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岁月催人老
会后张飞察觉异样，问：“大兄，你脸色好难看，出了何事？”
刘备沉默一会，黯然道：“家母病重，我心中忧虑。”
众人闻言大惊，纷纷上前慰问，想要去探望。
“去看看也好，你们分头去吧，不要全都一起去。”刘备道。
安排好军中事务，刘备走出营寨，突然感到踌躇。
他想回家，又不想回家。
回去又能怎么样呢？他还能治病吗？
不知不觉，他来到老孟的铁匠工坊。
既然来了，就看看吧。刘备心想，也就走了进去。
工坊内四个学徒见到刘备，慌忙上前见礼。
“孟老呢？”刘备问。
“老师……”这些人全都面露哀伤，“老师在家休息。”
刘备一怔：“怎么了？”
“最近老师经常咳嗽，也站不住。”其中一个叫孟力的学徒边摇头边说。
刘备心中压着的石头更重了。
出了工坊，他决定去看看老孟。
顺着街道越走越清静，最后来到城北偏远角落。
“孟老！孟老。”他在一间小屋舍前叫喊。
一阵响动声传出，然后是越来越清晰的咳嗽声。
“刘君！你……咳咳……回了？”老孟开门见是刘备，很是惊喜。
“孟老……”刘备吓了一跳。
仅仅一年多时间未见，老孟却像缩水一样干瘪了。
老孟用力挤出一个笑容：“活到头了。”
然后他抓住刘备衣袖，激动道：“能再见到刘君，真好！”
说完就呜呜哭了。
刘备被拉着衣襟，顺从的进屋，入眼内都是陈旧家具，一股潮闷味扑鼻而来。
老孟请刘备坐下，然后慢腾腾的倒水招待他。
“老朽本以为再见不到刘君了。”
他倒满一杯清水，可送到刘备手上时，摇摇晃晃洒的只剩下半杯了。
“哎！”他摇摇头，颓然坐下：“只恨不能报答刘君恩情。”
“孟老，我从没想要过回报。”刘备道：“况且你已经回报过我了，现在作坊很好。”
“只恨我年老力衰，没什么用了。”老孟满心遗憾，“我活了这些年，吃了好多的苦。只有跟着刘君，才活的像个人。”
“我恨啊！”
他突然定定看着刘备：“刘君，你心中可有何难事？只要我能做到，任何事我都愿意做！”
刘备先是一愣，然后转过头，咽下拒绝。何必再伤害个将死之人？
“也许有一事，等我想明白了再找你。”刘备道，“孟老，你要养好身体，可别等我需要时，你……”
老孟用力站起身，欢喜道：“刘君放心，我等着你，不报答你的恩情，我不会死。”
刘备点点头。
走出老孟家，心中那块石头更重了。他拖着脚步，继续前进。
不多时，就来到学舍附近。然后他就看到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
“李公？”刘备惊讶的问。
李定伸出一只手摇了摇，对刘备示意。
可刘备完全没有故人重逢的喜悦。
只因眼前的李定他快不认识了。
这人把身体靠在拐杖上，摇摇晃晃就像一棵草。旁边站着一个仆从，正小心搀扶着他。
“您的头发……”看着对方白了大半的头发，刘备忍不住问。
“年纪到了。”李定不在意道，“我就知道在这能等到你。”
刘备连忙把李定请进屋舍。
“李公，可有何急事？”刘备问。
李定上下仔细打量刘备一会，唏嘘道：“玄德，我听说你回来了，就急着想见见你。”
“嗐！”他说着叹了口气，“也没有什么事。”
刘备想了想，主动问：“承志兄可好？”
“嘿！”李定自嘲的笑了，“这个逆子现在可风光了，我们高攀不起了。”
李定向开闸般的倾述起来。
“……他现在可风光了，咱们涿县谁见到他都要低头三分。”
太平道这些年好生兴旺，刘备心知肚明。
前不久，牵招从雒阳来信，告诉他从冀州一路南下，流民很多，死婴更多。
这些流民中的青壮，大多加入了太平道。他路过各个郡县，每个地方都有太平道。
谁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的粮食，能养活这么多人，也许那大贤良师真能变出粮食。
“玄德！”李定正色道：“这太平道不对劲啊！”
连普通豪强都察觉到了吗？
“李公，卢师很早就察觉这太平道有异。”刘备面露无奈。
“许多智谋之士都察觉到不对，更是上书直言，可这太平道却越来越兴旺，奈何？”
“这世道怎么了？”李定连声叹息，说着不禁露出惊恐神色。
刘备无言以对。
“玄德！”李定突然起身，“……”他看着刘备欲言又止。
“李公，承志兄心意已定，我也没办法挽回。”刘备道。
“是啊，这个逆子连我的话都不听，怎么能指望你呢？”李定黯然的摇摇头。
“可将来……”李定像个小孩那样，小心翼翼请求：“你能饶他一命吗？”
沉默良久，刘备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玄德，你愿意吗？”李定追问。
“李公，承志兄对我有恩，我怎会害他？”刘备道：“可他如今入了太平道，将来还会做什么，谁也不知道……”
李定用力支撑起身子，凝视了刘备许久，点点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够了。”
“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命吧。”
送走李定，刘备在学舍各处察看了一会，发现没什么问题。
郭灵蕴把一切都打理的很好。
再次回到家中，天色已经开始发暗，眼看就要黑了。
刚刚进入院舍，刘备就定住脚步，因为刘母正坐在屋檐下等着他。
见到刘备回来，刘母本想站起身，可她努力了一会，却发现根本起不来。
最后她只得轻轻动了动手，脸上露出笑容。
刘备小心的走到刘母身旁，在她期待的眼神中坐下。
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过了良久，刘母轻声道：“备儿，我们好久都没去给你父扫墓了。”
刘备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忙道：“母亲，我们明天就去。”
“我就不去了。”刘母很平静：“再过不久，我就能下去见他了。还去看那些石头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