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激战
形似蟒蛇的尾部始终浸润在深幽的潭水边缘，漆黑如墨的水流汩汩向上爬行，不断汇入生物的体内。
十分钟过去了，形似娜迦的秘境生物并没有停滞生长，反而越来越大，原本一米八的身材急速蹿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逼二米门槛！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本想要继续静观其变的罗林断然说道，他轻轻闭上眼睛，当再次睁开时，原本平静如水的金眸便升起了一团熔岩般滚烫灼火的炽热。
“我去试探它的攻击和缺点，艾伊菲你来掩护我，莉亚你留在这里，如果出现什么意外，由你来做决定。”
罗林的话语很平静，但是任谁也能够感受到那份压抑在简单话语之下的压力。
原因无他，这个秘境生物带来的体型压力太大了，娜迦又是典型的顶级海洋猎食者，就算演化出来的实力十不存一，但也足以令人心惊胆战。
莉亚张了张口，似乎正要说些什么。可是罗林却抢先一步，走出了石屋的结界。
皎皎的月晖下，少年长身而立，面无表情，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秘境生物，黑色的长袍宛如飞鸟舒展双翼，飘落在空中向大地投去的一羽黑影。
似乎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四臂娜迦停下了动作，伸长脖颈，遥遥向身后看去。
可是，在它模糊的视野中，依旧是熟悉的清风明月、幽潭古树，宛如刚刚那一霎间的感知是错觉般，周围出乎意料的空无一物。
下一秒，就像是不经意间踩到了一块小小的碎石，接近两米的怪物突然踉跄了一步，在它身后闪过一团模糊不清的黑影，草丛沙沙晃动，一道银光宛如天光破云，浩荡升起，在昏暗的夜色中凭空爆出了一轮凄美的弯月。
被鳞片覆盖的腰部接连暴起了三团蓝色的血花，藏匿在娜迦视野死角的罗林，此刻快的几乎化作一道黑色的残影。
他借着对方受伤一瞬间的迟钝，一手反握着刀柄，另一只手推着刀柄尾部，双手用力顺着一处缺口深深扎进发力的肌肉之中。
少年吐气发喝，双腿发力，连皮带肉狠狠地在猝不及防的娜迦坚韧的皮肤上，横向划开了一道半米左右的血口！深蓝色的鲜血飚射在空中宛如蝴蝶展翼般的美丽。
而当暴怒的娜迦向后横扫利爪，卷起的恶风震的一片繁茂林叶摇摇欲坠，罗林却早已无声无息的退后数米，华丽的黑袍整洁无皱，滴血未沾。这一轮偷袭无疑展示了顶级的暗杀手段，也几乎融合了罗林在艾勒丝身上学习到的所有知识。
罗林轻呼一口气，感觉冰冷的体温随着沸腾的血脉开始渐渐上升，胸口处心跳开始如鼓擂动，他静静的看着暴怒的娜迦宛如一头巨兽向自己冲撞而来，紧紧抿住的嘴唇忽然绽开了一抹宛若冰棱的笑意。
他对着由于夜色模糊了视觉，而被树枝垂下藤蔓缠住动作疯狂嘶吼的娜迦张了张口，轻声说道，
“过来，我在这里。”
……
周围的一切对于自己来说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罗林很早之前就向自己询问过。
温暖的夕阳斜斜的照入房屋的地毯，将细小的灰尘定格在一缕阳光之中，远处北境独有的高山狮鹫展开两米的羽翼，将高昂的啼鸣声撒向下方熙攘欢笑的人群之中。
新来的领主孩子是一个乖巧的好孩子。
这句话在深红城堡的女佣中口耳相传，舒适的毛毯上，六岁的小罗林安安静静待在一众眼眸新奇的女佣之中。
在一圈黑白分明的裙摆涟漪中，男孩却依旧抱着手中书本，眼眸落在文字之上，目不斜视宛如一个早熟的小大人，让见惯家中弟弟妹妹哭闹的女佣们暗暗称奇。
这些女佣大多都是世代服侍特雷家族，自然懂得与家族的主人保留一段距离，不会因为侥幸遇到一个性格好的主人就做出什么不分贵贱的蠢事。
当然，就算遇见恶劣而早熟的少爷玩弄，也只能不声不吭忍下来。这是她们的本份，从她们生下来并被选中的那一刻起，她们的一切早已奉献给了家族。
不过女佣们却毫无怨言，或者说内心格外庆幸自己的命运。正是因为她们能为城堡工作，她们的家庭才能养得起三四个孩子，也不用像大多数平民那样终日过着面朝黄土的日子。
况且如果被临幸的女仆侥幸诞下了子嗣，那她们的地位还会继续水涨船高，比如可以多领一份工资、或者不必做打扫厕所那样较辛苦的工作。
倘若孩子再出息一点的话，就像是被某个少爷看好收为随从，那就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步登天了。精心经营几代过后，说不定未来后代中还会出现一名小小的贵族！
当然，后者情况只存在于这些年轻姑娘们的畅想之中罢了。任谁都知道，这种概率就是一千个人里面也出不了一个。
不过如果是这位新来的漂亮少爷的话，说不定也没有这个可能，毕竟内心这么善良，吃饭也乖乖的不会挑食，等再过几年到了对女人感兴趣的年龄，也不是没有这个机会……
女佣们隐晦的看着依旧在安安静静翻书的男孩，心中若有所思，个别胆子大的甚至已经开始计划将来勾引的姿势场景。
“她们心里一定在想着以后怎么吃掉你。对了，你这个年龄知道吃掉是什么意思吗？”
被女佣们刻意留出一段私人距离的书房中，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红发少女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了男孩身侧，她有些恶趣味地弯下腰，笑盈盈的对着目不转睛的男孩说道。
虽然女孩的俏脸还带着几分稚嫩，但她饱满的身材却已经令不少成年女性自愧不如，当她俯身时，胸前的两团柔软随着主人的动作轻盈弹动，露出了一抹宛若白玉的肤色。
“我知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罗林终于将注意力从看起来空洞而无趣的文字中移开，抬起头认真说道。
不远处注意到男孩动作的女佣们正要进来，但是在看到房间里那一头流苏般的红发后，又急忙恭敬的低下头，悄无声息的退出门外，不敢有一丝怨言。
女佣之间的地位亦有差异，诺大的城堡中，可以称得上是女仆的却只有一位。不说其他，就是那一头天然的红发就已经令她们可望而不可及。
“我知道。”
男孩仰头再次认真说道，“但我没有兴趣，以后也不会有兴趣。”
“理由呢？”
少女眼神玩味，似在期待着什么。
“她们太弱了。以后不管是战斗也好、结婚也好我都只想和比我强大的人在一起。”
“包括敌人？”
“包括敌人！”
……
四臂娜迦宛若读懂了罗林眼眸中的挑衅和期待，下一刻它抬起头颅，竟将原本代替嘴部的裂缝硬生生的强行撕开！
形似皮革质感的皮肤，随着不断扩大的裂口开始向外翻开，直到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锋利弯曲的细长牙齿。
它低下头，用力的弯着粗壮的脖颈，身体不断颤动，发出了宛如野兽啃食尸体的呜咽声音。沉闷模糊的声音像是野兽的嘶吼一样在喉咙里沸腾，在寂静幽深的森林中令人无端不寒而栗。
而当四臂娜迦再次抬起头时，原本缠绕在周身的翠绿藤蔓已然层层断裂，它仰头怒吼，在罗林愕然的目光中，体型居然再次变大！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矗立在一片灰尘弥漫的草坪上，体格已经宛如假山般嵬峨的超两米娜迦，带着非人的暴戾吼叫，尾部发力将潮湿的土壤压出大片龟裂，整个庞大的身躯就像是压紧弹簧猛然松开般狠狠撞向了不远处的黑袍少年！
“莉亚姐姐，我们还不去帮助罗林吗？”
破败不堪的残门内，艾伊菲手中的弓弦早已紧绷形似弯月，目光始终不离不远处在狂风暴雨的攻势下，宛如风中的芦苇般摇曳间，险而又险就避开了一次又一次挥击的黑色身影。
半精灵柔软的薄唇紧紧抿在一起，可是尽管心中焦急如火，却始终不忘罗林走之前的安排，静静的等待着莉亚的命令。
“他还可以应付过来，并且远不到身体极限。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分析秘境生物的行动轨迹，明明受了这么多的伤，可是为什么它行动却没有丝毫放缓？”
莉亚的目光同样紧紧的跟随着交战的双方，她竭力避开熟悉的少年，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越战越勇的四臂娜迦身上。少女绯红色的眸子看似平静若水，但指尖紧紧的扣在掌心，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
很显然分析弱点并不是她的主战场，那被鲜血染红的刀剑交鸣才是少女所应该演奏的旋律。
“你看它脚下是不是有一条水流。”
柔和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莉亚认出了这是白姬的声音。她顾不得多问迅速依言看去，果然看到了一条浅浅的沟壑从娜迦的身下一直蔓延在邻近潭水。
一汩汩黑色的流水正宛如具有生命般，顺着沟壑一路蛇形直到悄无声息的汇入到娜迦体内。
沟壑的来源是被沉重的蛇尾拖曳出来的痕迹，娜迦坚硬的鳞片很容易就在潮湿的土壤上犁出了一道连接潭水的渠道，由于夜色昏暗的缘故，心乱如麻的莉亚竟一时漏掉了这个细节。
“那就是它的力量来源？我出去告诉罗林。”
莉亚当机立断起身，正欲走出结界，却没想到被白姬再次拉住，她遥遥眺望着远处几乎交织在一起的战斗，几乎无法掩饰盈盈眼波下的那抹惊艳，垂眸微笑道：
“我觉得不用了，因为战斗恐怕就要结束了。”
……
那战斗对于自己又算得上是什么呢？
罗林轻巧的迈开步伐，侧身躲过近在咫尺的挥舞利爪。他甚至可以嗅到一股浓浓的海腥味扑面而来。
罗林并不喜欢这股味道，于是他微微皱了皱眉，将自己主动化作了空气中朦胧的虚影，宛如一个不存于世的幽灵、一道挟着枯叶吹向湖面的冬风，绕着眼前的狰狞巨兽灵巧的打着转儿。
血脉沸腾如鼓，仿佛下一刻就要破体而出。氤氲而生的金色血气如花朵般绽放在寂静的夜空。松软的土壤在他的脚下龟裂，石屑慢悠悠的溅飞向身后，灰尘蒙蒙的从地面升起，凌厉的爪痕在少年的瞳孔中不断放大，却总是一次次的失之交臂。
没有人知道，哪怕是不久前那场透着血腥和暴力的决斗，也没有逼出罗林真正的实力。第两颗心脏代表的不仅仅是额外的器官，它代表的更是罗林的第二力量核心。
而额外的力量核心背后则是新的身体负担，死去的虚空巨兽血液补足了这一空虚。
这股剩下的能量始终藏匿在罗林的血液中，源源不断的参加身体内部的循环，整整一个多月潜移默化的改造和适应早已让罗林在不知不觉间脱离了常人的范畴。
等级并不代表实力，就和三阶的雪原白兔依旧是一阶冬狼的日常猎物一样，高端种族或者顶级血脉间差距并不是区区等级所能弥补的。
若光从力量来看，罗林早已达到了一阶战士的水准，明显高于面前四臂娜迦被魔法箭检测出来的等级。而若以种族来说，区区海妖的高级猎食者，又如何与传奇巨龙和虚空巨兽相提并论？
罗林平静的看着面前狰狞的四臂娜迦，宛若闲庭漫步般来到了它的身前。胸膛里的心脏接连跳动，可是金眸却愈加的漠然如冰。
下一刻，长刀挥舞而出，形似礼服的黑袍宛如舞蹈般绽放旋转。
时间似乎停止了下来，世界也变成了黑白二色，在不断挣扎的怒吼声中，面无表情少年的就像是舞台上上演独角戏的戏子，周围的草木水月就是缄默不语的观众，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是没有欢笑声，也没有鼓掌声。
银色的史诗长刀宛如白蟒，隐隐间又与天空中的蓝色弦月仿佛在相映共鸣，四道颜色不一的附魔辉光彼此起伏，在蔚蓝的血液中交织成芒。当高速移动的罗林在四臂娜迦的周身滑过时，银色的刀芒宛如跳跃的精灵也随之不断闪烁。
每一次跳动的光芒出现，娜迦庞大的身体就会凭空多出一道被撕裂的伤口，可当头昏脑胀的娜迦愤怒反击时，它的鱼鳍利爪却只能在一道道虚影中穿梭而过。
激流，随着时间推移最多提升使用者百分之八的速度增益，是暮色的第三个附魔。
而暮色长刀上排在激流之上的两个附魔，则是一般只会出现在传奇武器上的永久坚固和极致锋利。
随着漫天银华宛如飞雪渐渐覆盖住了四臂娜迦巨大的身体，原本银色的刀光开始神奇的染上了一抹醉人的深蓝。
刀芒凭空涨了一截，所及之处于隐隐可见娜迦用以支撑身体的骨架，正如狂风骤雨之下摇摇欲坠的破屋，仿佛下一刻就要崩离解析化作一堆由朽木组成的骸骨。
弦月共鸣，这是史诗长刀暮色的第四个附魔，使用暮色的主人在群星大陆夜晚作战时，可以投影出部分月神塞勒涅的月力属性。
按理说，这种和神力有关的天生附魔往往只会出现在神器之上，所以这也是它被传奇工匠熔炉寓为未来传奇武器的根本依据。
水流汩汩不停修复着四臂娜迦周身的伤口，可是恢复速度却远远赶不上伤害速度。
蓝月皎皎宛如海面倒影，苍翠欲滴的古树下，一枚落叶飘落而下，点破了一池潭水。
罗林将长刀定在娜迦的胸口，直到深深贯穿某个跳动的核心，刀尖在身后冒出。
上一刻戾如恶鬼的怪物，瞬间宛若被美杜莎寸寸石化的雕像逐渐僵硬，布满鳞片的手臂犹如老旧机械生涩的停在半空，利爪无力垂落而下。
鲜血如泉水般从身体各处爆出，大股深蓝色的液体在它身后的沟壑中流淌成一片血泊，犹如大片静静绽放的蓝铃花，干涸的印记是它们凋零的花瓣。
嘈杂的世界再度恢复了平静，罗林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毫无生机的对手，轻叹一声，从胸口处剜下它的核心碎片。
犹豫片刻，还是横起一脚，漆黑如墨的影子宛若飞鸟双翼风中打旋而起，将胸口空荡荡的四臂娜迦轰然砸进水潭，溅起大片形似浪潮的水花。
落叶归根，对于这个与自己纠缠半天的秘境生物，罗林虽然知道对方大概率没有智慧，但还是给予了它基本的尊重。
胜者自然要有胜者的矜持，所谓贵族风度，也不外乎是如此。
……
“那个……罗林刚刚是不是把秘境生物踢回潭水了？”
莫名寂静下来的破屋内，本来已经收回弓箭的艾伊菲，迟疑了一下，在沉默的氛围中，忽然问道。
“白痴。”
白姬言简意赅的吐出两个字，不过即使是熟悉她的熟人，也不知这个清冷如雪的少女现在究竟是在骂某人还是在说刚刚信誓旦旦的自己。
“准备动手支援吧。”
莉亚面无表情的揉了一下手腕，在她身后，无声而来的恶风吹起了少女雕像的黑袍，藏在彼此交织的四只纤手之下，赫然又是一双令人生怜的漂亮小手。
少女的纤纤玉指向外探出，仿佛一位正在等待心仪骑士牵起的公主，在微明的月辉下温润细腻手背上依稀可见淡淡的血管，一时竟宛若活物！
只是可惜的是，时光流逝不息，在她面前曾经一度繁华尊贵的宫殿也只剩下如今朽木破败的废墟，就连迎接少女饱含深情目光的骑士也都早已化作了一堆空空如也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