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0章 探据点,危情至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冯绮梦用银针挑开最后一片青瓦。
月光顺着铜盆里未散的水纹爬上房梁,将贺景轩腰间的蟠龙纹照得如同游动的活物。
她望着瓦缝间透出的暗紫色雾气,忽然想起昨夜林大侠蘸着酒水画图时,指甲缝里残留的朱砂色。
“西南角三进院。“贺景轩用剑鞘压住她跃跃欲试的袖口,玄色护腕下露出半截绷带——那是三日前替她挡下毒镖时落的伤。
冯绮梦指尖抚过绷带边缘的云纹刺绣,突然被林大侠粗犷的笑声惊得缩回手。
“小两口腻歪够没?“林大侠将九环刀甩上肩头,刀柄挂着的翡翠葫芦撞出清脆响声。
他靴底沾着几片枯黄竹叶,正是昨日他们在城郊竹林发现的暗哨标记。
三人贴着潮湿的砖墙潜行时,冯绮梦嗅到空气里浮动的沉水香。
这香气本该被贺景轩袖中的天山寒玉粉盖住,却在穿过第三道月洞门时突然浓烈起来。
她盯着恋人被夜露打湿的后颈,忽然被墙缝里窜出的青铜链缠住脚踝。
“趴下!“贺景轩的厉喝与机簧声同时炸响。
十二支淬毒铁蒺藜擦着冯绮梦发髻飞过,钉进她方才倚靠的砖墙时,竟将青砖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林大侠的九环刀劈断两条青铜链,刀锋却卡在第三条锁链的莲花纹接口处。
冯绮梦滚进贺景轩怀里的瞬间,瞥见他袖口内侧的金线暗纹。
那是御用绣娘独有的双面锁针法,针脚走向与三日前她在御书房屏风上见到的一模一样。
这个念头刚冒出,整面墙壁突然翻转,露出七十二个冒着寒光的弩箭孔。
“退到水缸后面!“林大侠踹翻装满雨水的陶缸,浑浊的水流暂时延缓了第二轮暗器。
冯绮梦的银叶子在掌心发烫,她突然想起崆峒派长老令牌上缺失的蛇形凹槽——那形状与铜盆里聚拢的“宸“字缺口完全吻合。
第三波机关启动时,屋顶的瓦片突然全部塌陷。
贺景轩将冯绮梦整个护在身下,任凭碎瓦在背脊划出血痕。
林大侠的怒吼混着金属撞击声传来:“他奶奶的,这铁蒺藜会认主不成?“原来暗器竟绕过他直扑冯绮梦面门。
冯绮梦在血腥气中摸到贺景轩腰间冰凉的玉珏,上面凹凸的纹路让她浑身一震——这分明是昨夜水纹里残缺的“宸“字右半部。
正要细看,忽听破空声从东南角袭来。
三个黑衣人如同鬼魅般立在墙头,手中弯刀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小心瘴气!“贺景轩挥剑劈开袭向冯绮梦的毒镖,剑锋却被黑衣人袖中甩出的银丝缠住。
冯绮梦趁机将银叶子贴向玉珏,却见本该迸发的幽蓝火焰突然黯淡——原来黑衣人抛出的磁石正干扰着蛟珠的能量。
林大侠的左臂已被弯刀划出血口,仍大笑着挥刀:“痛快!
比去年端了漠北十三寨还带劲!“他染血的刀锋扫过黑衣人面巾,突然露出半张布满蛇形刺青的脸。
冯绮梦瞳孔骤缩——这刺青走向竟与铜盆里蛇纹碎片的排列完全相同。
当第五个黑衣人从地底暗道钻出时,冯绮梦的后背已抵上冰冷的石壁。
贺景轩的呼吸声越来越重,那些暗器上的毒正在侵蚀他未愈的伤口。
林大侠的九环刀只剩五个铜环还在叮当作响,断裂的刀锋映着黑衣人越来越近的弯刀。
冯绮梦的指尖触到袖中七枚蛇纹碎片,它们在月光下突然开始共振。
剧痛从太阳穴炸开的瞬间,她看到贺景轩染血的衣襟下透出微弱金光——那是只有真龙天子才会显现的紫微星纹。
黑衣人首领的弯刀劈下时,她眼底浮起鎏金色的光晕。
冯绮梦眼底的鎏金色光晕骤然扩散,整片废墟在她眼中化作千万条交错的丝线。
那些嵌在墙缝里的蛇纹碎片突然活过来似的,沿着月光织成半幅残缺的星图——正是三日前她替贺景轩包扎时,在他伤口附近看到的紫微星纹走向。
“左三右七!“她突然抓住贺景轩的腕甲,指尖精准点在青铜链的莲花纹接口。
林大侠的断刀应声卡进机关齿轮,将正要发射的弩箭生生别在墙缝里。
黑衣人首领的弯刀已劈到贺景轩颈侧,却突然被冯绮梦甩出的铜盆水纹折射了刀光。
贺景轩闻到熟悉的茉莉香从怀中散开——那是冯绮梦每次动用特殊能力时才会出现的异香。
他旋身将人护在斗篷下,剑锋顺着她耳语的方向斜挑,正刺中东南角第三块地砖的裂缝。
整面弩箭墙轰然塌陷,露出后面正在燃烧的密信竹筒。
“老林!
砍那根拴着翡翠葫芦的铁链!“冯绮梦的声音带着金属震颤的余韵,鎏金瞳孔里倒映着黑衣人脖颈处跳动的青筋。
林大侠大笑着一脚踹飞陶缸,九环刀劈开雨幕,刀锋擦过贺景轩的玉珏时,竟激出耀眼的蓝色火花。
那些游动的蛇纹突然在冯绮梦掌心聚成完整的“宸“字,她将银叶子按在贺景轩伤口渗血的位置。
原本腐蚀青砖的毒液遇到她的血,竟在月光下蒸腾成淡紫色的雾气。
三个黑衣人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裸露在外的刺青纹路开始诡异地蠕动。
“他们的命门在耳后三寸!“冯绮梦急促的喘息喷在贺景轩喉结处,鎏金色正从她眼中迅速消退。
贺景轩的剑尖应声刺入最近的黑衣人耳后,果然听到金铁交鸣之声——那里竟嵌着块刻有“宸“字的玄铁令牌。
林大侠的刀柄翡翠葫芦突然炸开,迸出的磷粉沾到令牌瞬间燃起幽蓝火焰。
剩余的黑衣人见状竟齐齐后撤,为首之人袖中甩出条银鳞小蛇,直扑冯绮梦眉心而来。
贺景轩想都没想就用手背去挡,却被冯绮梦抢先咬破指尖弹出血珠。
“你疯......“他的呵斥被眼前奇景噎在喉间。
那滴血珠在半空凝成冰晶,精准冻住毒蛇七寸。
冯绮梦软倒在他臂弯里轻笑:“记得赔我...三碗桂花酒酿...“她尾音尚未消散,整座院落的青砖突然开始错位重组。
林大侠拎着半截锁链跃上房梁:“这鬼地方要塌!“他话音未落,贺景轩已经抱着人冲向西南角的暗渠。
坍塌的砖石间不断露出刻有蛇纹的铁箱,冯绮梦勉力睁眼,看见每个箱盖内侧都烙着熟悉的双面锁针法刺绣纹样。
三人跌进暗河时,贺景轩的玉珏突然发出龙吟般的清响。
冯绮梦浸在水中的手指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住——竟是条系着金铃的绛色丝绦,与三日前她在御书房见过的贡品如出一辙。
林大侠抹了把脸上的水正要说话,突然盯着对岸倒吸冷气。
月光照亮了暗河尽头的岩壁,上百个刻着“宸“字的铁箱整齐码放,箱盖上全都有被利刃劈砍的痕迹。
更令人心惊的是,每个铁箱缝隙里都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岩壁淌成个巨大的蟒蛇图腾。
“这怕是够装满半个国库了。“林大侠用刀尖挑起块铁箱残片,“你们看这暗纹......“他突然噤声,因为贺景轩正低头替冯绮梦擦拭脸上的血污,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琉璃盏。
暗河水从他指尖流过,将冯绮梦散开的发丝缠在他玄色护腕上。
冯绮梦虚虚抓住他衣襟:“你后背...““无碍。“贺景轩把她的手指包进掌心,却摸到满手冰凉。
这才发现她袖中七枚蛇纹碎片正微微发烫,拼合处隐约显出“苏“字轮廓。
他心头猛地一跳,想起半月前截获的那封密信落款。
林大侠突然重重咳嗽:“那什么,我去前头探路。“他拎着刀大步流星往暗河上游走,靴底沾着的磷粉在黑暗中拖出长长光痕。
贺景轩趁机将冯绮梦鬓边碎发别到耳后,却见她突然睁大眼睛——对岸岩壁的阴影里,半片绣着金蝶的衣角正缓缓飘动。
暗河出口处的晨雾里突然传来马蹄声,贺景轩的玉珏毫无征兆地裂开道细纹。
冯绮梦正要细看,忽听头顶传来声冷笑。
那声音像浸过蜜的银针,轻巧挑开她好不容易压下的眩晕感——
“冯姑娘好手段,连皇家的蛟珠都敢拿来当火折子用?“
林大侠的怒喝与破空声同时炸响,贺景轩却觉得怀中的冯绮梦突然僵住。
她沾着血渍的指尖正微微发颤,不是害怕,而是某种近乎雀跃的震颤,就像那夜在护城河边,她第一次抓住他剑穗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