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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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刻舟求剑

“我们没有锋利的爪牙,只能用死亡当声带,给瓦格纳发出几声无力的吠叫。”

“但是,他们真的要杀我们吗?”

不等煤渣回答,维克托特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不,他们不会。”

“他们之所以藏在这里,只是为了不被发现。如果我们死了,他们就暴露了。”

“倘若猎犬和猎物达成某种默契呢?”

“设想一下,在我们到达某条管道前,他们就已经知道我们的动向。你说,他们是选择冲过来杀人灭口,还是躲进其他管道?”

煤渣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用力拍着手掌,激动的大喊:“干!我怎么没想到!”

“你的意思是,咱们在管道里大喊大叫?”

维克托特叹了口气,人竟然能愚蠢到这种地步。

且不说嗓子能否承受得住,他就不怕真菌感染、废气中毒吗?

呃~想到煤渣直接在黑水里潜泳,他好像真不怕。

维克托特连忙提醒:“别忘了,水底可能有其他生物。最好的提醒方式是强光,其次是声音。”

“不能用强光。”飞轮突然插话,“生活在这里的生物对光线极其敏感,强光极有可能惹怒一些恐怖的怪物。”

“旧港码头下面,有一条隧道。那里常年堆积着鱼头内脏,会滋生出发荧光的绿菌。”

“我们可以把绿菌挤成汁,然后涂到布上,制成旗帜。至于声音,可以用金属敲击声。”

飞轮对地下管道十分了解,甚至知道某条小隧道的“特产”是什么。

由于手上缠着布条,维克托特只能用力揪起下嘴唇、猛地吸气。刹那间,一阵刺耳尖利的哨声回荡在通道里。

“你疯了!”煤渣惊恐的喊道,“这声音太大了,会把水底的怪物吵醒的!”

“飞轮刚才说了,我们要用金属敲击声。那是钟和鼓,你认识吗?”

“本人略有耳闻。”维克托特因为吸入太多废气,脑袋有些发晕,“它们的声音虽然低,但穿透力更强。”

“简单点说,这样的声音更容易钻进水里。而哨声、笛声虽然尖利,实则传不远。”

“不过,有一个问题。”他边说边揉太阳穴,“这里空气有毒,不能长时间吹哨子。”

飞轮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然后缓缓开口:“有一种乐器叫小提琴,它不用吹奏,只要动手拉弦。”

“声音很高,完全符合你的要求。”

“我知道,那种听起来像锯木头的乐器。你们能设法搞到吗?”

飞轮沉吟片刻,最终摇摇头,“很难。”

“我们可以自己做。”煤渣突然开口,但他的提议立刻被飞轮无情毁灭,“你见过小提琴吗?”

“没。”煤渣的头低了下去,声音也变得微不可闻。

一路以来,维克托特都在默默观察他们。

煤渣比较简单,属于那种藏不住心事,又极爱面子的家伙。

或者说,他无谓的自尊心过于强烈,容不得别人挑战、威胁自己,尤其是处境相似的人。

但是,他能干脏活。一个猛子潜入肮脏的黑水,也不抱怨一句。似乎,煤渣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相比之下,飞轮复杂多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话也不多,但总能掌控局面。

尽管隔着鸟嘴面具,维克托特依然感受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疏离感。

这种感觉并非刻意为之,而是他原本的生活环境所赋予他的特质。

另外,普通人不会认识铜板上的管道图。

结合煤渣之前提过的信息,维克托特推测,飞轮早年接受过严厉古板的家庭教育。

“我倒觉得煤渣说得有道理。”

“嗯?!”飞轮和煤渣都愣住了,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早上吃饭时,煤渣和404的矛盾就被瓦格纳挑起来了。

再加上飞轮明里暗里的扇阴风、点鬼火,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是剑拔弩张,也是势同水火。

他们都没料到,404会支持煤渣的提议。

维克托特对此毫不在意,他不过实事求是罢了。谁说的有道理,他就支持谁,没什么弯弯绕绕。

“小提琴的本质是什么?震动的弦加共鸣箱。”

“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举起手中的玻璃罐,说出自己的方案,“我们可以给瓶身挖个孔当箱体,然后用细钢丝当弦绑在上面。只要轻轻一拉……”

“404,你见过小提琴?”飞轮紧紧盯着他,对他的来历越发好奇。

“你猜?”

“没兴趣。”飞轮转身撑杆,补充道:“不过,回去可以试试。”

三人一路无话,来到正常情况下最危险的沸腾井。

井底沉积着沸腾滚烫的碱液,蒸汽泵随时可能喷出腐蚀性泡沫。

维克托特瞄了眼被床单罩住的破帽子,只能暗暗祈祷蒸汽不要来。

他跟在两人身后,踩着管道、拽着压力阀往里走。稍一失足,就会掉进下方的碱水池。

“这里怎么可能有人?”

话音未落,三人就发现一具卡在管道与井壁间的白骨。他穿着军事风格的制服,骨骼间嵌有齿轮,显得诡异异常。

“核心节点沸腾井及第一条管道巡逻完毕。”飞轮说罢,示意404往回走。

“那套衣服!”煤渣不甘心的喊道,“你们没看到他身上的衣服吗?它能抗住蒸汽跟碱水腐蚀!”

“404,把你腰上的木棍给我。我拿到这套衣服,就把身上穿的这些送你。”

“呵呵。”维克托特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祝你别掉下去,否则,你就跟他一样了。”

“抱歉,我说错了。他还有衣服穿,至于你,恐怕只剩骨头了。”

“胆小鬼!”煤渣愤怒回应着,同时用力跺着脚下的管道。

突然间,一股沸腾的碱水猛然喷出,吓得他立刻返回。

“那套衣服不简单啊……那颜色、那布料、那厚度,上面还绣着金丝……”

五废小时过去了,煤渣对那套衣服依然念念不忘,嘴里不停嘟囔着。

似乎,他失去的不是一套衣服,而是整个世界。

维克托特眼睛一亮,立刻抽出木棍,捅捅不远处的漂浮物。

那东西翻了个身,冒出一连串散发恶臭的气泡。

“尸体,我的。”他连忙宣布。

这是旧港地下通道发现的第三具尸体,也是他发现的第一具。

相比于前世,这里的捡尸童叟无欺,主打一个绝对真实。而且还很新鲜,都是昨天刚杀的。

按照净化所的规矩,谁发现的尸体谁打捞,上面的东西全归打捞人所有。

维克托特盯着泛着恶臭、冒着气泡的滑腻黑水,他咬咬牙、一狠心……真的跳不下去。

“飞轮。”

“你自己发现的,你自己弄。”

维克托特撇撇嘴,他严重怀疑飞轮早就发现了。他只是不想下水,才故意装作没看见。

“煤渣,商量个事。”

“滚滚滚,没看到老子在思考吗?”他不耐烦的挥挥手。

“人类一思考,圣光就发笑。”维克托特摊开双手,语气颇为无奈,“你看,我这么瘦弱,就算跳下去也推不上来。”

“这样吧,我先挑一件东西,剩下的都归你,以后也一样。”

“你确定?”

看到404果断点头,煤渣二话不说,立刻跳进水里。

维克托特望着溅起的水花,暗自感慨:“飞轮说的没错,让自己变得有用,确实是生存的第一要义。”

至于对方早上那充满恨意的眼神,已经被他暂时忘记了。

煤渣将发胀的尸体推到木筏旁,低声咒骂:“干,谁踏马抛尸还绑石头啊。”

“这个蠢货,难道不知道死人会自动充气?肯定是第一次杀人抛尸。”

“404,把刀给我,我要割绳子。”

“刀,什么刀?”维克托特故作不解。

“大人早上给你的匕首啊。”

“哦,那个啊,丢了。”

“丢了?!”煤渣的声音顿时提高数个八度,比失主本人还急,“你什么时候丢的,丢哪儿了?怎么不跟我说?”

“我瞅瞅……”维克托特低着脑袋,仔细辨认木筏上的划痕,表情严肃又认真:“这儿!”

“你看,这是我的指甲印,它就是从这儿掉下去的。”

“这里水太深,咱们往前走一段。等水浅了,你再从这儿跳下去,我用神父的屁股保证,你一准能摸到。”他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是吗?”煤渣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飞轮。

可后者背对着他们,肩膀不停耸动,似乎在偷笑。

“你耍我!”煤渣很生气,问题很严重。

“不好意思,竟然被你发现了。”维克托特一脸吃惊,连忙用真诚的声音向他道歉,“下次,我保证下次做得更好,一定不让你发现。”

“还有一件事,”他停顿了一下,语气中透着一丝质问:“不是你先耍我的吗?”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仿佛有花火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