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4章 当务之急
下午过半,精神紧绷了多日的宋草终于得到片刻清闲,独自济水堤坝上,脑海之中不断闪过那些青壮宁死不降的景象。
“兄长,所有投水青壮的尸首均已打捞,放下武器的青壮也走的差不多了,该归营犒赏将士们了。”
宋荣来到自家兄长身前,将陷入沉思的对方唤醒。
“好。”
宋草有些茫然的起身抬首,心中虽仍觉得堵得慌,但还是跟着宋荣下了堤坝,翻身上马,准备返回己方营寨。
“溺亡的青壮总共多少?”
调转马头之前,宋草鬼使神差的问了自家弟弟一句。
“一百零八人。”
宋荣开口,说出了一个让宋草觉得有些恍惚的数字。
“让周寻将他们尽快送回阳谷,好生安葬吧。”
宋草此刻只觉心中有股烈焰在燃烧,却又无从发作,良久之后方才开口,随后也不顾身后宋荣牵挂,狠狠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任由马匹狂奔足足一里多地,直到接近己方营区才降低了马速。
此刻的仓场营区之中,早已是欢呼声响彻不断,集镇上的仓丁家属们夹道欢迎着大胜归来的仓丁部队,但也有不少人因没有在战胜归来的队伍中看到自家孩子的面孔而焦急难耐。
战场上人命如草芥,即便是这样一场大胜,仓丁之中也难免有伤亡,赵全安在方才稍稍拢了个数目,前两日的防守加起来有十四名仓丁伤亡,今日一战也有二十多名仓丁伤亡,伤亡总数已经接近全部仓丁的一成。
但即便是这样,相比营寨被攻破后所有人的悲惨结局,如今的场景已经是许多人梦寐以求。
“禀专知,庆功宴已经备好。”
顾修领着一众曹首和司首躬身尽皆躬身相迎,态度比迎接仓司官员还要恭敬。
“两刻钟后开宴,财曹取三千贯铁钱,常平司去取一千匹绢布、到校场,开宴前我要赏赐所有参战之人。”
“义仓司的,走一遭梁山大营,今夜将那里所有财物清点仔细,折算个价格,明晨报我。”
“书曹和财曹今夜再辛苦一下,将所有仓丁们应得的赏赐、恩免的债务,以及受伤和阵亡的抚恤连夜开算清楚。”
“此外吏曹之中选些干练的人,稍后持我亲笔信,乘官船去郓州寻仓台报捷,今夜务必赶到。”
宋草淡淡开口,财曹曹首刘德让、常平司守张守正,以及顾修等几个司首曹首却是毫不犹豫的拱手称是。
这场大胜过后,对所有吏员、差役,以及仓丁们堪称有救命之恩的宋草,在仓场之中的威望也悄然升到了前从未有过的高度。
而随着酒宴前赏赐的当众发下,以及宋草兑现了免除债务的许诺,台下的仓丁们更是对宋草感恩戴德到无以复加,许多仓丁们甚至自发的朝着点将台上的宋草叩拜起来。
这些仓丁此前即便是在厢兵体系之中,也是最末流最不受重视的那一类,平日里受欺压惯了,每月的薪饷甚至都不够吃饱饭,还需要自己偷摸做工,亦或是让家人在仓场之中做工才能养活自己。
而如今宋草来到仓场之后不过三个多月,仓丁们每月的薪饷是原来的三倍还多,训练之中表现好了更是随时有赏赐发下,而此番大胜让仓丁们的地位也抬升了不少,这些变化让仓丁们对宋草变得愈发依赖和崇敬,因此自发的叩拜起来。
但好在宋草反应及时,在张世衡等几个仓司厢兵军官神色变化之前便立刻离席避让,然后又带着仓丁们一起叩谢了张世衡等人的援救之恩,将这一波潜在的风险化解于无形。
一场热闹的庆功宴圆满结束,宋草依旧坚持巡营之后才回到营房,却也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将宋荣喊来,商议起了接下来的打算。
“我打算明日正午过后让你带所有仓丁去阳谷,和曹徽合兵一处,先将济水航道尽快打通,然后再将县城占住,曹徽是个聪明人,应当不会和你争功。”
“好。这里的危险已经解除,仓丁们刚刚领了赏赐,也没什么牵挂。”
宋荣闻言没有诧异,立刻点了点头。
济水航道已经堵了六七日,阳谷知县时文彬的官帽子肯定是保不住了,但若是继续堵下去,倒霉的肯定就不止时文彬这个等级的官员,州衙通判、知州,甚至于仓司、漕司的相应官员都要受到责问。
早一日打通济水航道,对于房安国来说受到的牵连就越小,而宋草在房安国那里的功劳自然也越大。
同样的,收复县城自然也是一桩功劳,这些功劳积攒下来,将来便是在房安国那里变现的筹码。
“到了县衙之后,注意搜捡一下县衙的文书,尤其是户房的账簿,梁山人马占据县城时间不久,这些文书账簿应当没有焚毁。”
“除此之外,注意探访一下那些大户们在此次动乱之中的死伤情况,我让周寻带些人去协助你。”
“这几件事情做完,你便在阳谷好生歇着养伤,等过几日我去阳谷县接你。”
“好,兄长放心便是。”
兄弟二人聊了几句,多日疲惫带来的困意上涌,很快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宋草和宋荣依旧是早早醒来,照例和仓丁们一起吃过早饭之后,宋草回到了久违的常平厅,将几个曹首和司首,以及赵全安召集到一处,聚拢这些时日应当核销的花费。
“禀专知,所有仓丁的赏赐、恩免、抚恤、均已经列支清楚,此外贼军营中财物也清点完毕,请专知过目。”
“禀专知,这些时日备战时从公中支取的钱粮、甲盾、兵器、箭矢等物的数目皆已列清,请专知过目。”
“禀专知,昨日攻破敌军大营后,敌军所遗留粮草及其他财物业已清点完毕,折价和明细,以及许诺给禁军骑兵的赏赐数额皆已列清,请专知过目。”
几个司首和曹首纷纷躬身拱手,将一份份文书呈上。
“诸位辛苦了。”
宋草见这些人都有黑眼圈,显然是昨夜加班有点狠,稍稍宽慰一番,然后接过文书,只是匆匆扫了几眼,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五六日的作战,所有的花费加起来,竟然超过了三万多贯!
这其中,如宋草免除的仓丁债务一项便有四千七百贯,此外多次下发的赏赐也有四千多贯,是最大的两笔单项。
除此之外得到钱粮最多的便是那一都禁军骑兵,八十名骑兵战前战后的赏赐加起来一共三千多贯,平均每个士兵能得三十多贯,什长能接近百贯。
除了赏赐之外,最大的开销便是各类兵器的损耗,这些时日中,仓丁和援军总共消耗了超过十五万支箭矢,作战中损坏了六十多套皮甲,刀刃翻卷,盾牌破裂等等诸多物资损坏的数目更是不可计数,财曹也算不太清楚,只能先大致拢出来个数目。
“打仗还真打的是钱粮,要是没有仓场撑着,这仗还真打不起。”
宋草看完所有开支的总额,对“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有了新的认识。
“书曹辛苦下,将这些开支汇总成一份文书,某这就签押,送往仓司核销。”
宋草将开销的事情处置完,把几个司曹首打发出去,将赵全安独自留了下来。
“此番能够获胜,多亏赵指挥鼎力相助,宋某打算向仓司呈文,表陈指挥的功劳,不知指挥想要什么样的封赏?”
宋草看向赵全安,认真发问。
在宋荣已经表现出足够的指挥能力情况下,宋草打算将赵全安也送到仓司衙门之中,以便自己将仓丁彻彻底底的掌控住。
“某愿求一幕职官,若仓司不成,随便一县的县尉,亦或是州衙的巡检使,兵马都监皆可。”
赵全安其人也早存有了将身份转变为官员的念头,在宋草主动开口的情况下,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
“此事简单,请指挥稍待一段时间,待某见到房仓台,定然为指挥求一个满意的结果。”
宋草闻言稍稍皱眉,但还是立刻许诺下来。
更大的战后利益分配马上就要开始,当务之急是要赶快把仓丁抓在手里,赵全安的这点筹码虽然有点贵,但也不是什么不能承受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