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唐盛产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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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熬鹰初成

侯君集牙齿咬出血来,面孔狰狞。

李象这深刻剖析的一番话可谓像一记耳光,彻底打醒了他。可正因为清醒了,反而让他愈发痛苦与不甘。

正如李象所说,这一切本该是他的。

李靖之后的军中第一人啊。

陛下继位以来,程咬金,尉迟恭,李世绩等旧将,尽皆置于地方军州。唯独将他侯君集放在朝堂,让李靖教其兵法,让他独自领军灭国,培养个人威望。

可是如今陛下放弃了他,转而重用李世绩取代他。

“这就是我说,先扳倒李世绩的原由。”李象可不会照顾他的情绪,冷笑道:“当前你的敌人是李世绩......至于房玄龄,等你扳倒了李世绩再说吧。虽然你的最终敌人是房玄龄,但目前的你实在不配拿他当对手。”

闻言,侯君集又是一阵脸色铁青,他沉默良久后,咬牙问道:“我该如何做?”

很好,终于有进步了。

不再一如既往的狂妄自大,意识到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了。

“曾经的你尽享先机,如今先机已失,李世绩有后来居上之势。”李象沉吟片刻,说道:“但想打断李世绩上升之势太难,此人......太谨慎了。

李世绩贞观前十六年一直在边疆领兵任都督,远离朝堂核心,兢兢业业一待就是十六年,不光任劳任怨,也低调无怨言。

此等大毅力之辈,想让他犯错太难,想抓到他的把柄更难。”

李象深深摇头。

何止太难,简直是没有。

贞观末期,李世民弃一众旧将程咬金尉迟恭等人,唯选李世绩为托孤辅臣;新皇李治登基后,长孙无忌独掌大权,排除异己,他安然无恙;李治与武媚娘铲除权臣长孙无忌,托孤辅臣尽遭贬斥逼杀,他独善其身,反而愈发受重用。

死后哀荣,无以复加。

若不是出了个造反孙子,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如若可能,李象更想收服他,可惜李世绩注定不是可以收服的人。

这样的人,太精明了,简直没有缺点,指望他犯错不太现实。

所以,只能另辟蹊径。

“现在你还看不起李世绩吗?”李象突然问道。

“......”侯君集有些沉默,以他的性格让他直接承认有点难,但沉默就是默认了。

“所以李世绩能后来居上,你为何不能反其道而行之。”李象看向侯君集,目光凝聚,一字字道:“正所谓师其长技以制其,克敌制胜之法宝也。”

“你让我学他李世绩?”侯君集失声,双眼圆瞪。

李象不说话,目光冷冷的看着他。

“......”侯君集张了张嘴巴,片刻后,面色难看的道:“让我学他什么?”

“学他的心性,学他的谨慎,学他的为官为人之道。”李象沉声道:“你既然说过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那么唯一能依仗的唯有陛下的君恩了。

要想重新获得陛下重用,唯有向陛下认错,放低身段,沉下心立功,获得陛下改观印象。”

“具体该如何做?”侯君集神情一振。

“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此虽为前汉用人之道,观李世绩之经历,焉知陛下没有借用。既然说让你反其道而行之,你缺少地方为政经验,当主动要求下放,任一地都督,用数年大治之功,重获陛下信任,将来重返朝堂,首相或非你莫属。”

如今朝堂上,房玄龄领袖群伦地位牢不可破,三省陛下摆明了要提拔无甚根基的岑文本刘洎等‘新’人,下更有李世绩后来居上之势。

如今侯君集的吏部尚书已经是走到尽头了,最起码几年内都不会再升迁。李象的方法不失为一种行之有效之道。

但......

“恕难从命。”侯君集变色,一口回绝。

让他侯君集学他人为人之道,尤其还是他从前一直看不起的李世绩,这对他是莫大的讽刺。

若仅此,他尚有可能低头。

但让他放下一切从头开始,只是去搏那个“或”,这绝无可能。

李象并未生气,他早预料到侯君集会有如此反应。

侯君集要一口答应,那才有鬼了。

他就不是侯君集了。

“既然你不愿,那么你只有一种选择了。”李象沉声道:“今后由我做主,我来为你主张。”

侯君集本能的就要反对,先前李象说“以他为主,不得自作主张”,他还能当做说辞。如今显然是打算落实了,且更进了一步,由“不得自作主张”变成了“我来为你主张”。

以李象的手段,多半容不得他阳奉阴违。

这跟让他自缚手脚,当他人的傀儡有何区别。

“你只能选一个。”李象冷冷道,不给侯君集退缩的机会。

侯君集张口无言,是呀,让他自己来他不愿意,那只能按李象安排的来了。

只是与第一个相比,这第二个更不是好选择。

侯君集感受到一张无形的网缠在身上,李象在步步紧逼,收紧了这张大网。

但也并不是没有希望,既然区别于第一个,那么李象多半能让他既不下放军州,又能立下大功。

只是以李象心思之深沉,很显然不会马上告诉他。

李象像是悬了一张饼在他头顶。

一时间,侯君集纠结不已。

“哼”瞅着侯君集那进退维谷,犹豫不决的模样,李象心中冷哼一声。

侯君集愿意改变自己吗?

答案是愿意,且还做过。

历史上,贞观十二年,李世民擢拜侯君集为吏部尚书,官拜为光禄大夫。将他由武臣提拔成文臣,入六部尚书之列,进了朝堂核心圈子,明显是打算重用,当做宰相培养的,未必没有将来替代房玄龄做储备人才的打算。

毕竟房玄龄年龄比李世民大了二十岁,房玄龄之后,谁人为首相?

李世民不得不考虑。

侯君集自然也明白,他自知出身行伍,缺乏文化,为了前途,遂认真读书。

以一个武将开始读书,难度何其大,侯君集不一样做了嘛。

但他做这些的目的是从利益出发,能看到利益,侯君集百般愿意,且会主动为之。

但很显然,如今利益还是没影的事,只是一个可能。就让他放弃自己引以为傲的一贯做人原则,去俯身学习李世绩。

侯君集如此高傲自负的人,怎么肯。

如此一来,自然掉入了李象的陷阱中。

哼,只要落入李象的陷阱,李象自然不可能再让他逃脱。

当然,李象不会告诉他。

更不会告诉他,李世民并未放弃他,最起码没有全部放弃。

李道宗告发了他,说:“君集志大而智小,自负微功,耻在房玄龄、李靖之下,虽为吏部尚书,未满其志。以臣观之,必将为乱。”

李世民说了这么一番话:“君集材器,亦何施不可!朕岂惜重位,但次第未至耳,岂可亿度,妄生猜贰邪!”

李世民说侯君集有才能,什么职位当不得?只是觉得按顺序还排不到侯君集,所以才没有用他取代房玄龄。

李世民对臣下如何,心里门清,自有一套打磨臣子的方式。

李靖如此,尉迟恭如此,李世绩如此,就连被压制了十几年的长孙无忌也是如此。

何况侯君集,也是如此。

该何时启用,何时重用,李世民有清晰的时间线。

当然,李世民成功了,在李靖,尉迟恭,李世绩,长孙无忌身上都成功了。

李靖功成身退,归家养老;尉迟恭褪去骄功之心,历史上再有几个月就会致仕,终生修道再不参与政事;李世绩出色的完成了托孤重任,扶李治登上皇位并最终坐稳,掌控大权。长孙无忌更是在贞观晚期,一举成为百官之首,成了新太子李治地位稳固的压舱石。

可是,唯独在侯君集身上失败了。

这自然是因为侯君集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心性桀骜,没有臣子本分。

更因为李世民用的是打磨。

性格稳重的,被打磨的愈发沉稳朴实,性格不沉稳的,则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摩擦就炸。

打磨的方式有很多种,李世民下的是苦功,长功。

时间跨度动辄十几年。

既然在侯君集身上不成功,那李象就接手,他可不会像李世民那样苦心孤诣,费心费力。他直接下熬功,熬鹰那个熬。

激其忧,恐其心,摄其势,摧其性,服其软。

点破他谋反事激起其忧虑,用贺兰楚石恐吓其心,用天雷震慑其气势,用折辱摧残其心性,用剖析局势让其服软。

这就是熬鹰。

废了恁多功夫,如今看来,李象初见成功了。

最起码,现在李象把枷锁无声无息套在了侯君集脖子上。

而他没有第一时间反抗,还沉浸在李象并未说出口的大饼中。

李象画饼,都不用说出口,侯君集自会幻想。

当然要破也简单。

只要肯向李世民自首,坦白自己与太子谋反事,就能破了李象的熬功。

那李象无话可说,直接认输。

但以侯君集的性子,让他自首恐怕不太可能。

因为后果侯君集不愿承受,或者承受不起。

牵涉谋叛,以李世民的大度,性命多半无虞,但可能会被罢官废爵,贬为庶人。这种一夜回到解放前的结局,侯君集承受不起。

看着侯君集一个人在那里纠结,犹豫。

李象稳坐钓鱼台。

不谋一时者,不足以谋一世;不谋一域者,不足以谋全局。

政斗不是大开大合,勇猛精进,而是日拱一卒,你退我进。

因为每一个位置,每一个棋子,都可能是胜负手。

历史上,贞观末期的朝堂局势,有两人不可忽视。

一个自然是长孙无忌,一个则是李世绩。

长孙无忌,这可是关键时刻能左右朝局胜负生死的人物,目前他尚潜伏在渊,表现的很无害,李象没有很好的办法。

但李世绩,如今被李世民擢入朝堂,任兵部尚书,已然不可轻视。

且历史上,贞观朝后期的战事,基本已现由李世绩统军主导的雏形。

如果再算上高宗朝,可以说是长孙无忌主政,李世绩主军事。

李靖之后的军中第一人,李靖地位的继任者,如此重要职位与身份,李象怎么可能不争。他就是要用侯君集来压制李世绩。

不然,他怎会在侯君集身上花如此多功夫。

“臣想问问,郡王口中主导,究竟是如何做?”思考良久后,侯君集沉声问道。

他当然不可能因为李象一句话,就变成任人驱使的傀儡。

“你稍后便知。”李象兵没有正面回答,说得讳莫如深。

这显然无法让侯君集满意。

他沉思片刻,再次问道:“臣还是想知道郡王如何让臣取代房玄龄?”

他目光坚定,丝毫不退,显然这次李象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誓不会罢休。

李象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嘴唇微动:“房玄龄命不久矣,这个理由够不够?”

侯君集震惊当场,看李象的目光渐渐变了,带着一丝警惕。

李象冷笑,这厮一看就是想岔了。

他揶揄道:“你以为我会像你们那般行谋刺事?”

这个“你们”指谁,侯君集再清楚不过,他眼神闪烁,避开了目光。

“那......”侯君集疑惑不解。

“听闻最近长安出了个有名的瞎眼相师,一言能断人兴衰生死,极其灵验。”李象神神秘秘道:“听说他断定了郢国公宇文士及有一劫,而郢国公府已应验。房玄龄无几年寿数了,就是从他口中传出的。”

侯君集刚要嗤之以鼻,但想到了那夜的天雷,一时间,他惊疑不定,不敢相信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李象可不会给他时间慢慢想,他抛出了终极一击:“现在最后问你,可愿归附我?”

侯君集沉默,持久的沉默。

突然,他抬起头来,紧紧盯着李象,一字一顿道:“臣也有最后一问,敢问郡王,意欲何为?”

“哦,你指哪方面?”李象淡淡道。

“郡王告发太子;入西市操贱业,救济贫困坊民;又百般手段针对臣。如今太子被困馆中读书,无出头之日;万民伏阙只为营救郡王,好大的声势;又欲臣之归附。”侯君集一件件将李象所做的事说出来,他眯起眼睛,质问道:“臣想问问,郡王到底......欲何为?”

“你说呢?”李象反问道。

侯君集不为所动,死死盯着李象,很显然他是想听李象亲口说。

“告诉你也无妨。”李象顿了顿:“我父为太子,我为太子之子,而魏王有夺嫡之心,你说我想干什么?”

“自然是保住他的太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