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胡蛮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这一支残军确实算是一支百战精锐，在又累又饿装备不齐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组织起来对着远处的队伍戒备。
只是这种戒备多少有点外强中干的意思了。
王胜没有理会对方，一边继续领兵靠近，一边示意两个带路的夜不收上去喊话。
“将军，这位是黑水卫的王千户，领兵驻扎在苗金县，听说我们突围至此，特意带着些干粮和水来接应咱们。”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百户官职太小，王胜便给自己安了个千户官。
领兵的将领却有些莫名其妙。
就算是友军来接应，你们也不能直接往驻地带啊？而且看着对方队伍里那么多苗人藤甲兵，也不像是啥正经的大虞卫所部队啊。
领头的将军稍微思考了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俩夜不收多半是让人给擒住了，对方一说自己是大虞一方的人，两个老兵油子也不管真假顺势就给人带来了，抱着的纯属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
他猜的也没错，王胜作为一个七品武者，视野和脚力极好，两个斥候跑到县城外侦查，正好就被要出城的王胜给发现，轻松抓住了二人，刀子架脖子上，几句道理就让两个夜不收同意了带路。
看着机会对自己形成半包围的队伍，这支溃兵的领军将领恨的牙痒痒，但又不得不堆起笑脸，朝着王胜拱手道：
“我是坡子关守将胡蛮，野人攻坡子关，我部吃了大败仗，不得已败退到此处，多谢王千户仗义援手。”
坡子关的守将，在王胜记忆里应该是个六品的奋武将军，虽是杂号将军，但以往手里是实打实有兵的，比同样平级的千户要强势不少，只是现在也是落了难了。
“好说，好说，大家都是为大虞而战，自当守望相助，我出城时便带了些粮食和干净的水，让弟兄们把兵器都放下，吃顿饱餐再进城。”
王胜边说话边示意身后的人把水和饼子抬上来，眼睛还死死盯着胡蛮，等对方回话。
这些饼子都是粗粮和麦麸烘制，吃起来会有些卡喉咙，味道也不太好，但其发出的淡淡香气已经让这些饿了快两天的败兵直咽口水，恨不得从喉咙里伸出手来将饼子塞进去。
若不是胡蛮还颇有威望，大家等着他发话，此时早就自发的交了兵器领大饼吃了。
胡蛮被王胜盯的压力巨大都有些不敢对视，他当然明白王胜这是什么意思，对方这是要吞并自己这点人马呢。
但略做考虑后，胡蛮还是准备答应下来。
至少不是最坏的结果。
在胡蛮的预想中，苗金县如果已经让野人伪燕给占了，他就只能找几个寨子纵兵劫掠一番继续往山里跑，到时候能活下多少人就看天意了。
若是还在大虞手里，那就先进城休整再看情况。
现在看来，起码还在大虞手里，只是城里有个军头，可能要兼并自己，但起码是虞人，大概率还能活命。
周围士兵期待的目光也容不得他拒绝了，如果是野人可能大家还愿意拼一下命，面对抬着粮食来的自己人，残兵们是真不愿意拼了。
胡蛮自然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种稍微有些诡异的气氛。
也不敢再拒绝对方的笑容，挥手想要示意手下的人放下武器。
就在这时候，胡蛮身边响起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声音。
“你不是黑水卫的百户王胜吗？怎么就变成千户了！”
认出王胜的是胡蛮身边的一个百人将校尉，在军中属于从八品的杂官儿，与王胜的百户地位相当。
只是卫所的军官更偏向于农垦，管理屯田兵，早期农兵还有些战斗力，到了后面就大部分沦为了军官的佃户。而胡蛮那支部队则是支关口驻军，是支职业军队。
以前应该是总兵招人议事时偶然间见过王胜，一下把王胜给认了出来，王胜倒是早忘了此人了，只是觉得这人莫名的有些聒噪，谎报一个官职居然还能让人给拆穿了，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尴尬。
两边的兵丁下意识的就抬起了武器来，看着对面兵甲整齐的精兵完全没有因为王胜的身份问题出现迟疑，胡蛮就知道，起不得冲突。
管那王胜是百户还是千户，对方手下的兵可根本没把自己这品级更高的六品奋武将军放在眼里，想靠地位压对方一头，抢过部队指挥权的手段行不通。
胡蛮眼睛一转，便把事情考虑清楚了。
“啪！”
只见那胡蛮一抬手就，狠狠的往后一扇，一巴掌打到了那校尉脸上，手里一点儿没省力，那校尉脸颊顿时就肿了起来。
“王千户的身份，轮得到你来质疑吗！”
“我不是，可……”
“啪！”
那校尉想要辩解，胡蛮另一巴掌又甩了过来，直接把对方打断。
“还不向王千户道歉！”
“对，对不起，是下官眼花了。”
那校尉挨了两巴掌，脑子也清醒了不少，嘴里还囫囵着就向王胜道歉。
“王大人，我手下人不懂事儿，眼神不好使，您可别往心里去啊。”
“兄弟们，把武器都放下，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一会儿就跟着一起回苗金县城。”
听了胡蛮的命令，这两百来名残兵再也不撑着了，纷纷丢下兵器过去领饼子。
王胜也没有为难对方，只让人按顺序领，顺带派人把对方兵器给全收起来了。
短暂休息后，王胜便提出先回苗金县休整，包括胡蛮在内的残兵都交了武器，刚刚还吃了王胜的粮，自然是没办法拒绝王胜的命令的，一场虚惊之后，一行人返回了县里。
看见外军进城，大部分人都赶紧回家把大门紧闭，这世道，军队的破坏性可不一定比土匪弱。
幸好，有王胜一部分人马在这些残兵身旁守护，他们进城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只是被带去校场暂时安顿，王胜则以宴请胡蛮为由，单独把胡蛮请到县衙后院里宴饮。
胡蛮自然明白王胜这是要把自己和手下分开，但胡蛮这会儿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很痛快的就进入县衙赴约。
桌上放着几个简单的菜肴，一份煎蛋，一碗红烧肉，一只烤兔，一个素炒加份汤菜，加一碟豆子和一盆儿米饭。
这些菜放在现代说不上丰盛，但在这年头却是一顿难得的大餐，起码王胜的前身就做不到天天吃上红烧肉。
胡九已经穿上了自己的官袍，见到二人进来赶紧就迎上来。
“胡将军，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本县县令胡九，算起来还是你的本家。”
“这是奋武将军胡蛮胡将军。”
“胡将军！”
胡九朝着胡蛮拱手一礼，奋武将军是正经的六品武官，胡九作为七品县令应当向胡蛮行礼。
但胡蛮却突然立在原地，脸上原本的笑意突然收敛，盯着胡九仔细打量，看得胡九有些发毛。
突然，胡蛮好似确定了什么，突然抽出腰刀，大喝一声道：
“好妖孽！竟胆大包天如此！”
说着便要朝着胡九砍去。
胡蛮本就是个战场里打滚儿的凶人，前不久才经历了一场血战，虽然换了身衣服，但血腥味却还没去掉，那股子凶戾之气一下把胡九冲的维持不住幻形，整个人像那日被王胜暴揍时一样露出了狐狸脸来。
就在胡九已经被吓傻的时候，一只大手抓住了胡蛮的手腕。
胡蛮受力，刀没看在胡九身上，而是下压劈在了桌上。
一直跟在王胜身后的几名士兵见状立马抽出兵器围了过来。
胡九则趁着王胜抓住胡蛮的手腕，连滚带爬的退后了好几步，这会儿他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朝廷命官的仪态了。
王胜：“胡将军，胡县令是我的人，你一上来就喊打喊杀，有些不礼貌了吧。”
胡蛮用力一甩，没有摆脱掉王胜，心下有些惊讶，重新打量了王胜一番道：
“七品武者？倒是我眼拙了。”
胡蛮一开始并未察觉到王胜是个七品的武者，毕竟七品武者挺罕见的，在胡蛮印象里，像王胜这种世袭卫所武官，大部分都是纯废物，武艺能到九品的都算勤勉。
本来被王胜带人缴了械，胡蛮还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既视感。这会儿发现王胜的武力在自己之上后竟然心中好受了不少。
在发现王胜是七品武者以后，胡蛮自觉的将刀放了下来，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只是有些惊讶于王胜的胆量。
胡蛮一开始还以为是狐妖用妖术控制了一个草包世袭军官，但七品武者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狐妖能控制的，明显这狐妖是王胜的手下。
“王大人好手段，竟用一只狐妖替代了县令。”
要是放在前十年，胡蛮估计已经想着怎么去报信告密了，那时候黑衣卫巡视天下，最见不得妖物私据官位，连知情不报也是罪过。
现在嘛，只要不是发现王胜用童男童女来喂食妖物，他都懒得过问了，现在各大势力谁没几个妖怪效力。
“非也，并不是我用狐妖替代了县令，我来时胡县令便已经让这苗金县大治了。”
王胜的话虽稍有些夸张，但不算离谱，胡九这个县令的水平起码超过天下九成五的县令，的的确确算是个好官。
知道胡蛮误会，王胜也耐着性子稍微解释了一番，除了系统这些不能讲的，其余都向胡蛮一一道明。
“倒也是奇事。”
听完胡九的事情，胡蛮也忍不住咋舌，他在大虞混迹几十年，贪官污吏见多了，没想到见到个最清白的竟然是只狐妖。
“胡县令，之前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好说，好说，不知者无罪嘛。”
这会儿胡九已经重新恢复了人形坐到了桌边。
王胜：“莫看此时潇洒，咱们现在孤悬于苗金县，四面皆敌，必须通力合作，才能寻那线希望。”
胡蛮：“王大人的意思是？”
“胡将军来我麾下，咱们以这苗金县和千山群岭为基，整顿兵马，再与那伪燕相战。”
几度推杯换盏之后，王胜打出直球，要让胡蛮加入自己麾下，虽然以苗金县和千山群岭这点地盘抗击野人兵有些天方夜谭，但既然要招揽人，口号还是要喊喊的。
“若是胡将军不愿，那我也给胡将军些盘缠，将军自行离去便可，我绝不强求。”
放我自行离去？你那些兵都快把我所有离开的路都封死了。
胡蛮心下暗自吐槽，脸上还是做出一副大义凝然的样子。
“愿追随王大人共抗伪燕。”
在城外时胡蛮对王胜还有些抗拒，但这会儿已经服气许多，在此形势下作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而王胜努力这么久，也终于听到了系统久违的提示音。
“特殊随从奋武将军胡蛮加入了你的队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