓了，心里敬着些就成。”
豆豆说：“我只是担心舟舟哥。”
陈九指说：“他是个有本事的，你不用担心。”
豆豆重重点头，拿出方舟给她的那两张黄符，“他关心我呢，给了我两张这么金贵的符箓防身。”
陈九指也心知这东西十分值钱，好奇地拿到手里看了看。
只见上面血红朱砂笔走龙蛇，画着玄奥非常的符号，陈九指嘀咕：“和寻常道家符咒有点不一样呢…”
这时，陈豆豆看见陈小蕊从正门垂着脑袋匆匆而入。
唤了一声：“小蕊。”
陈小蕊侧过头，见是她，便惨然一笑。
陈豆豆本是想告诉她，自己和方舟没事了，东西也都拿了回来，可打眼看见陈小蕊脸上通红肿起来一个巴掌印，登时走过去问：“谁打你了？”
陈小蕊瘦瘦小小一只，看着就惹人心疼，豆豆女侠很气愤。
“没、没谁。”陈小蕊怯怯道：“豆豆姐，方大哥呢？”
“他在房间里准备东西，晚上做了法事，这院子就干净了。”
陈豆豆握着她手，急公好义道：“抓鬼有他，但要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
陈小蕊微笑着眯起眼，点点头，刚走了一步，又站过来小声说：“豆豆姐，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娘？她也还记得你呢。”
陈豆豆想了想说：“好，放心，我护着你，你们这个大院坏蛋太多。”
等陈九指缓过神抬头，见女儿已经跟个小女孩儿走了。
陈九指挠挠头，问沙发后站着的陈家保镖那姑娘是谁？
保镖说：“府上佣人。”又探过头，压低声音笑道：“也是陈老爷的女儿，另一个佣人生的。”说着挑挑眉，露出分享完八卦的意味深长。
唐人街没人不知道陈旺就是佣人生的，陈九指一听，嘿了声，心道一脉相传，对保镖说：“想起来了，去年那女佣病死了，就留她一个，对不？”
保镖嘿嘿点点头。
……
穿厅过院，陈豆豆跟着陈小蕊来到一处堆满垃圾杂物的小小杂院。
陈豆豆来过这里，知道陈小蕊和母亲在陈宅不受待见，日常吃的都是残羹剩饭，想改善只能靠攒垃圾卖钱。
打量一圈，陈豆豆见院墙下有一个狗窝，里面老狗在给几条小狗崽喂奶，旁边树下还堆放好多铁皮。
陈豆豆问：“那些废铁要卖的么？我认识收垃圾的王叔叔，回去叫他来帮你收，给个好价钱。”
陈小蕊也怔怔看着那里，过了会儿才晃晃头。
“方大哥当时给妈妈治的好一些后，她攒来的，说想自己做个铁皮车，下了工可以带我上街卖生腌，后来又病起来，没有力气了，就一直堆在那。”
她淡淡微笑说着，陈豆豆听得心酸，想来是这母女俩实在没钱，才没敢再找方舟瞧病。
她说：“等我跟舟舟哥说，让他来给你妈看病，不叫他收钱。”
陈小蕊拉着她说：“妈妈已经好些了。”
进了屋，屋里昏暗，一张破旧大床上罩着白纱蚊帐，大床旁挨着一张小小的单人床。
陈小蕊走去屋后，陈豆豆听她叫了声：“妈，豆豆姐来看你啦。”
不大会儿，陈小蕊扶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妇人走了出来。
……
……
142页尾：
【取舌尖血三滴，调和丹砂、松油、柳枝水，符头引魂、符尾定魂，佐心念施咒，成灭魂血书】
丹砂、松油、柳枝水，方舟依次从檀木箱里拿出瓶瓶罐罐。
舌尖血…
‘来都来了。’
方舟一咬牙，吐出舌尖，用一根毫针轻轻一刺。
“痛痛痛！”
咬住舌尖，向袖珍小砚台里挤出三滴血，连忙调匀，用一根狼毫试着画符。歪歪扭扭画的过程，他很忐忑，万一不标准就太浪费这三滴血了。
结果让他大为惊讶，抬笔的那刹，他清晰感觉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从身体里被抽出来，脑子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他有预感，应该是成了。
试探着念咒，“应变无停，驱邪缚魅，咄！”
手中符箓无风飘摆，无火自燃，眨眼化作飞灰。
“真成了！还一点儿都不烫手。”
像推开一扇大门，门后是全然未知的诡异新奇的世界，讶然、惊喜、玄奇，多种情绪杂糅方舟心间。
翻页，方舟脸黑了下去。
【舌尖血可用无名指尖血或七载以上公鸡血代替】
“尼玛。”
日上三竿，方舟飞速吸收《祝由秘术》里的内容。
不是他过目不忘，而是这些东西似乎本就在他脑子里，像背熟的唐诗，平时用不到，可只要起个头，下文自动就出来了。
显而易见，方家梁对这些生僻的玄门秘籍的熟悉程度，比方舟背唐诗还要容易。
方舟用三个小时熟练符箓也就是“血书”的使用方式，并给手头现有的十张进行了归类。
八张相同的净身符，主打百邪退避不沾身。
两张可以引雷灭魂的金光符，书上称这东西叫：度灵血书。
超度的度。
通篇看下来，《秘术》可归为三类，咒、符、法。
咒是咒语，符是血书，而法，是术法神通。
前两样字面意思就能理解，方舟对神通这一项很感兴趣。尤其是书里提到神行、唤灵等诸多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概念，让他有些神往，很想试一试。
可施法材料不够，副作用也比较明显，让他暂时耐住好奇。
不过，有一项神通倒是操作简单，还没什么不良副作用，需要的只是一点…天赋。
“观落阴”一科当中的——通幽。
【前提：天眼】
【施净心咒，燃锁神符，走阴通幽】
方舟知道自己天眼肯定是开了的，便用剩下的血砂描了一张锁神符，翻回咒术篇，找到净心咒，扫了几眼后，背下来默念。
符纸燃尽的瞬间，将符灰“啪”在自己的脑门上。
咚。
方舟直挺挺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身子趴下的同时，灵魂飘了起来。
眼睁睁看着自己明明一动不动睡着了，甚至打起了呼噜，可偏偏视角升高，高到了屋顶…
神奇！
下一秒，世界开始褪色变灰，就连阳光都变成一片月光似的银白。整间屋子唯一还有色彩的，是幽蓝的符纸和纸上金色的血砂。
方舟尝试操控念头移动视角，落下、向前，穿过了墙壁。
这感觉就像玩电脑游戏，他大呼神异。
方舟移动到大厅，瞧见没有颜色的人群，陈九指和陈桢在无声谈笑，陈桢的身后三米处，跟着一只白毛哈巴狗，四只脚上裹着五颜六色的小鞋子。
哈巴狗摇着尾巴凑到方舟身边，冲他叫。
被一脚踹开，又呜咽着跑回陈桢身后，委屈巴巴看着他。
离开大厅，外面的世界也是灰白的。
草是灰色，树更灰一些，池塘的白色水面下，游着一尾尾去色的锦鲤，黑白的青蛙蹲在荷叶上一下下鼓着下巴。
抬头远眺，龙莲寺方向升起一缕缕浅淡的紫色香火。
《秘术》中提到过，紫色为愿力。
方舟没盯着那里，而是被陈宅后院一处偏僻角落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座破旧的小平房，房顶盘绕着一层浓黑的煞气。
想着，直接飘了过去，速度极快，像贴地飞行。
屋子里，他看到了没有颜色的陈小蕊和陈豆豆，以及背对他在案板上切水果的一个绿衣女人。
水果是腐烂发霉的苹果，女人是浓眉大眼的纸扎人。
刀子切过苹果，流了一滩腐烂的汁水。
这时，握刀的纸扎人回过头，看向方舟所在的位置。
眼睛很大，炯炯无神，睫毛画得长长的，根根清晰，衣服上的绿色涂料浓淡不均，显然，做这个纸扎人的师傅手艺粗糙。
纸人通红且形状不规整的嘴唇动了动，方舟觉得她似乎在笑，笑得诡异，笑得方舟心里发寒。
陈小蕊接过纸扎人递来的果盘，放在陈豆豆面前指了指。
听不见声音，但方舟猜得到她在让豆豆吃水果。
方舟看向陈豆豆身侧的小床。
上面并排躺着两个睡着的小婴儿，肚兜鲜红，脸蛋儿粉嫩，呼吸均匀。
陈豆豆拿起一坨水果。
方舟扑了过去。
……
陈豆豆吃了一块，感觉没啥味道。
这很奇怪，泰国的水果都很甜的，于是，又尝了一块，仍然没味儿。
‘是了，她们普通水果都吃不起，净捡不甜的买。’
忽然感觉肩膀刮了股凉风，陈豆豆朝门外看了一眼，心道这里确实太偏僻了，又背阴，外面三十多度的天气，屋里还是很凉。
她对陈小蕊的母亲说：“阿姨你身体不好多休息，也要多出去晒晒太阳。晚些我跟方大夫说，让他来给你看病。”
陈母坐在床边，含笑点头。
陈小蕊已经换上了佣人装，跟陈豆豆说：“豆豆姐我去上工，晚一点回来，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你也在这里歇一会儿，外面乱糟糟的。”
陈豆豆挂记着方舟，但也记得方舟说要天黑才作法，眼见这母女俩穷到一定程度了，自己若甩手就走，很有嫌弃人家的意思。
想了想，她说：“行，我陪阿姨聊天，你去忙，对了，要是还有人欺负你，你回来跟我说。”说着挥挥小拳头。
她看出来了，陈小蕊脸上的巴掌印摆在那，陈母却问都没问，这娘俩肯定是被欺负惯了。
眼下舟舟哥在这里帮陈家的忙，说话管用，她决定晚上让方舟嘱咐陈桢今后对陈小蕊好一些。
陈小蕊走了，走出屋外开始跑。
跑到前院一间屋子的窗下，看到里面伏案沉睡人后，爬了进去。
……
情况一目了然，陈小蕊家里有鬼，还不止那两个婴灵和狗。
方舟拽不动陈豆豆，手伸过去，会从她的身体中直接穿过。
他说话，陈豆豆听不见，陈豆豆说话他也听不见。
不顾纸扎人始终盯着他的眼神，方舟飞快检查一遍屋子。
里屋拉着窗帘，只有一张供桌。供奉的是一个灵位和三个佛牌。
这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在养鬼！
她要干嘛不重要，重要的是破案了，更重要的是陈豆豆现在很危险。
她为什么要害陈豆豆？
转过身，绿衣纸扎人直挺挺站在门口，就像始终摆在那一样。
方舟飘过去，从她身子穿过，屋外，陈豆豆枕着胳膊趴在茶几上，眉间蹙起，眼皮抖抖，睡着了。
方舟回头看了一眼，纸扎人将身子转过来，走到小床边，给两个婴儿盖上小被子。
方舟再不停留，当即往外“飞”。通幽结束，得回魂救人。
通幽，魂通幽冥。幽冥，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方舟穿墙而入，登时怔住。
自己还在沉睡，桌子上所有的黄符和法器都不见了。
陈小蕊抱着檀木箱，坐在床边抖着脚丫。
方舟缓缓飘落，陈小蕊的眼神跟着他移动。
‘她能看见我？！’
陈小蕊眯起眼睛，冲他的方向露出甜甜的微笑。
方舟默念回魂咒，从桌面醒来，蹭一下站起身，准备好的喝骂尚未出口，便听陈小蕊说道：“方大哥，明明是你当初教我的报仇法子，怎么现在又要帮他们父子了呢？”
她一句顶方舟一万句。
方舟吞了口唾沫，彻底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