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镜像囚徒
黑暗带着腐烂的土腥味。苏曼在坠落中抓住冰冷的金属管道，腕表夜光指针逆向旋转。当她的瞳孔适应黑暗时，终于看清自己正站在巨型蜂巢结构的中心——数万个玻璃培养舱沿着弧形墙壁蔓延，每个舱体里都沉睡着十二岁的自己。
“这是...我的子宫？“她抚摸最近的舱体，冷冻液里漂浮的女孩睫毛结着冰晶。培养舱突然亮起红光，警报声惊醒了所有沉睡的“苏曼“。两万双眼睛同时睁开，琥珀色瞳孔倒映出成年苏曼惊恐的脸。
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培养舱开始像俄罗斯套娃般层层开启，每个少女苏曼胸口都嵌着缩小版的陨石碎片。她们整齐划一地抬手按在玻璃内侧，声带振动发出共振：“观测者苏曼·第七宇宙，请进行最终校准。“
苏曼踉跄后退，后背撞上某个温热的躯体。十二岁的自己穿着沾满机油的连体服，左眼戴着数据目镜：“别碰记忆中枢，他们在用你的量子态喂养...“小女孩突然痛苦蜷缩，皮肤下钻出金属丝般的触须。
“快走！“幼年苏曼撕开胸腔，掏出闪着蓝光的心脏塞给成年体。那颗机械心脏在掌心化作钥匙，穹顶降下布满孔洞的金属球体——正是她从小佩戴的陨石吊坠放大版。
警报声骤然尖锐。所有培养舱开始渗出黑色黏液，少女们机械地重复：“错误代码479，执行清除程序。“她们撞破玻璃爬出，骨骼在爬行中扭曲成节肢动物的形态。
苏曼握着钥匙奔向控制台。插孔形状与林临的芯片完全吻合，插入瞬间整个空间开始翻转。她看到自己的倒影被钉在时间轴上：五岁溺水的自己正被黑衣人拖向深海；十七岁在考场发病时天花板滴落银色血液；还有此刻这个时空，二十三个不同年龄的“苏曼“正隔着维度屏障拍打玻璃。
“校准完成。“机械音响起时，苏曼的视网膜浮现星际坐标图。某个闪烁的红点突然刺痛神经——那是陆雪离家的位置。
同一时刻，陆雪离的解剖刀悬在第八具尸体咽喉。这具“尸体“的睫毛在颤动，虎口朱砂痣比她本人的鲜艳三倍。当冷冻柜的镜面映出两人倒影时，陆雪离终于发现可怕的事实：镜中人的领口纽扣系法与自己相反。
“你是我。“镜中陆雪离突然睁眼，手术刀刺向现实世界。刀刃穿透镜面那刻，整个法医实验室开始镜像翻转，消毒柜变成焚化炉，解剖台长出金属獠牙。
真陆雪离滚到墙角，手机自动播放田言三天前的留言：“...根据量子纠缠原理，当你发现异常时...“杂音中混着咀嚼声，“...吃掉自己的复制体才能...“
镜面轰然炸裂。七个浑身粘液的陆雪离爬出碎片，她们脖颈挂着不同年份的工牌：2024年、2031年...最年长的那个脸上布满尸斑，胸牌写着“六芒星计划首席研究员“。
“游戏规则很简单。“年长复制体甩出沾血的手术刀，“谁先找到本体心脏里的芯片，谁就能成为唯一的陆雪离。“
真陆雪离撞开通风管道时，听到整个建筑都在回荡自己的声音。每个楼层都有复制体在自相残杀，更衣镜里不断涌出新的杀戮者。她躲进淋浴间颤抖着给苏曼发定位，却发现发送键变成了删除键——手机屏幕倒映出的自己，正在背后举起了铁锤。
地下迷宫剧烈震动。苏曼看着钥匙化作光流融入体内，幼年自己残留的机械心脏开始倒计时。那些异化的“苏曼“已经包围控制台，她们的口器滴落着溶解液，在地面腐蚀出六芒星图案。
“用疼痛定位真实！“濒死的幼年体突然大喊。苏曼抓起断裂的金属管刺入大腿，血腥味激发的量子共振让整个空间闪烁。在万分之一秒的间隙里，她看到林临被铁链锁在蜂巢底层，胸口插着与她同源的陨石匕首。
“他在第八层！“不同年龄的苏曼们突然齐声尖叫，异化体们集体转向底层通道。苏曼趁机跃入通风井，下坠时看到井壁刻满正字——林临在过往138次轮回里留下的计数。
井底水潭漂浮着发光的菌类。苏曼潜入水下，看到菌丝缠绕的碑文：“致观测员苏曼，当你读取这段信息时，请立即销毁...“后面的文字被菌斑覆盖。她突然无法呼吸，气管里长出冰凉的金属花茎。
“找到你了。“菌丝聚合成沈清月的脸，这个由地衣构成的女人轻轻抚摸苏曼的胎记，“当年我把量子核心分成两半，林临带着时空中枢，你承载着文明火种。“她的指尖突然刺入苏曼眼眶，“现在该合并了。“
剧痛让苏曼的视网膜出现重影。她看到两个现实在叠加：此刻濒死的自己，以及正在陆雪离家浴室搏斗的另一个苏曼。当沈清月挖出她右眼时，所有平行世界的苏曼同时发出惨叫。
陆雪离的铁锤停在半空。镜面里的复制体突然捂住右眼尖叫，鲜血从指缝喷涌。真陆雪离趁机撞碎窗户跃出，却在坠落时看到令她终身难忘的画面——整栋法医大楼外墙布满镜面，每个窗口都映出无数个自己厮杀的场景。
她跌进垃圾车的同时，手机收到田言的消息。这个本该被数据流吞噬的男人，发来了张诡异的安全通道图：所有逃生标识都指向苏曼的公寓坐标，而出口处画着哭泣的婴儿简笔画。
地下八层的锁链突然崩裂。林临接住从天而降的苏曼，她缺失的右眼窝里跳动着紫色星火。异化体们在周围组成人墙，她们撕开自己的胸腔，露出镶嵌在肋骨间的微型六芒星。
“她们是锚点。“林临将陨石匕首刺入苏曼掌心，“每个你都在维持不同时间线的稳定。“当他们的血液交融时，蜂巢结构开始数据化消散，苏曼看到宇宙真相如洪流般涌来——
所谓六芒星计划，是高等文明为延续种族，将文明火种封存在千亿个苏曼体内。而林临这些观测员的任务，就是确保火种在合适的时间引爆，用整个人类文明作为新宇宙诞生的燃料。
“你才是真正的天灾。“林临吻去她眼角的血珠，将匕首调转对准自己心脏，“杀了我，时空枢纽就会...“
苏曼握住他的手刺穿两人胸膛。量子核心在血液中碰撞的刹那，所有平行世界的苏曼同时抬头。在陆雪离的浴室镜子前，在田言的数据洪流里，在沈清月长满菌丝的地下墓穴，亿万个声音汇聚成觉醒的咆哮：
“我们拒绝成为薪柴！“
蜂巢在强光中湮灭。当苏曼在公寓床上惊醒时，陆雪离正端着鸡汤推开房门，电视里播放着流星雨新闻。看似平常的日常里，她看到陆雪离虎口的朱砂痣变成了六芒星，汤勺倒影里有个婴儿正在拍打维度屏障。
窗外飘来焚烧纸张的气味。苏曼掀开窗帘，看到林临站在街角焚烧观测日志，火光中隐约可见最后一行字：“第139次轮回终结，个体意识觉醒度突破临界值，建议启动Plan B...“
灰烬腾空化作黑雨落下。在无人注意的巷口，十二个“林临“正在重组身体，他们手中的星图显示着新的目标——陆雪离腹中三个月大的胚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