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酒馆（二）
八字胡见计划被打乱，恼羞成怒道：
“你这家伙，竟敢玷污泽莱卡男爵大人的名声。”
“哼，北边那位老爷可管不到这里来，他的骑士前两天死在了镇子上，可他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酒意上涌，竖眉毛愈发口无遮拦。
不过在这酒馆里，类似的声音比比皆是，嘲讽某一位贵族早，已成了最寻常不过的谈资。
甚至还能听见几声大胆的咒骂，就连教廷的威严也不放在眼里。
八字胡自知理亏，冷哼一声，一口饮尽杯中酒便起身离去。
赫尔曼目送他离开，见座位正好空了出来，便顺势在竖眉毛旁边坐下。
他换上一副笑脸，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接着唤了酒保过来。
这个时代的酿造技术较为落后，麦酒的酒精含量要比现代啤酒还要低。
他对喝不醉的酒没什么兴趣，便将目光落向酒保身后的酒架。
盛装各类麦酒的酒桶有不少，葡萄酒却只有一个。
赫尔曼回忆起，穿越之前床头柜里还藏着两瓶葡萄酒。
据说是勃艮第原产的黑皮诺，上流中的上流，他一直没舍得喝，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
“来一杯葡萄酒”，赫尔曼道。
他又指了指竖眉毛，“给这位朋友也添一杯，账算在我头上。”
等到酒保端着酒杯过来，赫尔曼敬上一杯。
“多谢阁下仗义出手。”
他拍了拍腰间的骑士剑。
“实不相瞒，其实我是东边流浪而来的骑士，刚才那八字胡显然没安什么好心，我就想看看他耍的什么花招。”
见赫尔曼如此客气，竖眉毛也笑着回敬，道：
“原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一口葡萄酒入喉，赫尔曼只感觉出了葡萄的酸涩。
他看向竖眉毛，说道：
“我叫赫尔曼，还不知道阁下名讳？”
“我叫莫里茨，在秘银商会做执事。”
赫尔曼眼神微微一动，之前他就对秘银商会很感兴趣，这不是巧了吗？
他打算先跟这位竖眉毛套一套近乎，顺便打听一下其他事情。
“朋友，方才听你提到动员令……”
赫尔曼压低嗓音，神色间透着几分落寞：“实不相瞒，家族遭遇变故之后，我在荒野漂泊许久，对这些大事还一概不知，望朋友能告知详情。“
帝国发生了其他大事，或许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但若战事爆发，最坏的情况下他恐怕也无法置身事外。
莫里茨解释道：
“前一阵子，皇室颁布了动员法令，要求各地的贵族增派人手，构筑北境防线。”
他又抿了一口酒，继续道：
“这些贵族满脑子都只有利益，要他们掏钱出人的时候，总能找出一万种办法逃避。不是临时抓些可怜难民充数，就是像那八字胡一般，诱骗年轻人去北境送死。”
帝国的行政体系中，法令通常由皇帝提出，接着轮到帝国立法议会调整修订，得到各方都能接受的结果，最后再由下面的贵族来执行。
帝国立法议会由皇帝、两位主教和五大公爵组成。
动员令要求各地贵族，按照各自的体量出钱出人，首当其冲就是参与立法的几位公爵。
兵锋还没降临到头上，谁也不愿意预支人力物力，不然到了真正关键时候，哪还掏得出士兵和粮食。
动员令的出发点是好的，保卫帝国边疆，谁也无法在明面上推脱责任。
几大公爵虽然无力阻止，但却总能在法案的细节上动一点手脚。
于是，大贵族们干脆将征召力度提高到了极限，要求每位贵族都派出一半的正规军，前往前线。
显然，这一严苛的条件令贵族们难以接受。
失去一半的兵力，谁还有余力维护领地的安全？
因此，无人能够满足政令的要求。
结果，政令的要求不得不逐步降低。
最终，最低阶的骑士每年只需服役两个月，并贡献五名士兵，对士兵的质量也不再做要求。
归根结底，帝国本质上只是松散的联盟，集权程度还不如其他公国王国。
从这群贵族的表现也能看出，局势并没有那么紧张。
北境虽然危险重重，但兽人的主要侵略方向，仍旧集中在东面邻近的诸多人族邦国。
冲突仅局限于边境地区，现在的动员更像是在重整军备，为今后可能爆发的冲突做准备。
赫尔曼心中了然，只要东面的摩拉维亚大公国顶在前面，帝国就可以高枕无忧。
他刻意地叹了一口气。
莫里茨注意到赫尔曼眉间的忧愁，问道：
“葡萄酒不合你口味？”
赫尔曼摇了摇头，再一次举杯，说道：
“实不相瞒，我虽是设了套等八字胡落网，但说的也并非全是谎言。”
赫尔曼苦笑着摊开另一只手。
“前些日子我确实遭了魔兽袭击，那群畜生撕碎了我的行囊，最后只能捡回来几枚银币。这不，刚在卢塞恩镇落脚两日，正愁着找个差事维持生计。”
莫里茨哈哈一笑，撞上赫尔曼的酒杯：
“就凭阁下的实力和年龄，不管去哪里都会受到青睐，我们秘银商会就很欢迎你这样的强者。”
赫尔曼又唤来酒保，再为莫里茨添上一杯。
他似乎是无意地说道：
“做护卫终究还是危险了些，我在荒野流浪许久，只想找个安稳一些的工作。”
莫里茨面露难色。
“要是想加盟商会，还要看你是商人，还是本地的手工业者。”
他一一细数着说道：
“如果你了解当地的物价，手上还掌握着销路和人脉，商会自然愿意吸纳这样的盟友。至于那些粗活……我看阁下手上没有茧子，想必对这些营生不感兴趣。”
赫尔曼问道：
“不知道商会里有没有财务会计一类的职位。”
“财务会计……”
莫里茨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他想了想，说道：
“和我一样做执事如何？碰到有闹事的就去摆平，闲的时候就泡在酒馆里。”
听起来像城管，实际上和帮派流氓没什么区别，最多算是有文化的流氓，而且比护卫还要繁忙。
赫尔曼道了声谢，不可置否道：
“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过几日之后去拜访秘银商会，希望到时候你能帮我引荐一番。”
莫里茨只觉得，和面前这个年轻人相处十分惬意，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再考虑到赫尔曼的天赋，他当即便答应下来。
赫尔曼还想多问两句细节，却听到悠扬的晚祷钟声。
晚祷钟声一共有三轮，每一轮间隔十五分钟，打从第一轮钟声响起，就意味着夜幕降临，宵禁即将开始执行。
酒保站在人群中央，用力拍了两下手。
酒客们听到这两声清脆的掌声，纷纷放下酒杯。
赫尔曼侧目看过去，只听人群中响起洪亮的嗓音。
“各位，时间不早了，赶在宵禁之前回去吧。”
在酒保的身旁，一个青年举杯起哄道：
“老佩顿忙了一整天，还揍了那个赖账的混蛋一顿，这一杯敬老佩顿！”
众人正在兴头上，都不想让狂欢就此结束，便跟着青年一并起哄。
眼看众人掀起了新的一轮声浪，酒保只好笑着摆了摆手。
“最近镇子上不太安全，大家一定要小心！”
酒桌对面的莫里茨将酒水一饮而尽，从座位上站起。
他在赫尔曼耳边低声说道：
“宵禁令可不是闹着玩的，阁下也要多加留意。”
他左右环顾周围，确定没有人偷听，才继续说道：
“前几天，泽莱卡男爵的使者才拜访过我们商会，没想到，第二天就听到了他的死讯。那位使者还是男爵册封的骑士……”
看来凶手的实力不简单，悄无声息地杀死一名正式骑士，多半要拥有四阶以上的实力和手段。
那名潜伏的巫师，或许要比刀疤脸更加强大。
赫尔曼重重点头。
“下次再聊吧，明天正午我还会来这间酒馆。”
莫里茨留下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开。
赫尔曼同样无意继续留在酒馆，得赶在宵禁之前回到农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