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列车上
列车启程,只是一天就已经离了德克萨斯州不知道多少路程,车内的侍卫各自安坐,每节车厢轮流有几个侍卫来回走动。
要是细心去看的话,每个侍卫腰间一侧都有着略微隆起的幅度,趁着走动时衣角浮动的间隙,可以看见一丝漆黑而又冷冽的东西。
那是枪。
每个侍卫在行走的时候手都会保持在能够最佳够着手枪的位置,这说明了在危险到来之前他们随时做好了拔枪的准备。
可见即便是这类大人物的身边,杀人战斗也大多都是枪械。
唯有红衣主教身边时时跟着的一个白发老头,穿着一身朴素的教服,行走时目光所及,如同邻居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老爷爷一般温和。
大多时间沉默着,唯有红衣主教向他征求意见时才微微颔首,这个时候才能看出来他是和其他人决然不同的。
那个老头,必然超凡。
列车的最末节是核心动力车间,车间内的人负责维护列车,掌控着列车行进的速度和启停。
这节车厢极为重要,闲人免进。
但此时却坐着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
少年坐靠在长椅上,手上捧着书,沉浸地翻阅着书页,瞳孔皓如明月,眼球牢牢地放在书页上,看也没看周围,说出的话却带着无可置疑的信心。
“第七反应炉,中号核心零件损坏。”
“列车还在动,把第三个反应炉关掉,这个时候再去关第七个反应炉,动作要快。”
随着少年说的话出来,周围数十个车组技术人员快速动了起来。
不可相信的是,偌大一个核心动力车间的技术人员,原本个个都骄傲着的,别说列车上的旅客,就是那些教廷的管理人员,他们也自觉高人一等,瞧不上他们。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高傲的群体,此时竟然没有一个人不执行少年的命令。
少年自然是兰德,在他昨天上车之后,他就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这座列车最为核心的位置,并且令所有人信服并且按照他说的话去做。
车间的人原本是着急得快要死了,列车出了问题他们隐隐有所察觉,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检查出问题的所在,少年虽然眼睛牢牢地放在书上的,但不可思议的是无论是列车出问题的地方,还是具体该如何操作,他的指令都毫无纰漏。
列车运行了几个时辰,不但之前出现的问题没有了,速度还隐隐更快了。
眼看着列车正缓缓恢复正常,眼急了的车间主任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要是这个问题不解决,列车中途停运是最好的情况。
最坏的情况是,列车中途崩解,所有人全部为之陪葬。
那可就成了骇人听闻的大事件了,负责列车维护的他将会被写进新闻的报道里,写进学生的教材里,钉在耻辱柱上,在至少几十年被人观摩指责。
虽说到时候他必然身体化为灰烬走向死亡,人一死后面的什么其实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人死灯灭,耻辱什么的,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但是一想到那么多人要因为他的失责而死,他就有一种蓦然庞大的恐惧。
就算是最好的情况,列车中途停运,耽搁了行程,车上的那位大人想必也不会轻饶了他。
所幸现在一切都解决了,而解决这一切的却是一个年轻得不像话像是从未出过校园的孩子。
作为维护列车安全运行部门的主任,他代表列车上的全部人员感谢兰德的付出,但是作为一个机械师,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即便是面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主教,他依然可以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因为他有着自己独特的技术,如果有谁的技术超过自己,那他也不会在意,他已经年过半百,用于学习和钻研的精力早已大减,只需要凭借自己积累的知识对未知的技术进行推导,便可知一二。
可现在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个令自己感觉到无力的问题是如何让兰德这么轻松解决的。
兰德才多大,就算兰德打娘胎里就开始研究机械组装和运转也才不过十几年,这样短的时间,兰德怎么就能那么精确地说出这数十万繁杂零件中唯一错误的。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车间主任决定亲自问一问兰德。
兰德的神情很淡然,目光依然放在书上,从未看周围一眼,即便是车间里的那些人朝他投向敬佩的目光也无法让他挪开视线。
仿佛就好像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结果一样,又或是那本书上的内容令他如痴如醉,饥渴的眼神如同许久没有吃过肉的恶狼。
车间主任首先朝着兰德鞠了一躬,兰德急忙将他扶起,他说道:“孩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们维护机械如同给人看病,看的病人越多,时间越久,经验就越丰富,所以有的时候即便还没有检查什么,病人一走进来我们就知道病因出在哪。”
“但是,你才多大,看的病人能有多少,集齐我们数十人之力无法找到的病因,你怎么一眼就找到了呢。”
他的问题让兰德有些为难,寻找病因普通人需要经验,他却只需要透过现象看本质,这种话他自己心里知道就可以了,轻易不能说出来。
因为这种事过于天方夜谭,一旦说出来就是对别人半辈子所学来的知识的不尊敬。
所以兰德沉默片刻后说道:“别人看病需要经验,但是对于我来说,病灶就像是黑夜中的一团火那么明亮,就算不知道找到这团火有没有用,但总得去试试。”
车间主任好受了些,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终究还是将其归为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一种常人所难以企及的异禀,心里愈发觉得不能让眼前的年轻人肆意挥霍这种天赋。
那本令兰德看得如痴如醉的是一本最基础的介绍超凡的书,这是前几个时辰兰德找到他们承诺帮他们解决问题唯一的条件。
超凡意为超出凡人的范畴,达到所不能及的境界,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诱惑。
但是这种东西入门简单,精进却极为困难。
他见过太多人为了成就超凡,将一身精力全部付诸于此,荒废年岁,最后一事无成,浪费了自己原本的天赋。
他说道:“你跟我走吧,我保证,不出十年,你将成为一名机械师在帝都崭露头角。”
作为教廷专属列车的运行负责人,他在机械方面的成就可以称得上出类拔萃,无数人奉上真金白银争着抢着也要当他的学徒,所以就算是兰德有着与众不同的天赋,但出身小地方毫无背景的他应当不会拒绝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可是兰德却拒绝了。
他说道:“我要去参加教廷的入教考试,我是我们那里唯一的名额。”
这便意味着拒绝。
兰德知道教廷里面存在超凡,也知道现在他能接触到的只有教廷,所以其他的事情都只能往后靠。
车间主任听言也不再继续劝说,虽然少年的话很是委婉,但是其中对自己目标坚决肯定的意味却很明显。
他不像是一个对自己目标轻言放弃的人,车间主任得出这个结论,然而内心仍然不免有些惋惜。
教廷自然是极好的,但是想要进入教廷光凭在机械上面展露的天赋可不够,现在的世界讲究多元发展齐头并进,教廷作为世界上最为庞大而强硬的组织,他们对于神职人员的选择也是全世界最为严格的。
世界上不知道多少人从小就经历早六晚九的生活,学习机械组装、射击等各项技能,从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和同龄人比拼,将一个又一个人踏在脚下,最终拿到各州的推荐名额。
中部之地,那些富饶的州地走出来的人,你一个偏远小州又怎能和他们比较。
兰德并没有读懂人心的能力,只知道眼前的这个主任并不看好自己能走进教廷的大门。
可是对于他来说,走不走进都是没有关系的。
超凡的世界能看到自然最好,如果不能那也没有关系,凭他的本事到哪里都能活得很好,实在不行就再回去德克萨斯州的伦敦克星车站,最多也不过被车站的执事长嘲笑一顿再欢迎他回来……
只是,这样总是有一些遗憾。
那么精彩的世界,没去看一眼,总觉得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