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翠岚
清晨，我推开“悦客鉴”的店门，寒风裹挟着霜气扑面而来，我下意识拢紧黑袍，目光被远处一座若隐若现的山吸引。那山被淡薄雾气笼罩，透着荒僻神秘之感，一看便是座野山。
这时，隔壁杂货店的老李路过，他顺着我的目光望去，笑着说：“青公子，瞅见那座山啦？那叫翠岚山，是座野山，平时少有人去，不过山上风景独特。”我微微颔首，谢过老李，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栖心听到我们的对话，快步从店里走出来，眼中瞬间闪过惊喜，兴奋地拉住我的胳膊：“公子，那山看着好有趣，咱们去瞧瞧吧！”我目光仍停留在翠岚山上，片刻后，轻轻“嗯”了一声。
收拾好简单行囊，我们朝着翠岚山出发。一路上，栖心像只欢快的雀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则默默听着，心思早已飘向那未知的翠岚山。
到了山脚下，眼前是一片杂乱草丛，一条狭窄模糊的小径蜿蜒向上。栖心快步上前，用手拨开及腰的杂草，回头叮嘱我：“公子，跟紧点，这草里说不定藏着什么呢。”我微微点头，留意着四周，缓缓跟上。
踏上小径，地面坑洼不平，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稍不注意就会被凸起的石块或隐藏在草下的树根绊倒。我身形矮小，在这崎岖山路上前行，显得有些吃力，而栖心则走得相对轻松，时不时回头拉我一把，我每次都尽量避开她的触碰，但她似乎并不在意。
没走多远，一块巨石横在路中。栖心走到巨石前，双手撑着石头，用力一跃，轻松翻了过去，随后转身向我伸出手：“公子，我拉你。”我看了看那块巨石，退后两步，助跑几步，双手搭上石头，用力一撑，试图翻过去。可由于力气太小，刚撑起身子，手臂就开始发软。栖心见状，急忙伸手拉住我的胳膊，用力一拽，我才勉强翻了过去。落地后，我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下黑袍，没说什么。
继续前行，山路越发陡峭，坡度近乎六十度。栖心走在前面，弯着腰，手脚并用，像只敏捷的猴子。我跟在后面，每迈出一步都要先找好稳固的支撑点，脚下的泥土因为清晨的露水变得湿滑，好几次我都险些滑倒。
又爬了一段路，我们来到一处山壁前，山壁上有一些凸出的岩石，形成天然的落脚点，勉强能当作攀爬的“阶梯”。栖心抬头看了看，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一块岩石，脚踩在下方的凸起上，慢慢向上攀爬。我也学着她的样子，伸手抓住岩石，可那岩石表面粗糙，我的手掌被磨得生疼。我咬咬牙，继续往上爬，当爬到一半时，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瞬间悬空，我下意识地抓紧岩石，手臂青筋暴起。栖心在上方焦急地喊道：“公子，你没事吧？我拉你！”说着，她伸出一只手向我。我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调整姿势，找到另一个落脚点，重新稳住身体，拒绝了她的帮助，独自艰难地爬到了山顶。
翻过这处山壁，不远处出现一座破旧的亭子。我们走进亭子，亭子的顶部破了好几个洞，阳光透过洞口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亭子的柱子上刻满斑驳的字迹，石凳也布满青苔。栖心好奇地在亭子里四处打量，伸手摸了摸柱子上的字，转头问我：“公子，你说这亭子以前是做什么用的呢？”我走到亭子边缘，望向远方，淡淡地说：“不过是供路人休息的罢了，如今荒废了，也没什么可探究的。”
忽然，天空毫无征兆地暗沉下来，凛冽的北风“呼呼”地刮着，吹得亭子周围的树木枝叶乱颤，“沙沙”作响。
我下意识裹紧黑袍，心里暗自嘀咕这天气变得真突然。就在这时，一片雪花悠悠荡荡地飘落，停在了我的手背上，冰冰凉凉的。紧接着，无数雪花纷纷扬扬，从灰暗的天空飘落而下。
“公子，下雪了！”栖心兴奋得一下子站起身，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惊喜，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接那些雪花，雪花一落到她掌心，瞬间就融化了。她的手在雪花中挥舞着，试图抓住更多，嘴里还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我抬眼望去，四周已经渐渐被白雪笼罩，不远处几株梅花在雪中静静挺立，点点红梅在洁白雪花的映衬下，显得愈发娇艳夺目。那些梅花的枝干曲曲折折，像是自然勾勒出的水墨画线条，花瓣层层叠叠，红得鲜艳欲滴。
栖心一下子就被那几株梅花吸引住了，像只欢快的小鹿般快步跑了过去，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她跑到梅花树旁，先是围着树转了一圈，仔细打量着每一朵梅花，而后轻轻抚摸着绽放的花瓣，脸上满是欢喜，扭头对我说：“公子，你看这梅花，在雪中开得多美，这可比镇上的景色别致多了。这花瓣摸起来滑滑的，还带着一丝凉意呢。”说着，她又凑近梅花，轻轻嗅了嗅，“嗯，还有股淡淡的清香。”
我看着傲雪绽放的梅花，微微点头，平静地说：“寒冬腊月，百花凋零，唯有梅花独自盛开，这坚韧之姿，确实难得。”我走上前，也轻轻触碰了一下梅花的花瓣，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和微微的凉意。
栖心站在梅花树下，雪花不断落在她的白袍上，宛如一幅绝美的画。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对我说：“公子，如此美景，我为你跳支舞吧。”
还没等我回应，她便在梅花树下舞动起来。她先是微微侧身，一只手轻轻抬起，如同在抚摸着雪花，另一只手自然下垂，随着身体的转动，白色的袍子在风中肆意飘动。她旋转、跳跃，每一个动作都轻盈流畅。时而踮起脚尖，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时而微微下蹲，再猛地起身，像是要与雪花一同飞扬。她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脸颊因为兴奋和舞动而变得红扑扑的，额头上也微微沁出了汗珠。
看着她的舞姿，我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想起了过去成为客四处游历的日子。那时，我背着简单的行囊，穿梭在不同的城镇与山川之间。记得有一次，在遥远的北方，我看到了广袤无垠的雪原，那是一片纯净的白色世界，没有一丝杂质。还有一次，在南方的小镇，我遇到了一位老者，他在庭院中种满了各种花卉，每天悉心照料，他对生活的热爱和执着让我印象深刻。那些走过的山川湖海，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都在脑海中一一浮现。曾经，我也是满怀热忱地去探寻这个世界，可不知从何时起，渐渐变得冷漠，习惯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待一切。
而如今，看着栖心在雪中欢快地舞蹈，我心中竟泛起了一丝涟漪。她的快乐，她的热情，仿佛有一种力量，在慢慢打破我心中那层厚厚的壳。雪越下越大，落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栖心的舞蹈还在继续，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偶尔有雪花飘进她的脖颈，她也只是轻轻一抖，便又继续舞动，仿佛与这雪景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