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6章 突如其来的噩耗
郭守离扶着她的手腕,绕着马厩走了一圈,问:“怎么样?”
王苏瑶点头。
郭守离看向店家,问:“这匹马怎么卖?”
店家道:“二十两!”
“我出一百两。”
一道急迫的声音传来,众人齐齐看过去,看到了一男一女。
女子面容憔悴,双眼通红,头上系一条孝带。男子腰系一条孝带,面容急迫。他快步走来,“店家,我出一百两。请你快快套上马车,我现在就要。”
店家看了一眼郭守离,尴尬道:“客官,我们这里的马都是好马,您再另挑一匹,这匹马我已经卖了。”
哪里是卖了,这匹马根本就不是他的,是有人嘱托他,将这匹马以二十两的价钱,卖给给第一、第三、第五匹马喂草料的客人。
男子颇识得马相,知道这匹马是日行千里的良驹,高声道:“一百二十两,请店家快些。”
“我真的已经卖了。”
店家为难的看了一眼郭守离,对那男子说:“要不您问问这位买主?”
郭守离道:“不卖。”
王苏瑶跟着摇头。
那男子身边的女子走向王苏瑶,抓住了她的双臂。
“小兄弟,求求你,就把这匹马转卖给我吧。”说着,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夫君在拒马河战死了。如今天热,若不尽早赶过去,怕是,怕是连他最后一面都看不清了。”
拒马河,那不就是在真定府一带吗?
王苏瑶心里咯噔一下,忙问:“拒马河打仗了?”
那女子点头:“辽军突袭,真定府出兵阻击。上至防御使,下至士兵,八百人啊,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王苏瑶反握住女子的手腕,急问:“那防御使,叫什么名字?”
女子早已泣不成声。
“嫂嫂!”男子扶住女子,叹道:“汴京安定坊王家的大公子。”
王苏瑶懵了:“你怎敢肯定?”
男子道:“我兄长就是他手下的团练使,错不了,朝廷已经发告丧文书了……”
嗡,嗡,嗡嗡嗡……
王苏瑶的眼前忽现一片乌海。
“哥哥,哥哥……”
一遍又一遍的呢喃,也换不来熟悉的面容。王苏瑶睁开眼睛,眼中再寻不到一丝光亮,泪无声而落。
床侧的热粥,换了一碗又一碗,分毫未动。
日落而息,月伴而升。清冷的月光笼罩柴房。柴房时而寂静如月宫,时而泣血如酆都。郭守离站在廊下,看着模糊的窗子,推门走了进去。
王苏瑶缩卷在床角,用被子裹成小小的一团,仿若受惊的小白兔,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郭守离走至床前,道:“你外祖家在哪,我送你去。”
王苏瑶木讷的抬头:“你也要赶我走吗?”
“不是!”郭守离喉头发涩。
王苏瑶回过神来,笑着摇头:“我母亲都劝不得父亲,我外祖父便劝得吗?不过是让我母亲更加难堪罢了。”
郭守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父亲竟连至亲骨肉也能痛下杀手?”
王苏瑶笑出了声:“郭大哥,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这一刻他默认了她的身份,她也未加隐瞒。王苏瑶扭头望向落满月霜的窗子,喃喃自嘲:“若死的是我,该有多好。”
回家,还想吗?
不想了!
翌日,王苏瑶抱着好多好多的纸钱,郭守离带着她来到了山巅之上。王苏瑶放下纸钱,在地上画了一个圈,面北而跪。
纸钱燃起,一叠一叠又一叠的放进圆圈里,越烧越旺。
王苏瑶仿佛在烟雾里看到了哥哥的身影,威武、挺拔,比三年前还要不苟言笑,但看向自己时,依然是温柔的。
“哥哥,来生,你还愿意选我做你的妹妹吗?”
正值五月,刮的是南风。温润的南风吹起烟雾,一圈又一圈的往北方飘去,飘向遥远的真定府。
不料遇上了北方而来的冷风,冷热交汇,一道惊雷劈下,瞬间,大雨倾泻。
王苏瑶扑身去护烧着的冥纸。
半途而灭,表示哥哥不愿意。
快要熄灭的冥纸反噬,烟雾火星,直冲女子面门。郭守离抓住后腰孝带,提了上来。女子在空中翻转,落进了温暖的怀抱。
他抱着她,她用身躯护着身下的火苗。雨水冲刷下,冥纸安稳的烧成灰烬,王苏瑶砸进男子的肩头,失声痛哭。
原本就强撑着一口气的女子再一次病倒了。等她有气力下地,已经是三日后。想着这几日一直累郭大哥不能去打猎,还要照顾自己,她多有歉疚。
趁着他去山下挑水的时候,王苏瑶汲了鞋,去厨棚煮饭。她刚烧上水,见院门口探进来一颗脑袋。
云宝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笑呵呵的打招呼:“婠妹妹,守离哥哥不在吧?”
她看到他去井边挑水了,才敢跑过来。
王苏瑶笑着摇头。
云宝儿挺胸钻进门来,撸起袖子,豪气的将王苏瑶挡到身后,“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干活呢,你快歇着,我来做饭。”
王苏瑶:“……”
她是客人,她也不是主人吧?
王苏瑶问:“云姑娘找他有事?”
“我也没有什么大事。”云宝儿见灶台上放着一盆鸡肉,擀了四碗面条的量,下进滚开的热锅里。
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擦干净手从怀里掏出来一双青布包着布鞋,塞到王苏瑶怀里,“我给守离哥哥做了一双鞋,你帮我给他吧。”
女子送给男子自己亲手做的鞋子,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王苏瑶手有点烫:“你为何不自己给他?”
元宝儿脸颊微红:“我知道,守离哥哥自觉身无半亩良田,又无父母帮衬,所以一直不肯娶妻。可我,不嫌弃。”
说到这里,她忙道:“婠妹妹你放心,你既然是守离哥哥的亲人,便也是我的亲人。你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会好好待你。还请你,劝劝守离哥哥。”
说罢,她捂着脸跑开了。
院门关上,王苏瑶打开青布里的鞋子。那是一双黑色的布鞋,针脚绵密,鞋底足足加厚了两层。她伸手量鞋底的长度,一拃,两拃……
啪的一声,她将鞋远远的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