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梅花落尽薄如雪

冰冷的井水，像无数根冰针，一寸寸扎进纳兰如雪的肌肤，刺骨的寒意让她的牙齿止不住地打颤。黑暗，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在她周身盘踞，随时准备将她吞噬殆尽。不甘、绝望，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恐惧，如毒蛇般在她心中嘶嘶吐信。她是谁？沈如雪？还是这可悲的纳兰如雪？

死亡的气息如此浓烈，反而激起了她脑海中一片混乱的回忆。

现代都市里，沈如雪穿着白大褂，在手术室里与死神赛跑，疲惫却充实。她也曾幻想过美好的爱情，幻想过一个温暖的家，然而，加班、升职、单身公寓，才是她生活的全部。那时的她，至少还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而现在呢？

画面一转，她看见了纳兰府精致的亭台楼阁，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梅花香。她看见纳兰性德温柔的眼眸，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呢喃情话。那些美好的日子，如同泡沫般脆弱，轻轻一触就破碎了。家族的权势，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横亘在他们之间，压得她喘不过气。

“难道，我又要重复上辈子的悲剧吗？”她忍不住自问。一丝不甘，如同火星般在她心中燃起。不，她不能就这样认命！

井水越来越冷，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就在她的灵魂即将坠入无尽黑暗之时，她仿佛脱离了肉身，飘荡在一个混沌虚无的空间里。耳边传来阵阵缥缈的回响，如同来自远古的叹息，又像是神灵的低语，带着古老而沉重的韵味。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这声音低沉而幽怨，仿佛一位被命运捉弄的帝王，站在寂寥的深宫之中，对着画扇独自哀叹，满是无尽的悔恨与孤独。纳兰茹雪仿佛看见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一位身着龙袍的男子，眼神空洞，握着一把精美的画扇，扇面上绘着绝美的女子，却也遮不住他眼中的落寞。

“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这声音充满了挣扎与矛盾，既有身为王者的高傲，又有渴望自由的无奈，仿佛一位被世俗束缚的活佛，在信仰与欲望之间痛苦地徘徊。纳兰如雪仿佛看见一位僧侣，行走在圣洁的佛殿与喧嚣的红尘之中，手中捻着佛珠，眼中却闪烁着对自由的渴望。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她脑海中疯狂地交织碰撞，仿佛两股强大的力量，试图将她拉向不同的方向。远古记忆的碎片，带着强烈的执念，试图侵蚀她的灵魂，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撕裂感，仿佛自己的意识要被分割成无数碎片，无法重组。

一个声音从意识中之中升起：“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一股清凉透彻心间。

“我不能死！”她猛然睁开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挥舞着手臂，在冰冷的井水中挣扎。

她紧咬牙关，努力保持着一丝清醒，感受着身体逐渐麻木，意识渐渐消散……

时间仿佛凝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束光亮刺破了黑暗。她感到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抱起，带离了这冰冷的深渊。

李管家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将她裹在厚厚的棉被里。她虚弱地靠在墙边，看着李管家眼中的复杂情绪，心中更加明白，自己不过是纳兰明珠手中一枚棋子。

“小姐醒了，老爷和夫人请您过去。”李管家的声音冰冷而公式化，没有丝毫温度。

她没有哭泣，没有抱怨，只是缓缓站起身，任由丫鬟搀扶着，走向那未知的命运。她知道，哭泣和抱怨毫无意义，她必须活下去，并且要活得精彩，活出价值，她要双全，为什么不能不负如来不负卿！

华丽的厅堂里，纳兰明珠端坐在主位上，神色威严。她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慈祥的老人，才是真正掌握她命运的人。

“从今天起，你就叫纳兰如雪，是纳兰府的义女。”纳兰明珠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露出丝毫的抵触，只是平静地跪下，叩首：“如雪谢老爷赐名。”

“抬起头来。”纳兰明珠的目光锐利地落在她的脸上，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

她缓缓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和不安，只有一片平静，和隐藏在平静之下的，坚定的光芒。

纳兰明珠的眼神微微一动，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好好休息，以后，你就是纳兰府的人了。”

她再次叩首，退出了厅堂。

回到房间，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盛开的梅花，低声呢喃：“纳兰如雪……过去的沈如雪，已经死了。如今活着的，是纳兰如雪。”

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如同寒冬腊月里傲然绽放的梅花，在风雪中散发着淡淡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