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谁人擂鼓黄金台（5）
通向东华门外巨大广场的街道有八条。
不过，想要供数万人快速逃离，不要说八条，八十条都绝无可能够，人在惊惧中的群体思潮必然会趋于混乱。
此时，里面的人拼命想往外跑，外面不觉明厉的人突然便被身后潮水般人群裹挟。
更有人被猛地撞倒，发出痛苦的惨叫，却很快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呼喊里。
到处乱成一团，七条街道都密密麻麻地堵满了人，进不得进，出不得出。
等等，你说少了一条？
因为那条空无一人，尽数染血，正是计山来处…
小宦官与计山瞬间便战至最深，很迅速地即将分出胜负。
“好郎君，你真不去和他打吗？那我们快走吧！”
楚轻雨面露喜色，没想到竟然还真说动这小少年了。
“是的，姐姐。”
叶槐提起了剑，不再理会还在肆虐的计山，却也没从其它街道逃离，反是飞速向皇城底下影遁奔去。
楚轻雨顿时惊了，这还不如冲向计山呢，急忙喊道：“郎君，你做甚，从其它街道跑啊！难不成你想去皇城？但你应该感受得到城门里面站着的那个老家伙吧？那家伙绝对是至少三品以上的宦官！是为天下极速！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站着不动，但如果我们被识破，那可真跑不了！”
可这回再动摇不了少年决心。
而计山自然也发现了叶槐的遁逃，心中顿时升起无穷怒火。
他失算了，这个“影卫”的影遁速度远超寻常，宦门的支援速度也远超预料。
但，这两件事是大哥的遗命，他早已无视生死，哪怕拼尽一切无论如何都要完成！
计山通红着双眼，用力一剑击退对手。
八品技—分尾！
计山迅速再次消逝一尾，气息猛然暴涨，斩向袭来小太监。
尖锐指甲与长剑相接，发出金铁交击的镝鸣。
“锵…！”
小太监面色苍白，他的指甲竟被尽数斩下，意味着他再无武器，而宦门一身本事都是靠这五指。
面对计山攻击，他只能不断躲闪，却又不逃离，生死只在数十息间。
这令孙顺才面色铁青，可如今离陛下之令依然还有数分钟…
此时，叶槐已经跑入了皇城百丈之内，却是突然停住，举起了剑，四下寻找，瞬间陷入了片刻犹豫。
楚轻雨突然猜到了少年将可能做的事，连忙劝停：“郎君！你想干什么？你不会是想在这自裁引出近卫？！我告诉你，单纯在这死了人可不算！这个人得是被其它修士谋杀！就像这里踩踏而死的人都不知几何，他们依旧没出动！”
“放心，姐姐，我没那么圣母，我是在找一个看上去就是坏蛋的人宰了！”
叶槐努力扮出凶狠模样，左顾右盼，试图定下决心。
“不可！如果是郎君你杀人，那些近卫是先抓住你！抓住你后他们才再去解决后面的妖！”楚轻雨想也没想地反对。
“那更好办！我待会朝那妖怪跑就行！”
“可是…郎君…”
没功夫再和楚轻雨闲谈，无视小狐娘的唠叨，叶槐随手抓了一个正慌张逃跑、长得颇为凶狠的学子，并将剑架在他脖子上，恶狠狠道：“快告诉你叶老爷，你平生做过什么坏事！”
那学子顿时懵逼了，望着眼前黑衣人不知所措。
你影卫要现在抓犯人也应该去抓那妖啊！现在来审我那点偷鸡摸狗的事？
“快！快说！”叶槐立刻将剑压了压，顿时鲜血溢出。
卧槽？！来真的？
被抓学子连忙大喊着开口：“大人，大人，我说，我说！我窥过隔壁王寡妇洗澡！”
话音落下，叶槐脸色有点难看。
这事叶老爷都没干过！果真是大罪！当死！
“啪！”
“呸，浪费叶老爷时间！快滚！”
叶槐狠狠扇了一巴掌，再一脚踢开懵逼男人，正要再次扫视人群物色下一个对象。
“喂，那个影卫！过来！”
竟是前方传来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叶槐立刻转头看去。
只一眼，见多识广的叶老爷顿时被吓一跳。
那是东华门前的九层白玉阶上，一个半张脸皮都没了，浑身破破烂烂，肠子还不断想往外崩的男人在喊他！
我靠，这么难看还出来吓人，就决定是你了！对不起，下辈子投个好胎，这会儿丑就是原罪！
叶槐提剑飞奔上前，嘴中念念有词，试图减轻自己的罪恶感，反正这家伙这样子不医治也活不了多久…
“郎君，不可！这是你们大周的探花郎！杀了他我们更跑不了！”楚轻雨急忙劝道，声音终于入了少年耳。
已经高高跳起，跃过白玉阶，即将斩下的叶槐：“……？？？”
这么丑的人是探花？
叶槐仓促地将剑垂直向下，止住冲击力。
很快，剑与地面一路火花带闪电，最终滑在詹士元身前停下，二人相距不过半尺。
詹士元讶然看着这“影卫”，对方竟比他的登场方式还帅气三分！
如此妙人，他日定然要结识一二。
不过，现在并非闲聊的时候。
“小兄弟，多谢赠剑，帮我保管一下这个！”
詹士元的开口让叶槐再次一懵，随后他的剑突然便被抽走，多了个…棒子？
“喂，你…”
叶槐看着手中鼓槌，正开口想说点什么把剑拿回，却见詹士元正踉跄着向地上一坨什么东西走去。
“不…不!你不能杀老夫！你这样有违礼法！”
地上那一坨竟然开口了！
这让叶老爷再次开了眼界！
一山更有一山丑…
不过，他也意识到眼前探花郎是想干什么，猛然起了敬意。
而詹士元并未因此停了动作，恶狠狠地将剑用力插向肉质颇硬的吴良胸口。
拔出来之前的剑要费点功夫，那再插一把便可！
“不…不…我不服！除非你辩赢我！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死不瞑目！”
感受想要深入的剑体，吴良心中的恐惧达到极点，身体不断颤抖着，顽强地绷紧肌肉，阻止剑刺入。
恶道欺凌小弱，却又极度恐惧死亡。
看着这厮模样，詹士元皱起了眉头，决定让他死的瞑目。
“你这厮先前有言，我王仁政施恩于天下，四海学子无不受我王恩德，是也不是？”
剑，缓缓刺入一分。
“那又如何…这干擂鼓何事！”
吴良恐惧的眼中却满是不服气，咬牙拼命抵抗。
“伏阙上书，与其说是有官身者不得前来，不如说，是受我王恩德者不得前来！”
剑，刺入三分。
“什…什么？”吴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恐惧愈加弥漫。
他本以为自己是燕国的官，从未受周王之恩，没想到自己的言论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可…他很快想到一个漏洞，拼命嘶喊出最后一搏：“那你呢！你也受你们周王恩德！你怎能前来擂鼓！你…你亦当杀！”
话音落下。
“嗤”
探花郎笑了，配合半边血肉，笑的很瘆人。
“我乃大周探花郎！最多不过罢黜功名，而你，甚至非我大周臣民，与野人何异？野人，扰我皇庭安宁，其罪…当诛！”
伴随詹士元竭尽全力将剑压下，数句话功夫。
“啊！”
伴随一声绝望的嘶喊。
剑入十分，伤及心脉。
吴良眼中光彩缓缓消散，带着无穷恐惧慢慢死去。
计山也已在孙顺才阴沉面色中一剑挑起小太监，狠狠甩开，随后飞奔向皇城而来。
“希律律…！”
仿佛地动山摇，无数铁甲摩擦声和马匹的嘶鸣响起。
叶槐终于知道了近卫为什么骑马，皇城中又如何行起重骑。
“我靠！那马居然能在天上跑！”
数十身着黑重甲，头戴青面铠、手持白马槊的骑兵自皇宫内部冲天而起，翻越城墙，皇宫内还有近千人并未擅动。
“杀！”
伴随一声声震天咆哮，众骑士在一位金甲将军带领下井然有序地组成雁行阵，哪怕飞在空中也丝毫不乱，凝聚出磅礴煞气，直直奔着计山杀去！
兵家九品技—军阵，可将所有兵卒的“气”组成共鸣，实力据结阵人数而翻倍。
所谓万人成军，众志成城。
一人独斗不过猛虎，但万人可轻灭十万虎狼！
众骑士上来便结阵，这显然憋屈已久，奈何规矩便是规矩，兵家首重服从，但现在终于可以一泄怒火！
不过，倒有二骑缓缓分离，马蹄重重踏上东华门前白玉石地，行至詹士元身边。
无视正在从尸体上用力拔出自己剑的叶槐，中有一骑开口，面甲下的声音死寂。
“相公，你已违国法，请于此静候陛下发落。”
说完，二骑也没有加入战场，而是停马于已经昏倒于地的詹士元身旁静静守卫，这让叶槐慌的一比。
“郎君，快，趁现在，悄悄滴跑。”
是楚轻雨的声音响起。
这回叶槐没反对，捣蒜般点头，事情已经解决，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小少年悄悄地一步，两步，尽量不引起注意…慢慢向旁边挪去。
突然，在两位骑士注视中，他的腿被詹士元死死拉住…
“轰…！”
已杀至不远处的计山凝聚全部妖气与重骑煞气直直相撞。
“滚开！”
计山疯狂地嘶喊，拼命再断一尾，竟顶住了片刻。
大哥的任务只完成了一半，他现在还绝不能死。
狐妖立刻使用影分身，身体消失刹那，重骑马槊猛然落空，直直穿过。
随后，刚刚二者交击处重新现出三只狐妖身形，无视背后防御，三只妖狐不顾一切地向白玉阶上叶槐奔去。
“卧槽！大哥，你拉住我的腿做甚？”
叶槐看着飞速奔来计山，又低头看了看腿上的手，心中万马奔腾，但在两骑士不善目光中，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探花拉住他干什么？
还要干什么？
看叶老爷长得帅拖他一起死吗？
“…$&¥……”
詹士元模糊不清的响起，实在令人难以听清到底在说什么。
“啊…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叶槐懵逼了，什么东西？
“郎君，别理会，拉开他的手，直接跑，就算发现了我是妖，这两个骑士也一定会在这保卫他，不会追我们的！快走!”
楚轻雨的声音有些难看，不断催促着，显然她听清了喊的是什么。
“好！风紧扯呼！”
叶槐小心观察着骑士动作，慢慢地轻轻地取下詹士元的手，然后往旁边…
飞奔逃跑！
这会已经快到计山影杀的危险距离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叶槐很清楚，毕竟他之前经常用，而就这两个兵卒肯定拦不住、也不一定会拦拼命要杀他的计山。
“死！”
计山咆哮着，他也估算距离快够了，可对这个影卫发动影杀。
“咻咻咻！”
十数支马槊带着雄浑煞气被计山身后骑士飞速掷出！
计山的影分身瞬间爆开！
而计山本体则是被贯穿，像是坠落流星般，直直被击落后轰然坠地！
“轰！”
计山砸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却没有犹豫，立刻拄剑支撑起身字，目含无限恨意盯着逃跑叶槐。
“咻！”
这回是计山的剑，也被掷出！
听见破风声，叶槐警铃大作，转头看去，瞬间瞪大了眼。
“草！怎么他都会这招！”
“郎君，顶住！我所有真气传给你了！”
叶槐咬牙，尽量估算着剑的落点，拼命转动身子，让它穿过不致命的地方。
一切都太迅速了。
“噗嗤…崩！”
很轻的一声，利剑穿过叶槐胸口后飞速撞在东华门上炸开，留下一个浅印，而少年则被直直射倒在地。
计山还没来得及大笑，叶槐一手拄剑，一手…拄着鼓槌…站了起来，幸好没伤到致命部位。
等等，鼓…槌？
哦，这是詹士元的，还没还他…
他刚刚估计是在开口索要回自己的鼓槌…？要这东西做甚？很重要吗？
没功夫思考，也没时间归还，叶槐拄着这两根拐杖，试图影遁离开。
所有重骑兵这时也齐齐围住了计山，这回他兴许再翻不出什么风浪？
“哈哈哈哈，嗬嗬嗬…”
计山被马匹猛然踩在地上，嘴角满溢鲜血，双目无神地望向天空，奄奄一息。
“大…哥，对不起，这回…我只能…让天命…决定…你交代的事了…我果然…是最笨的…”
狐妖的最后一句话吐出，没有对人间的留恋。
一阵光华闪过，地上多了一只灰色狐狸。
计山使用了最后一尾，褪为凡狐，同时也发动了狐媚。
分尾与狐媚合用，这是楚轻雨曾经在文圣庙前用过的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