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燃灯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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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双魂扣阙

星骸剑刺入祭坛的刹那,三百具棺椁同时喷涌幽蓝火焰。那些“我”的尸身在烈焰中舒展筋骨,脊椎锁链熔化成星砂流淌。曲昭容的骷髅灯突然炸裂,飞溅的骨片竟在虚空拼出完整的《甘石星经》蚀文。

“终于等到此刻。”阿箬撕开胸膛,肋骨间嵌着的玉衡星迸发强光。当光芒笼罩地宫时,我听见三百个自己在齐声诵咒,每句咒文都让燃灯暴涨三寸。

祭坛中央的青铜灯盏突然裂开蛛网纹,灯芯里飘出的却不是我的魂魄,而是半卷泛黄的《时砂录》。当书页扫过火焰时,那些星骸尸身突然调转剑锋,朝着彼此咽喉刺去。

“裴昭,看好了!”阿箬的嘶吼混着锁链断裂声。他脊背的河图洛书纹身离体飞出,在虚空展开成星幕——三百次轮回的画面在其中飞速闪回,每次轮回终结时,曲昭容的琉璃瞳都会多出一道裂痕。

我抓住飞掠而过的星幕碎片,指尖传来的灼痛竟与燃灯同源。当碎片按入眉心时,三重记忆轰然炸开:永初三年雨夜,祖父将浑天仪碎片刺入我心脏;星陨之祸当日,国师琉璃瞳里映出我自刎的画面;还有此刻,阿箬脊背纹身中藏着我的命灯!

“原来你才是...”我旋身斩断袭来的锁链,星骸剑突然重若千钧。剑柄处睁开只赤红瞳孔,瞳孔中映着阿箬被铁链贯穿琵琶骨的场景——那铁链另一端,竟系在我的腕骨上。

曲昭容的祭袍在星砂中重组,她双手各执半盏燃灯:“想不到吧裴大人?三百次轮回养出的不是星骸,而是...”两盏燃灯相撞的瞬间,地宫穹顶浮现巨大的双鱼星图,“...能吞食时光的阴阳烛龙!”

阿箬突然惨叫,他体内的玉衡星被无形之力扯出。当星辰没入双鱼星图时,整座地宫开始坍缩成浑天仪。那些星骸尸身突然融合成巨大人形,其面容在祖父与我之间不断变幻。

“戌时三刻,阴阳交割。”我握紧剑柄渗血的瞳孔,突然明悟卦签真意。燃灯印记顺着经脉游走,在心脏处凝成琉璃灯盏。当灯焰舔舐星骸剑时,剑身浮现出祖父笔迹:“以魂为芯,可照九幽。”

双鱼星图彻底成型的刹那,我反手将星骸剑刺入自己丹田。剧痛中,三百世记忆如洪流倒灌,终于看清最关键的那幕——永初三年根本不是起点,而是第三百次轮回的中转!

燃灯从伤口迸射而出,地宫浑天仪突然静止。那些流淌的星砂凝成镜面,映出令人窒息的真相:阿箬的魂魄被分割成三百份,分别藏在不同轮回的燃灯里;曲昭容的琉璃瞳中囚禁着国师;而太祖功德碑下的黑血,竟是历代帝王的脑髓与星砂混合之物。

“还不明白么?”巨大人形发出祖父的声音,指尖星砂凝成卦签,“你每逆转一次时砂,就有人用星骸重写史书...“卦签突然调转方向刺入它自己的咽喉,“...比如抹去大胤王朝真正的开国国师!”

喷涌的星砂中浮现陌生记忆:三百年前祭坛上,身着星官袍的祖父将燃灯按入太祖眉心。而真正的开国国师被青铜锁链贯穿四肢,其容貌与阿箬有七分相似。

“阿兄...”曲昭容突然哽咽,琉璃瞳第一次流露出人性。她手中残灯飞向巨人,火焰里浮现出阿箬被铁链拖入碑文的场景——那根本不是守墓人,而是被篡改历史的大胤初代国师!

星骸剑突然发出龙吟,剑柄瞳孔流出滚烫血泪。当血泪触及燃灯时,整座地宫开始回溯成星砂。我望见自己的左手正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青铜材质的星骸骨架。

“就是现在!”阿箬的残魂突然从灯焰中跃出,他手中握着真正的太祖玉玺——那上面镌刻的并非“受命于天”,而是“星火盗时”四个殄文。

玉玺砸向双鱼星图的瞬间,时空仿佛被撕开裂缝。我望见无数个自己在不同轮回里做出相同动作:刺破丹田、点燃魂火、斩向星图。当所有剑光汇聚于此刻时,曲昭容突然张开双臂挡在裂缝前。

“让开!”我嘶吼着,剑锋已触及她眉心。她却露出解脱般的微笑,琉璃瞳主动迎上剑尖:“裴大人,我的轮回该结束了...”

瞳片炸裂的刹那,时空裂缝涌出滔天血海。阿箬的残魂在血浪中重组,他额间玉衡星终于完整:“记住,星骸燃尽时,去永初三年三月初七的钦天监地窖...”

血海吞没地宫的瞬间,我听见三百个自己同时叹息。燃灯突然自动分离,幽蓝灯焰裹着《时砂录》残页没入心口。当意识被黑暗吞噬前,掌心传来灼痛——祖父的星官印正在皮肤下重组,这次浮现的却是阿箬的名字。

再睁眼时,檀香味混着霉味刺入鼻腔。我躺在钦天监地窖的青铜棺椁里,棺盖内侧刻满陌生的星文。当指尖抚过那些凹痕时,地窖突然亮起三百盏燃灯,每盏灯芯都漂浮着《时砂录》的书页。

“你终于找到这里了。”身后传来少年清亮的嗓音。转身望见的不是阿箬,而是穿着星官学徒袍的自己——那分明是十二岁时的模样。

少年掌心托着完整的浑天仪,仪轨上镶嵌着三百颗星骸:“每个轮回都会留下颗星骸,当它们...”他突然吐出口黑血,浑天仪上的玉衡星黯淡无光,“...重新排列成紫微垣时,你就能看见真正的敌人。”

地窖突然剧烈震颤,燃灯接连爆裂。在最后的光亮中,我看见少年胸口插着半截青铜卦签——那正是祖父临终前握着的那支。

“小心...三月初七的...”少年躯体突然崩解成星砂,在空中拼出半阙《踏星歌》。当我要触碰那些星文时,头顶传来国师沙哑的咳嗽声——此刻,正是永初三年三月初七的子夜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