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夜色如墨，霓虹灯的光芒透过落地窗在简岫的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她蜷缩在沙发上，身上只盖了件薄外套，乌黑的长发被她随意地扎成低马尾，几缕发丝垂落在她苍白的脸颊旁。
厨房里，一桌精心准备的饭菜早已凉透。红烧排骨表面凝结了一层白色的油脂，清蒸鱼的汤汁凝固成胶状，就连那碗她熬了两个小时的鸡汤也失去了热气。简岫特意请了半天假，从下午就开始准备这顿晚餐。今天是他们同居一周年的纪念日，至少在她心里是这样认为的。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十七分。简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伸手去摸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新消息。陆柏城答应过会回来吃晚饭的。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正准备起身去卧室睡觉，突然听到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简岫的眼睛一亮，急忙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快步走向门口。
门开了，陆柏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但他不是一个人。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几乎挂在他身上，两人正热烈地拥吻着，完全没注意到站在玄关处的简岫。
“柏城...“简岫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了那对缠绵的男女身上。
陆柏城这才抬起头，他的领带松散，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已经解开，露出锁骨。他的眼神有些迷离，显然喝了不少酒。看到简岫，他皱了皱眉，似乎对她的存在感到意外。
“你怎么还没睡？“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简岫的视线从陆柏城脸上移到他怀里的女人身上。那女人有着与她相似的黑长直发，相似的身高，甚至连侧脸的轮廓都有几分相像。但最让简岫心惊的是，那女人转过头来时，她看到了一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更加精致，更加成熟。
“这位是...？“红衣女人挑眉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挑衅。
陆柏城轻笑一声，手指轻佻地抬起女人的下巴：“阮雨柔，我大学时的学妹。“他的目光扫过简岫，补充道：“这是简岫，我的...室友。“
“室友？“简岫的声音颤抖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同居一年，她以为他们至少是恋人关系。
阮雨柔上下打量着简岫，突然笑了：“柏城，她长得真像...“
“闭嘴。“陆柏城打断她，但眼神却变得柔和，他伸手抚摸阮雨柔的脸，“但不是你。“
简岫感到一阵眩晕，她后退几步，后背抵在了墙上。墙上挂着的照片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陆柏城一直坚持要挂的，一张他在海边的单人照。但现在，借着客厅的灯光，简岫第一次看清了照片角落里那个模糊的身影：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黑长直发的女孩。
那不就是...阮雨柔吗？
“你们...需要我离开吗？“简岫机械地问道，声音空洞得不像自己的。
陆柏城似乎这才想起她的存在，他皱了皱眉：“你去客房睡吧，主卧今晚我们用。“
阮雨柔娇笑着捶了他一下：“你怎么这样啊，人家小姑娘会伤心的。“
“她不会。“陆柏城笃定地说，目光甚至没有看向简岫，“她很懂事的。“
简岫感到一阵恶心涌上喉咙。她转身快步走向厨房，想要喝点水压下去。经过餐桌时，她看到那桌精心准备的菜肴，烛台上的蜡烛早已燃尽，蜡泪凝固在银质烛台上，像她此刻破碎的心。
厨房里，她颤抖着倒了一杯水，却听到客厅里传来两人的对话。
“你真的找了个这么像我的替身？“阮雨柔的声音里带着揶揄。
“只是巧合。“陆柏城低声说，“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这两年你在国外，我...“
“所以你就找了个赝品解闷？“阮雨柔的笑声像刀子一样刺进简岫的心脏，“不过她确实挺像我的，尤其是那个发型和穿衣风格。“
“我让她留的长发。“陆柏城的声音里带着某种满足，“不过现在你回来了，她就不需要了。“
水杯从简岫手中滑落，砸在地上碎成无数片。她低头看着那些碎片，每一片都映出她扭曲的脸——一张替代品的脸。
客厅里的谈话戛然而止，接着是脚步声。陆柏城出现在厨房门口，看到地上的碎片和呆立的简岫，眉头皱得更紧了。
“收拾一下，然后去客房。“他命令道，“明天我会给你转笔钱，你找个新地方搬出去。“
简岫抬起头，第一次直视着他的眼睛：“为什么是我？“
“什么？“
“为什么选我当她的替代品？“简岫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是因为我最像她吗？“
陆柏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恢复如初：“这不重要。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承诺。“
“但你让我以为...“简岫的声音哽咽了，“你让我以为你爱我。“
陆柏城沉默了片刻，然后说：“简岫，别把事情弄得这么难堪。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应该明白游戏规则。“
游戏规则。原来她这一年来的真心付出，只是一场游戏。
简岫突然笑了，那笑声让陆柏城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我明白了。我今晚就走。“
“现在？“陆柏城看了眼窗外，“外面在下暴雨。“
“总比留在这里强。“简岫绕过他，径直走向卧室。
主卧里，阮雨柔已经坐在床上，正在涂口红。看到简岫进来，她挑了挑眉：“需要帮忙收拾东西吗？“
简岫没有理会她，从衣柜里拖出一个行李箱，开始机械地往里面塞自己的衣物。她的动作很快，几乎是在扔而不是在放。化妆品、几本书、笔记本电脑...她只拿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陆柏城站在门口看着，表情复杂。当简岫拿起床头柜上那个相框时，他终于开口：“那个留下。“
简岫低头看着相框里的照片——上个月他们去游乐园时拍的，陆柏城难得地搂着她的肩膀，两人都笑得灿烂。现在想来，他当时看的或许不是她，而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当然。“简岫将相框放回原处，声音平静，“这本就不属于我。“
最后检查了一遍抽屉，她拖着行李箱走向门口。经过陆柏城身边时，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简岫...“
她停下脚步，没有看他。
“你可以明天再走。“他的声音软了下来，“这么晚了...“
简岫轻轻挣脱他的手：“再待一秒，我都会窒息。“
客厅里，阮雨柔已经打开了电视，正在调音乐频道。震耳的音乐声中，简岫穿上外套，换好鞋子。她最后环顾了一圈这个她住了一年的别墅——墙上她挑选的装饰画，阳台上她养的多肉植物，厨房里她精心挑选的餐具...所有这些，都将与她无关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简岫才允许眼泪流下来。电梯下行的过程中，她靠着墙壁，无声地哭泣。走出大楼，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衣服和头发。她没有伞，就这样拖着行李箱走进雨夜中。
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简岫却感到一种奇怪的解脱。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陆柏城总喜欢抚摸她的长发，为什么他总是要求她穿红色连衣裙，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有时会突然变得遥远...因为她从来就不是他眼中的那个人。
一辆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司机摇下车窗：“小姐，要车吗？“
简岫点点头，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然后坐进车里。
“去哪儿？“司机问道。
简岫愣住了。她在这个城市没有亲人，朋友也不多，而且大多数都是通过陆柏城认识的。她突然意识到，这一年来，她几乎将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围绕着陆柏城构建。
“随便...找个附近的酒店吧。“她低声说。
出租车驶入雨夜，简岫望着窗外模糊的灯光，突然想起一年前他们初次见面的情景。那是在一家咖啡厅，陆柏城主动走过来搭讪，说她的气质很特别。现在想来，他说的“特别“，大概是指她特别像某个人吧。
酒店前台，简岫机械地办理入住手续。进入房间后，她站在淋浴下，让热水冲刷着身体，仿佛这样就能洗去这一年的记忆。但有些印记，是永远无法洗去的。
裹着浴巾出来，她看到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陆柏城。还有几条短信：
「简岫，接电话。」
「你在哪？我们谈谈。」
「别闹脾气了，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