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凤凰渡
雪夜，凤凰渡。
大雪如鹅毛般纷纷扬扬飘落，将整个世界装点得银装素裹。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唯有寒风在旷野中呼啸而过，仿佛是无数冤魂在低吟。
一支队伍在这雪夜中悄然前行，马蹄被厚厚的积雪所包裹，发出沉闷的声响。
队伍中央，秦凡面色凝重，眼神如炬，紧紧盯着前方的路。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小心翼翼地策马靠近，俯身在秦凡耳边低语：“报！节帅，凤凰渡有两百女真轻骑戍守，戒备森严。附近十里左右，还有几股金兵，每股约五十人在四处游荡……”
凤凰渡，汴河水系中至关重要的咽喉要道，勤王兵马的粮草辎重此前皆由此转运。
秦凡眉头紧锁，内心如翻江倒海般权衡利弊。若放弃凤凰渡转走下一个渡口，且不说途中是否会与金兵遭遇，就算侥幸通过，没了粮草，军队又能坚持多久？
沉默片刻，秦凡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决然的光芒。去踏马，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更何况老子踏马的有五百多接近六百人，对面只有两百人，怂个鸡毛！
此时不拼，更待何时？
“集军！”秦凡一声令下，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
秦凡迅速抽出长剑，凛冽的剑光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随我冲锋！”怒吼声划破雪夜，惊起一群栖息在枝头的寒鸦。
大军如汹涌的潮水般朝着凤凰渡奔去。马蹄声如雷，踏破了夜的寂静。
“敌袭！”金兵的惊呼声在渡口骤然响起。
女真轻骑们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支本应在汴京城的勤王军队，竟会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这里。
转瞬之间，双方短兵相接，刀光剑影闪烁，喊杀声震得人耳鼓生疼。秦凡在这混乱中左冲右突，凭着几分运气，竟接连斩杀了几个金兵。
身旁厮杀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不知不觉间，秦凡好似忘却了自己这个将军之位，实则是家里耗费大笔银子买来的。
不知何时，一名金兵如鬼魅般悄然摸到秦凡身后，猛地挥出一刀，狠狠砍在秦凡身上。秦凡只觉一阵剧痛，整个人不受控制，从马背上重重坠落。
这一摔，仿佛全身骨头都散架了，脑袋昏昏沉沉，眼前直冒金星，手中的剑也早已不知甩到了何处。
恍惚间，秦凡瞧见一名金兵高举着大刀，气势汹汹地朝自己冲来。
生死关头，秦凡下意识地抬起胳膊，试图抵挡这致命一击，然而那刀却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待秦凡努力眨了眨眼，视线逐渐清晰，才发现刘钟不知何时也从马上滚落，此刻正挡在自己身前。
只见他满脸怒容，大喝一声，手中长刀一挥，如闪电般划过，瞬间将那金兵的头颅斩落。
紧接着，刘钟迅速转过身，一把将秦凡搀扶起来，双眼通红，声嘶力竭地吼道：“秦节帅！”那声音里，满是焦急与关切。
秦凡环视周遭，战场上一片死寂，残肢断臂散落满地，鲜血汇成小溪，汩汩流淌。
将士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庞，此刻已失去了生气，凝固的表情中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恐惧与不甘。目睹这惨状，心中涌起无尽的悲愤，身上的疼痛也变得微不足道。
秦凡俯身随意从地上捡起一把带血的刀，刀刃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黏腻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秦凡脚步踉跄，却又义无反顾地朝着金兵冲去。
还没走出两步，又一名金兵如恶狼般扑杀过来。伴随着一声巨响，两刀相撞，一股巨力从对方刀身传来，直接将秦凡手中的刀振飞出去，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哐当”一声落在不远处。
千钧一发之际，刘钟如猛虎般猛地扑来，用自己的身躯为秦凡挡住了那致命一击。只听他闷哼一声，锋利的刀刃在他手臂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袖。
他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大骂道：“去他娘的，痛死老子了，看老子不把你劈成两半！”
说罢，他挥舞着手中长刀，朝着金兵疯狂地砍去，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那金兵双眼圆睁，不甘地抽搐几下，彻底没了气息。刘钟一脚踢开尸体，扯着嗓子，声若洪钟般大吼：“都死哪去了！来两个人，把秦节帅给我死死护住，掉一根汗毛，提头来见！”
话落音刚，两名士卒如离弦之箭从侧翼奔来，一左一右迅速将秦凡稳稳架在中间，不断在战场穿行。
不知过了多久，厮杀声终于渐渐平息。整个凤凰渡陷入了一片死寂，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耳边，只有秦凡和刘钟沉重的喘息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战马的嘶鸣。
秦凡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缓缓环顾四周。那些还能勉强站立的将士们，个个身形狼狈。他们的战甲早已被鲜血浸透，分不清原本的颜色，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伤痛。
看到这一幕，秦凡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疼得无法呼吸。他们整整有五百多人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打二百金兵，可如今，粗略看去，只剩下寥寥一百来人。
秦凡深知，此刻绝非沉浸在悲伤中的时候。金兵随时都有可能支援过来，他们必须赶快上船。
于是，秦凡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沙哑却坚定的命令：“上船！”声音在这寂静的战场上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将士们闻言，相互搀扶着，朝着战船的方向艰难前行。
当秦凡的脚踏上战船甲板的那一刻，连日来高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缓缓落了下来。战船的木质甲板坚实厚重，稳稳承托着秦凡，好似宣告着危险已然远去。
秦凡清楚，经历这九死一生的恶战，他们终于赢得了活下去的机会。
然而，当秦凡回望那片被鲜血染红的雪地，心情却如坠冰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皑皑白雪之上，尸骸横七竖八地散落着，密密麻麻，一片连着一片。
他们有的肢体残缺，有的面容扭曲，每具尸骸都曾是鲜活的生命，他们只想活着，又有什么错呢？如今却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冰冷的土地上。
正出神间，远处隐隐传来阵阵沉闷的马蹄声，如滚滚闷雷，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那是金兵的援兵到了！
只见远处扬起漫天雪花，如一条白色巨龙奔腾而来。为首的金兵将领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长刀，在阳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情况万分危急，此刻若是稍有迟疑，必定全军覆没。
秦凡不再犹豫，转身面向全体将士，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吼出一道命令：“开船！”声音在江面上久久回荡。
随着命令下达，将士们迅速行动起来，船帆缓缓升起，战船在江面上缓缓驶离，身后的凤凰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