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1章 她的笑(求追读)
夜色渐浓。
街道两旁的银杏树在夜风中簌簌作响,金黄的叶片打着旋儿飘落,落在无人的长椅上,点缀在一排排路灯旁,还有几片不偏不倚落在了江眠的肩膀。
略带潮湿的触感使得他思绪中断,随手扫去肩膀的落叶,微微吐出一口气,不再去纠结谢晚吟到底是不是人类指挥官的问题。
说实话,只是看到几条消息就一股脑地分析那么多,他也觉得自己或许有些过于敏感了。
说到底,就算谢晚吟真的同样“经历”过末日,甚至真的就是一位人类高级指挥官,那又怎么样呢?
倒不如说,这其实是一件好事。
那些血与火的记忆终究只是梦境,如今阳光依旧,世界安然无恙,作为唯二的“幸存者”,他们或许可以向彼此倾诉那些无法言说的痛苦,甚至一起寻找消除末日梦境的办法。
——或许谢晚吟接近自己就是出于这个目的?
不……现在就下定论未免为时太早,没必要急着把谢晚吟当成“同类”,也没必要对太多事心怀期待。
江眠渐渐冷静下来,不再让自己的思绪继续胡乱发散。
想了想,他给谢晚吟回了一条消息。
“时间,地点。”
不管真相到底如何,他总归是要去摸摸谢晚吟的底的,但如果那家伙试图让这件事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那他也没有赴约的必要了。
此时距离谢晚吟发来最后一条消息已经过去将近十分钟了,但她似乎一直在盯着手机,很快便发来回复,同样的言简意赅。
“明天中午放学,操场。”
操场……
江眠斟酌片刻:“好。”
本以为对话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岂料谢晚吟没多久又再次发来一条消息。
“明天中午可能会很漫长,需要我帮你带一份午饭吗?”
这是在暗示我们会聊很久吗……江眠心中思索,回复道:“不需要。”
“水呢?”
“也不需要。”
“好吧,那明天中午不见不散。”
谢晚吟不再多问,只是提醒了一句,“希望你这次不要再爽约了。”
江眠微微皱眉,这家伙似乎已经认定在同桌这件事上是他的问题了,不过他也懒得再继续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收起手机不再回复。
抬头吐出一口浊气,几颗黯淡的星辰点缀在深黑色的天幕上,月亮被薄云遮住,只透出朦胧的光晕。
这样的夜晚太过平静,和末日下似乎并无不同,但完全是两种光景。
末日没来,但愿也不会出现别的麻烦吧……
就在这时,身边的阎初镜忽然开口道:“你刚刚是在和你的债主聊天吗?”
江眠心中一凛,谢晚吟的确是他的债主没错,可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不只是谢晚吟,就连这家伙也不简单?
他不动声色道:“你又在说什么蠢话?”
阎初镜敲着盲杖,不紧不慢地走在由银杏叶铺就的道路上,脚下沙沙作响,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你又没有朋友,大晚上除了债主之外,还有谁会主动找你?”
好吧……又是歪打正着。
不管以怎样的方式进行推理,这家伙似乎总能触及到正确的答案,还真是邪了门了。
江眠双手插兜,反唇相讥道:“看来在你的世界里,你的身边除了朋友就只能是债主了。”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阎初镜神色从容,并没有否认这句话。
“那你还真是可悲。”
少女也不生气,抬手挽起耳边散落的发丝,语气带笑:“你也好不到哪去,连朋友都没有的家伙。”
江眠冷笑一声:“你有朋友,为什么从来没见他们联系你?”
阎初镜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恼羞成怒,而是用一种“你没有朋友就别瞎打听”的口吻教育道:“就算是朋友也没必要整天腻在一起哦。”
“你似乎对‘整天’这个词存在什么误解。”江眠语气讥讽。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毕竟我又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时间的流逝在我这里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少女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江眠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卖惨博可怜吗?”
“怎么理解是你的事。”
阎初镜神色平和,用盲杖拨开前方的银杏叶,使得盲道能够显露出来,“不过如果你觉得我可怜的话,那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不可以。”
江眠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无情。
阎初镜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因此也不在意,只是故作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多少会有点好奇呢。”
“我的好奇心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重。”江眠冷淡道。
这一点阎初镜的确有所体会,想了想好奇道:“那什么样的事物才能激起你的好奇心呢?”
江眠停顿片刻:“我感兴趣的事物。”
这显然是一句废话。
“那什么样的事物才能让你感兴趣呢?”阎初镜又问。
“我对大部分事物都感兴趣。”
“是吗,可在我看来,你眼中的一切事物明明都充满缺点。”
“这二者并不冲突。”
阎初镜似懂非懂,想了想忽然问道:“那在你眼中如此讨厌的我,在你心里是否偶尔也会激起一丝兴趣呢?”
这句话并没有别的含义,似乎就只是简单的好奇,但江眠并没有回答。
他只是默不作声地走在前面,过了几秒才淡淡道:“看来你倒是知道自己很讨厌。”
“毕竟我是一个很恶劣的人嘛。”
阎初镜用一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语气说道。
就在这时,她忽然察觉到前方道路上的银杏叶好像没有那么密集了,就仿佛被人提前拨开了一样,她先是一怔,随即笑了笑,也不点破,只是意有所指地感叹了一句。
“今晚的风还真大呢。”
江眠没有接话。
初秋的夜色里,落叶被踩碎的声音此起彼伏,和车声连同人流声一起,似乎完全盖过了某种试图被遮掩起来的声音。
可那显然瞒不过一位听力灵敏的盲人少女。
良久,他的耳边再次响起了阎初镜的轻笑声。
“我说,你果然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呢,卑劣的小偷先生。”
“说了不要老是把那个词挂在嘴边。”
卑劣的小偷先生语气冷淡,似乎又要开始生气了。
“抱歉。”
来自恶劣的盲人少女的道歉依然毫无诚意,“不过我并不认为小偷这个词有什么不好的,不是有偷心贼的说法吗?”
江眠沉默片刻,面无表情道:“偷器官罪加一等。”
明明是很冷的笑话,甚至他都压根没把这当成是一个笑话,可身边的阎初镜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是那种花枝乱颤的笑,也并非明媚灿烂,就只是一种很平静很温和的笑容,一如他们初见时的那个夜晚,少女微笑着说出那句自暴自弃的话。
那么……
现在的她究竟是真的在笑,还是只是在进行某种下意识的伪装呢?
一阵夜风吹过,地上的落叶四处纷飞,宛如倦蝶,又像是某种来不及捕捉的情绪。
江眠默默收回视线,同样也收起了刚刚生出的些许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