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镜渊裂

青铜樽坠入血海时泛起的气泡里，浮出三百年前大婚之夜的真相。沈砚的指尖刚触及冰凉的樽耳，就看到冰魄镜中映出慕云遮的前世——那个被铁链锁在祭坛上的新娘，眉心插着半截冰魄镜碎片。

“这才是真正的合卺酒。”迦楼罗的人皮面具突然裂开，露出下方由血色根须编织而成的真容。他撕下左臂皮肤，露出镌刻在骨头上祭文：“用守门人的魂魄作引，万督山的血蚕为媒......”

冰原突然塌陷成巨大的镜面，沈砚在无数镜子的折射中看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每个碎片里的他都在经历不同的人生：有时是抱着阿兰若尸体嘶吼的将军，有时是往青铜樽里倾倒鲜血的祭司，最可怖的那片镜中，他正将冰魄镜碎片刺入襁褓中婴儿的心脏。

“轮回的滋味如何？”慕云遮的声音从镜面裂缝里渗出。她的右手指骨勾着三十六根傀儡线，线头全部没入沈砚后颈的阴文，“你母亲当年剖心取镜时，可曾想过这镜枢里锁着十二代守门人的怨魂？”

阿兰若的银铃残片突然从镜海底部升起，拼凑成完整的青铜樽形状。当沈砚的血滴入樽口，镜面轰然炸裂，露出下方由人牙铺就的甬道。两侧墙壁上悬挂的人皮灯笼突然睁开眼，瞳孔里跃动着与阿兰若相同的幽冥火。

“沈公子可认得这些面孔？”慕云遮的傀儡线扯过一盏灯笼，人皮簌簌抖落，露出北海圣女特有的冰晶胎记。灯笼的舌头上钉着青铜钉，钉帽刻着沈氏家徽。

沈砚的冰魄镜枢突然剧烈震颤，心口裂开的伤口里涌出带冰碴的鲜血。血珠滴落处，人牙甬道开始生长出血肉经络，转眼化作沈国公府的回廊。九岁那年的暴雨夜，他亲眼看见父亲将母亲绑在青铜柱上，冰魄镜的碎片正一片片剜进她的脊椎。

“娘亲——！”幻境中的幼年沈砚扑上去，却被父亲一掌击飞。老将军的瞳孔泛着青铜色，脖颈处凸起的血管正与龙椅上的帝王相连：“北海妖女，竟敢私藏镜枢......”

真实的剧痛让沈砚跪倒在地，眼前的场景突然扭曲成地宫祭坛。阿兰若的嫁衣铺展在星盘上，她脊背的人皮地图正被血蚕啃食出新的路线。迦楼罗的冰晶心脏突然爆裂，飞溅的碎片在空中组成北海冰魄族的殄文——正是青铜樽底部的铭文。

“原来我们都是镜中人。”阿兰若的头盖骨突然掀开，血色曼陀罗的花蕊里伸出冰魄镜的碎片，“当年你为我刻铃时，就已经把镜枢的碎片......”

慕云遮的尖啸打断了她的低语。万督山的血蚕王虫破体而出，虫腹中浮现出令所有人战栗的真相：三百年前的初代掌教，竟是沈氏先祖用冰魄镜复活的尸体。那些维系帝王永生的傀儡线，源头都系在掌教腐烂的指骨上。

冰原在此刻彻底崩塌，众人坠入青铜樽内部的无垠虚空。漂浮的冰晶里冻结着历代冥婚新娘的残魂，她们嫁衣上的银铃正发出共鸣。沈砚的心脏突然离体飞出，冰魄镜枢完全显形——竟是缩小版的苍梧城模型，城中百姓皆是用傀儡线操纵的陶俑。

“该让戏法现形了。”迦楼罗扯断自己的脊椎，染血的骨节拼成钥匙形状插入镜枢。苍梧城模型应声炸裂，露出核心处跳动的冰魄。当阿兰若的幽冥火触及冰魄时，整个虚空开始坍缩，最终凝聚成沈夫人临终前攥着的羊脂玉佩。

玉佩裂痕中迸发的强光里，沈砚终于看清轮回的全貌：所谓永生樽，不过是沈氏先祖为复活初代掌教设下的骗局。历代守门人用至亲骨血温养的镜枢，实为封印着真正恶魔的囚笼。

“砚儿，碎镜！”母亲的声音穿越三百年的风雪传来。沈砚的剑锋刺入冰魄的刹那，青铜樽发出濒死的哀鸣。万督山的殄文在空中燃烧，慕云遮的傀儡线寸寸断裂，迦楼罗的人皮地图化作飞灰，阿兰若的银铃终于奏响完整的安魂曲。

当最后一块镜片沉入血海时，沈砚在浮光掠影中看见新的轮回悄然开启：卖茶老妪从嘴里吐出食忆蚕王，冰棺女尸手中的镜面倒映着年轻帝王的容颜，而三十六具傀儡童子正从血海深处打捞新的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