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云梦万年，灵珠取义
闻仲重伤，敖广，李靖垂死，陈塘关前血流成河。
眼见太乙真人目射赫赫厉光，怒火冲天，拔出震天箭，正要暴起。
那护住殷十娘的龙尸碎肉之中，却掀起一道黑茫风暴。
哪吒之身魔性大发，双目漆黑，发赤冲天，仰面嘴巴张合不定，却未发出一丝声响。
痛到极致，无音可表其心，才有万籁寂灭之相。
灵珠子魔气席卷而起，将周遭一切绞的粉碎，众人才见哪吒手中抱着一人，正是其母殷十娘。
太乙清微落下，尘化万千，群龙纵是皮糙肉厚，也没有彻底隔绝。
殷十娘护子心切，将身挡在哪吒身前，被清微透身，绝了生机。
临了临了，殷十娘双目婆娑，怀抱哪吒，轻轻摇摆，手拂其背，好似儿时那般抚慰。
弥留之际，殷十娘将头垂下，额头顶住哪吒额头，轻声呢喃。
“吒儿，都是娘亲不好，没能长久相伴，才使你如此，你犯之罪，皆吾之责。
你父只是性格木讷，不知表达，并非不喜于你，你莫要怪他。
娘亲这便要去了，未护住你，是娘亲无能，只求你一事，吒儿，莫要再起杀孽，你乃人族，非是魔头，陈塘乃你故土，怎可使其皆尔恶名。”
殷十娘谆谆教诲，血泪滴落哪吒面庞，只一瞬，生机便消逝不见，身躯瘫软下来。
哪吒只觉身上侵透之血，逐渐冰冷，丧母之痛，在其脑海盘旋。
整个人天旋地转，陷入旋涡之中，神魂主动避让，魔性全面接盘。
其息狂戾凶暴到极点，竟是将灵珠子魔性尽数爆发开来。
李靖眼见殷十娘气绝，心中悲痛难掩，虎目垂泪，双拳紧握，指尖扎入掌心。
敖广恨的咬牙切齿，龙目赤红，死死的盯着太乙真人，恨不得纵身上前撕咬其肉。
太乙真人却是面露惊喜之色，再观全场，不由得嗤笑一声。
“妙极妙极，真乃天定，任你千般本事，万法神通，也无法逆行其道，尔等合该陨于此处，随灵珠子魔性一起磨灭，真是天意难违。”
眼见魔性风暴愈演愈烈，大有席卷陈塘，灭绝此地之势。
太乙真人志得意满，心绪高昂，几乎要仰天长啸。
却见闻仲从怀中取出一物，正乃三霄娘娘赐下，云梦万年之卷。
此物一出，山河明灭，物似幻真，缥缈无定之息涌起，使人平心静气，按下心头悸动，共颂仙歌。
太乙真人面色一变，此物正克魔性，若是施展开来，怕是要对灵珠子魔性释放产生阻碍。
且其气息磅礴无比，太乙真人见之也是心惊，织书此卷之人，修为不在其下，气息之正还要更胜一筹。
不可让闻仲施展此卷，否则万事休矣，灵珠子之事功亏一篑，他之罪责不小。
太乙真人急踏两步，踩住闻仲手腕，使其不得施展此宝。
闻仲手腕吃痛，云梦万年之卷跌落尘埃，怒目而视太乙真人。
却见太乙真人却毫不在意，面容倨傲。
“就凭尔手段，也想翻盘，实在痴心妄想，给我老实待着，待尘埃落定，自有处置你之道，通天师叔座下，尽是如此不堪之辈。”
哪知那云梦万年之卷，乃三霄娘娘所赐，并无特殊用法。
此卷乃祥云所织，高洁无垢，岂可跌落尘埃，离地半寸，云光大盛。
三霄虚影临现陈塘，云梦万年长卷随风而展，有万米之长，将整个战场裹挟其中。
其卷首无主自动，落于哪吒天灵之上，直落净台。
刹那间生出云花亿朵，将魔性风暴生生止住，被云花覆盖，消于无形。
太乙真人想去阻止，却觉动作迟缓无比，好似时间流速发生转变，云梦长卷之中，不可疾驰。
众人皆是如此，眼睁睁的看着云梦万年入了哪吒之身，顿时升起云涛季风，将哪吒神魂拉入其中。
“云阙须臾，大梦千秋。”
哪吒魂归陈塘旧事，化身千万，体验人生百味，感悟平凡。
他为稚童，为少年，为铁匠，为膳夫，为柴民，为渔夫，为巡守，经历人间百态，喜怒哀乐尽入心间。
每每见其母殷十娘，英姿飒爽，雷厉风行之态，心中便如刀割。
为他人之身，身处事外，才知其这些年横行无忌，为祸一方，受其累者，到底是如何凄然。
他见娘亲为他所铸之祸，躬身赔礼，亲手将其所坏之物件件补齐。
也见父亲不顾脸面，低声下气，为其所为，登门赔罪，求百姓谅解。
每每听到叹气之音，皆可知陈塘百姓之无奈，李靖，殷十娘之心酸。
直到大祸临头那一日，乌云滚滚，洪浪滔天，陈塘一城几乎葬于其一人之手。
护一人，绝一城。
护一城，绝一人。
奈何其见自身竟还理直气壮，削骨还父，削肉还母，自认大义凌然，皆是众生负我，而我独为无暇人，真是天大的笑话。
哪吒笑着笑着，泪水止不住的从指缝中流淌而下。
他梦千秋，才知多少人为他而生无妄之灾，破家灭门之祸。
终是忍将不住，此世他为垂暮老者，踉跄着上前，掀翻了那不孝血肉，对天怒喝。
“此皆为吾一人之祸，安敢连累苍生，吾愿自灭，保一方平安，保陈塘无恙。”
随即他眷恋的看向李靖，殷十娘。
殷十娘此时好似也有所感，母子连心，即便换了身份，此情她又怎会察觉不到。
抬手要阻，却见云芒大亮，世界化作雪白，已然过了一刻钟。
云梦万年大卷化作云息，寸寸而折，散于当场。
哪吒身上魔性已消，气息纯正无暇，正抱着殷十娘尸身垂泪。
太乙真人见之大喜，此次下山，虽是波折颇多，但终归是未负师尊嘱托。
“哪吒，速速随为师回归洞府，为师要趁此时机为你重塑肉身，好助你在大劫之中建功立业，肉身成圣。”
却见哪吒无动于衷，只用手轻轻捋过殷十娘秀发，低声呢喃。
“娘亲，此事皆为吒儿之祸，吒儿将以身相偿，吒儿走之后，你当与父亲长相厮守，护住陈塘不遭吒儿这等罪徒劫难。”
太乙真人闻言，面色大变，虽不知那云梦万年长卷到底使哪吒经历了什么，但他却感觉大事不妙。
但事已至此，即便是绑，也要将哪吒绑回乾元山，大不了重塑肉身时动些手脚，当可诸事无碍。
想至此，太乙真人将袖袍一甩，混天绫绕风而起，向着哪吒包裹而来。
李靖见此，顾不得重伤之躯，一声怒喝。
“妖道，你胆敢如此，吾李氏一族，当与你不死不休。”
太乙真人闻言一愣，却是李氏一族四人成道，皆是有大福源之人，如今结下如此大因果，日后怕是多有波折。
但师尊有令，此事不得不为，太乙真人权衡利弊，还是朝哪吒出手。
却见哪吒浑身散发圣洁光芒，灵珠子净涤完成，乃至纯至真之气。
伸手轻轻一推，便将太乙真人推出陈塘关十里之外。
太乙真人顿觉通体舒泰，伤势也尽数平复，衣衫整洁，法宝皆归其囊，哪里还有方才狼狈之态，耳边传来哪吒低语。
“师尊，吒儿最后再称您一声，此缘你我已了，弟子要尽孝去了。”
言语中真情意切，使太乙真人那颗冷铸之心，也有松动。
再见陈塘关前，圣光大作，无边纯洁之力落下，竟生起死回生之奇迹。
陈塘关一战，商军，龙族，便连虾兵蟹将，一并复生。
竟是哪吒将灵珠子主动碎裂，生出无穷生机，降临此地，使万物回春，重活一世。
只是灵气散尽，灵珠子黯淡无光，布满裂痕，好似顽石一般。
哪吒之身也生机尽失，摇摇欲坠，期盼着怀中娘亲能睁开双眼，与自己见得最后一面。
李靖见此，疾步上前，将殷十娘与哪吒拥入怀中。
他为凡人，也能看出哪吒已到弥留之际，只是为了见其母一面，才坚持到此时。
岂知众人皆归，独有殷十娘一人不存。
李靖见此心伤，急急大呼。
“太师，为何十娘还未苏醒。”
闻仲也来到近旁，目光复杂的看着哪吒，开口道。
“殷夫人神魂已不在此处，如何得以复生。”
“我娘亲神魂现在何处。”
哪吒闻言，艰难开口，将最后一口气，尽数吐出。
闻仲面色一黯，叹口气。
“已被纳入天书，封神榜之中。”
众人皆是茫然，哪吒已然支撑不住，黯然垂首，双目失神，却见太乙真人卷土重来，怒意难遏。
“闻仲，你敢泄露封神天机，坏吾师重宝，使吾玉虚失了封神先锋官，可知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