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复仇
撒冷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能在星空魔法城用餐的贵族大部分都是职业上的佼佼者，哪怕隔着音浪的洪流，双方的谈话也清晰无比的传在了他们的耳畔。
在听到上个月被传的沸沸扬扬的德恩•伦西卡名字后，整个大厅顿时寂静了刹那。
作为秩序同盟的皇子之一，撒冷的一举一动都受外界关注，自然不用多加辨认。人群中议论纷纷，将目光转向了与撒冷对峙而立的少年，猜测着罗林的身份。
“那是何人！竟然敢与秩序同盟皇子对峙，莫非就是特雷家族那位新晋的直系子嗣？”
“大概如此，早就听说特雷家族心怀鬼胎，有暗自代替皇族的嫌疑。如今观此现状，果真不是传闻，哼，区区一个直系子嗣，好大的胆子！”
听到此话，有人脸色变了，厉声喝止道：
“住口！那是传奇强者虚空侯爵亲子，在他身后的红发女孩，若是我没有猜错，应该就是如今特雷家族年轻一辈排名第一的那位。若论身份尊贵们，这两位可并不亚于普通皇子！岂是你我可以议论的。”
那人涨红了脸，又惊又惧，但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城府，小声忿忿说道，
“我如何不能说？都是秩序同盟贵族，就算是传奇也要按照法律做事。况且那位殿下可不是一般皇子，我听说早在一年前就位于继承序列之内了。”
“那看来也算是一场龙争虎斗了。”
人群被激起了兴趣，大厅中的声音开始嘈杂了起来。
撒冷微一侧目，已把厅内情势尽数看在眼中，身后的追随者们不用吩咐，便无声向前，形成了一堵森严的屏风，挡住了周围好奇观望的视线。
“罗林，你知道吗？德恩•伦西卡就在上周被亚兰德的神官确认为终身无法突破九阶。而隔天，便被他的父亲威灵伯爵亲手开除了继承者的序列。”
在逐渐变冷的气氛中，撒冷说话的声音依旧温和如玉，带着上位者独有的不紧不慢。他细细打量着面前男孩的神情，企图找出一抹意料之中的同情或者愧疚。
但是可惜，随着时间的拉长，撒冷却始终一无所获，金色的眼眸漠然如冰，让他下意识的想起了荒野夜空的星辰。
“这些事情与我无关，既然是主动挑衅，就应该做好承担代价的准备。不过我倒是有些惊讶，你竟然会为来德恩来对我发难。”
罗林说话的语气毫无波澜，没有丝毫同情之色。他微微皱眉，心中有些诧异，没有想到一名皇子居然会为了一位伯爵之子，来与自己为敌。
听到罗林冷漠的发言，周围原本森严的屏风人群开始有些按捺不住了，他们向少年投出凌厉的目光和尖锐如刀的气势，企图带给他压力。
撒冷抬手简单压下身后的躁动，他只是笑了笑，似是缅怀什么似的，道：
“你可能不知道，德恩他其实人品并不坏。尽管他天赋一般，但在我的团体里，不少出身于平民的学生都受到过他的资助。很可惜家族带给他的压力，还是让他瞒着我偷偷做出了不明智的决定。”
“不明智？”
“对，你很优秀。在我眼中，他挑衅你的确是一个不明智的决定。”
撒冷毫不吝啬对于罗林的夸奖，只是与话语内容相反的是，他的面孔却越来越冷峻，宛如被寒冰雕刻而成。
“但是不管怎样，德恩·伦西卡他都是我的人，你既然对我的人动手，那你也应该做好承担相应代价的准备。即使他的家族选择隐忍不发，那我也依旧会选择来替他复仇。”
他平静地说道，但罗林却能敏锐嗅到一股不加掩饰的凶悍与狠戾。
“罗林•克罗塞尔，特雷家族的直系子嗣。”
罗林沉默片刻，出乎意料的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掌，他淡淡的看着对面不发一言，毫无感情的金眸足以摄人心魄。
撒冷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贵族决斗前通用的自报家门。他不怒反笑，再次握住了男孩的手，只是这一次手掌传来的力道有力到让他有些生疼。
高亢的乐曲滚滚如潮，每一片音符都仿佛进击的号角。拥有相同发色的两个少年，不约而同地微微眯起了眼睛，血脉透出的犀利气息互相交织，似在彼此试探。
不过很快，伴随着交响曲演奏的缓缓落幕，刚刚还分庭抗礼的汹涌气势，又瞬间冰消瓦解。
星空魔法城的和平秩序，是五千年前由加百列亲自定下的，这是群星大陆所有强者的共识。即使出身豪门，但罗林和撒冷也不会愚蠢到认为，仅凭自己现在的实力，就可以随意触碰魔法城的规则。
“你我身份特殊，这场复仇的范围就在你我之间，时间截止在这学期结束之前，如何？”
“你想打多久我就奉陪多久。但我提醒你，打得时间久了，我可能就收不回去了。”
“好！念在是德恩主动挑衅，我只折断你一臂一腿。”
“随你，但我不会留手。”
“可以。”
在得到回复后，罗林微微颔首，彻底结束了双方间的对话。
对于撒冷主动提出的时间限制，罗林并不感到意外。在大多数亚兰德的豪门眼中，没有利益的复仇，是一件同时浪费大量金钱和时间的愚蠢行为。
罗林虽然对于理智的对手并不反感。
但正如他说的那样，自己也绝对不会留手。
……
在众人交错而过的时候，莉亚有意留在了队伍的末尾，她深深凝视着撒冷身侧一个带着兜帽的高挑身影，原本漠然一片的小脸，闪过一丝狐疑不决。
“站住！你是血莲家族的洛佩儿？藏头露尾的想要干什么，难道不敢见我？”
“啊啦！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呵呵，我还以为莉亚妹妹早就忘了我呢。”
听到莉亚的声音，高挑女子在犹豫片刻后，便轻笑一声放下了漆黑的兜帽。
下一秒，大厅像是一下子亮了起来，凭空出现了一张妩媚多姿的绝世容颜。
少女的五官精致，身后一袭深紫色的长发随着帽兜的放下，柔柔的垂落在了纤细修长的腰间，宽松的服饰下诱人的娇躯微微晃动着，柔媚的就像是没有骨头。
当这个柔情似水的少女看向莉亚时，她的眼睛天真烂漫，仿佛蕴藏着一汪春水，又凭空增加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气质。
莉亚不耐烦的看着面前这个妩媚妖娆的少女，深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她淡淡的说道：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前面的那个男人的身份。别的一些蠢货也就罢了，你作为四大公爵家族的直系子弟，这么早站队不怕给你那一支脉带来麻烦吗？”
对于莉亚的发难，洛佩儿从始至终笑盈盈的看着莉亚，就像是在看自己许久未见的妹妹，带着几分感慨。
直到等到莉亚说完了。
洛佩儿才缓缓收敛了宠溺的目光，宛如嫩葱般的手指轻轻卷起了一缕柔软的发丝，轻巧的揉捏着，看似漫不经心的随口回应道：
“我只代表自己个人，并不代表我的家族。呵呵，没想到，长大后你这爱瞎管闲事的模样，倒是和你的姐姐一模一样。”
从洛佩儿口中听到了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字眼，莉亚的表情一瞬间又冷了几分。
她再次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有种后，转头向前方等待自己的罗林方向大步走去。
宽敞明亮的窗户投射着碧蓝的天空，大片的云层被刚刚的寒风吹的席卷而来，淹没了大半个太阳，只在地上留下半片朦胧的光影。
大厅的阴影处。
没想到莉亚这么果断的洛佩儿，微微愣神的看着不远处，那个不管是什么方面，都已然完全陌生的红发少女，正在背对着自己向着阳光灿烂的门口一步一步的走去。
随后在周围人、甚至还有撒冷惊讶的眼光下，这个妩媚多姿的少女罕见露出了与她气质不符的一面。
仿佛是小女孩般。
洛佩儿用力的踮起了脚尖，伸长胳膊使劲地向莉亚的方向挥了挥手。
只是有点可惜的是。
前方的少女一次也没有回头。
……
轻风吹散了浮云，阳光明媚灿烂，为魔法城中白金色的建筑平添了一份祥和的光晕。
刚刚不愉快的小插曲，看似并没有影响多少罗林四人的心情。
在秩序同盟，贵族间因为某种利益而爆发冲突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聪明的贵族并不会在意冲突的本身，而是会将目光放远落在这场冲突给双方带来的利益之上。
对于撒冷来言，这场因为维护德恩•伦西卡而与罗林的冲突，无论成败都可以进一步提升他在自己团队中的威望。
而对于罗林来说，撒冷的决斗声明无疑是一个安全保障。
既然撒冷当众宣称了和罗林之间的决斗，那按照贵族间的规则，在这场决斗完成之前，其他贵族都不会冒着同时得罪双方的风险，中途对罗林再进行出手。
虽然罗林对此并不在意，但是也无法否认这或许能为他减少一些明里暗里的麻烦。
反正也没有什么目标，在罗林有意无意的带领下，四人看似漫无目的行走在花园小路，穿过人造河流上的拱桥，直到来到了一片淡蓝色的巨大湖泊。
清凉的水汽扑面而来，湛蓝色湖泊的周围盛开着一圈整齐茂密的鸢尾花丛，黛蓝色的花朵在专门设计的保护魔纹阵里含苞欲放，为原本平平淡淡的湖泊又点缀了几分浪漫。
午后的阳光很适合打盹，难得偷上半日空闲的罗林有些昏昏欲睡了起来，他坐在花丛之中的长凳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向三位少女聊天说笑。
少年的后背靠在软绵绵的靠垫之上，脸肆意的暴露在温暖的阳光里。
过路的路人们都是一些出身贵族的女人和小孩，她们在不远处的花丛中嬉戏着，阳光下孩童们的喧哗声都被融化在了光线中被风一吹就远远地飘来了这边。
青春年华的少女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物种，而且不分身份与性格。
罗林拖着脸，任凭清脆悦耳的谈笑声回荡在自己的耳畔。明明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却怎么说也说不完。
偶尔少女们伸了个懒腰，暴露出来的一截腰肢优美如玉，在笑声的颤抖中轻轻摇曳着雪白的波浪。
“我先休息一会，你们要走了记得叫我。”
罗林渐渐的开始有些无聊，加上困乏的缘故，他真的在这片阳光里打盹睡了过去，也不知道少女们有没有听见，但是她们的声音却在罗林的耳畔逐渐远去。
天地一片辽阔，碧空如洗。罗林微微皱眉，感觉自己的头好像被某人抬起，然后枕在了一片柔软之上。
在这一会儿的小憩，他居然还真多梦到了点什么，阳光下空荡荡的一片，整个世界好像就剩下了他一个人不断的向前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男孩现实中的睫毛晃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
阳光下的女孩是金色的皮肤，睫毛乃至如墨的长发，身上穿着被同样照成金色，笼罩在了阳光里，像是镀了一层朦胧的金辉，她微微俯身，仿佛下一刻就会用温暖的唇瓣轻吻自己。
罗林怔怔的看着女孩发了一会呆，如雪的容颜宛如秋天被阳光粉刷的麦浪，跟着微风俯首又抬头，涟漪一片片荡过让人心旷神怡。
他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回到了现实，但是温馨的体香却与梦境中的惬意如出一辙。
“罗林，你醒了。”
清冷似水的声音传来，带着说不出的笑意。白姬含笑看着罕见迷迷糊糊的男孩，心中泛起了一丝顽皮，用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戳着她的脸颊。
湖水碧绿如玉，温柔而和煦，远处的白金玉桥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与湖面探头嬉戏的金鳞水蛟相得益彰，形成了一幅极好的山水画卷。
少女们团团围坐在一起，轻笑着低头俯瞰着才睡醒的少年。
这一幕梦幻的让罗林都产生了一种永久沉沦下去的想法。
……
湖泊里，不远处互相嬉闹够了的那对大型观赏魔兽，又一猛子扎进了水里，只在水面上留下了一串咕噜咕噜的水泡。
迎着潮湿的湖风，结束小憩的罗林不自觉地眯着眼睛伸展了一下有些发酸的后腰，却无意间随手抓住了一片被微风吹过来的鸢尾花瓣。
四张漆黑如墨的卡片随着罗林的起身，从他的怀里掉在花丛间，白姬弯腰拾起，好奇问道，
“罗林，这是什么？”
见到一旁的莉亚同样有些好奇，罗林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说道：
“艾勒丝教授给我们的地下角斗场的门票，她说自己懒得去，如果我们有空的话，可以晚上去看看，学习一下战斗技巧。”
“那一会就过去吧，有具体地点吗？”
莉亚无所谓的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说道。
见到罗林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少女眯了眯眼，一把揪住他的侧脸，
“你刚刚不会觉得我会生气吧？作为豪门嫡女，我怎么可能连这点肚量都没有。哼，只要你有能力，别说区区几张门票，就是把那个黑暗精灵娶回来当小妾都行。”
“我怎么可能会娶艾勒丝教授，你疯了！”
罗林摇头失笑，一时也不知道莉亚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午后的微风和煦，阳光温暖。罗林张开手掌，让湖水附近的寒风带着掌心中的花瓣继续飞向天空，越飘越远，最后化作了一点蓝星。
“至于具体地点的话。”
少年忽的轻声一笑，抬手指向近在咫尺的湖泊。
“自然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