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如梦而始，酣然入睡（下）
“放心吧，不会遗憾。”
当狐斋宫准备下山回到稻妻城中镇守，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令她魂牵梦萦的熟悉声音。
她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去，只见那位离别了两千余年的爱慕之人居然不在远方，而近在身前，正微笑看着她，温柔道：“好久不见了，狐斋宫，我回来了。”
即便在稻妻千万人前主持过无数次盛大祭祀的狐斋宫，此时也显出了几分小女孩性子的怯懦，以及一份患得患失间的彷徨。
在看到拜恩的第一时间，狐斋宫的大脑就陷入了彻底宕机的状态。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端详对比着男人脸上最细微的变化，生怕自己眼中的身影只是精神疲惫产生的幻影，抑或是思念心切后的虚妄。
“真.....真是你吗？拜恩。”
身为魔神的拜恩与稻妻大妖、璃月仙人这等存在没有太大区别，时间并不会给予元素生物任何容貌上的改变。
但狐斋宫就是觉得他浑身上下散发气息不仅比以前更加强大莫测、变幻多端，且还隐隐多了些极度陌生、高高在上的漠然与神秘。
除此之外，她也无法用妖力感知察觉眼前有人存在，只有肉眼的视觉能将其捕捉，就仿佛这只是由她臆想构建而来，唯有她可见的一道虚影。
“怎么，是我模样变化太大了吗？”
然而，当拜恩一开口说话，狐斋宫又无比确信这就是自己熟悉的他。因为眼中常含温柔的说话方式、嘴角衔笑的弧度，实在是与记忆中毫无差别。
这是她生命中无可取代的曙光，亦是梦中无数次出现的男人，绝不会记错半分。
这时，狐斋宫才突然想起自己刚刚的自言自语好像已经被拜恩听入耳中，脸上霎时浮起一层动人羞红，比之任何长情的告白都要动人。
在数息调整后，她才依靠定力慢慢恢复到了最初淡然稳重的模样。只是一对纯白狐耳与毛茸茸的尾巴依然在摇摆不停，出卖了主人的真情实感。
“不，只是没想到你会在这个关键节点回来。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想要与你诉说，但眼下与我一同去往稻妻城，度过此次劫难再说吧。”
稻妻地理位置尤为特殊，相较于别的国家，距离世界边界的距离极近，因此深渊灾厄能够更轻易地长驱直入。
如今除了主要的几个城邦聚落外，其余地方全部杳无音信，想来也是凶多吉少。这般生死存亡之际，无论是儿女情长，还是重逢喜事都只好放在一边。
不过如今有了拜恩前来助力，稻妻渡过灾厄的把握大了许多，也能为已经不堪重负的自己分担不少压力。
至少狐斋宫是这么想的。
“当然可以。我还为你从璃月带了份礼物，是可以当作镇物、增幅功效的天地珍宝，需你亲自接手将其嵌入结界核心中去才行。”
听闻这话，白狐少女脸上喜色更浓，因为来自爱慕之人的礼物与记挂比珍宝本身更令其欢喜。
“真的？在哪？”
“就放置在影向山的脚下洞穴中，你先随我去，耗费不了多少时间。”
在这三言两语间，狐斋宫虽已经确认拜恩的身份，但就是有一点让她心中生疑。
在她的视角下，拜恩一直莫名其妙地低着头，看不见脸上显露的表情，只是略显生硬地兀自说着话。
接着，狐斋宫先是令拜恩心惊胆战的沉默了片刻，随后那张小脸上终于绽放出了数千年来最为灿烂明媚的一次花般笑靥。
“没想到你心里还记挂姐姐我。哼哼，那我自然得给个情面，跟你去看一看了。”
随着狐斋宫欣然应允，拜恩这才抬头，表情又恢复到原先的和煦微笑。
他自知撒谎水平一如既往地不尽如人意，但在这个时刻，世上唯有狐斋宫与影二人大抵是识破不了这般谎言。
前者确实聪慧过人，但定会被再会的狂喜左右，丧失往日判断能力；而后者虽不会表现在脸上，心中雀跃也不会少上半分，只不过她直觉天生敏锐，反倒更有可能推出拜恩心思。
在伊斯塔露以规则开辟出的时间甬道中，拜恩看到了狐斋宫未来三日将与来袭深渊力战至竭，最后在漆黑浓雾中孤身死去。
这只为稻妻操劳一生、可爱至极的白辰之狐，是他在击败天照后就立刻经由观测未来知晓结局之人。
过去也曾嗟叹惋惜命运不公，而今既然拥有了改写命数的能力，就决不能放任她白白死去。
说到底，她在拜恩心中占据的分量只仅次于影一人而已。
......
灾厄当前，每一分一秒都有无数鲜活性命殒于漆黑渊雾。拜恩也不愿磨蹭，施展避风缓落之术，领着狐斋宫从万丈高峰跃下直达谷底，来到了当年星落之地。
而今距离当日已过快有三千年，但经由鸣神大社多次修整增幅，大地被陨星击碎，展露出如血管般辉蓝色的裂纹仍在忽明忽暗地闪烁不定，奋力镇压着地底喷薄欲出的深渊灾厄。
也就在此地，白狐少女被拜恩以无敌之姿从深渊灾厄中拯救，因此芳心暗许，直至今日也未曾改变。
在魔神战争结束，拜恩离去后，真影二姐妹、笹百合、千代与狐斋宫结为至交，常常团聚一处谈笑作乐。
五人之中有两人的心同归于远去之星，每每谈论到他的名字与事迹时，便能见到另外三人意味深长的笑容。
可欢笑过后，狐斋宫心中亦有苦涩。毕竟她清楚知晓了拜恩与影早就彼此有意，自己虽然在拜恩心中十分重要，却还达不到恋人的地步。
冬季稻妻寒风凛冽，即便身在山谷也会遭受吹拂。而在经历最初的欣喜之后，她逐渐开始冷静了下来。
狐斋宫直勾勾地望着面前步伐愈加迟缓机械的拜恩，心中隐约开始生出了些异样感，轻声道：“所以你的礼物放在哪了呢？”
只见拜恩前进的身影稍稍顿了顿，没能作出回应。
直至片刻之后，两人行至最大、最深沉的那处地脉裂口旁，他才抛出一个毫不相干的反问：“狐斋宫......待到灾厄结束，会想去旅行吗。”
“你问我吗？嗯......暂时还没有这种计划。不过如果可以的话，璃月应该是一个好地方呢。”
当用妖术预见到地脉中奔流的深渊是何等宏伟可怖后，狐斋宫就没想着自己能够安然生还，自然也没考虑过未来之事。
“璃月确实是个好地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无论山川河流、四季景色都堪称绝美。但提瓦特何其辽阔，或许你也不必将眼光局限于一地。”
“如须弥与蒙德也与之相连，都是我不曾踏足的地方，如果有机会的话，能够去看一看也是不错。”
趁她被这番莫名其妙的话吸引注意力时，拜恩的身形在短短眨眼间已淡薄虚幻到了几近消失的程度。
“拜恩？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待终于意识到不对时，狐斋宫心中忽然警兆大作。她不顾一切地奋力向前奔去，想要触及拜恩消散的形体，那只白嫩素手却在疑惑惊惧的视线中径直穿了过去。
狐斋宫慢慢停下了前冲的势头，绝望地回头看去，所见的唯有一望无际的空荡山谷。
而下一瞬间，那道无限感慨哑嗓音又从头顶入口处传来，其中只有深深的疲惫与沧桑，好似已经耗尽力气与的迟暮之人。
“狐斋宫......你为稻妻一地付出了太多岁月与精力，也是时候亲眼去看看世界瑰丽，好好放松一下了。”
“若未来有机会，又愿意的话，再回到这里，将那些见过的景色告诉我吧。”
随着话音落下，存于此地的封印霎时爆裂开来，弥散飞舞的点点星尘顷刻覆盖在狐斋宫的身上，并迅速化作茧蛹的模样。
阵阵温暖紧凑的包裹感传递着安心，同时夹杂着无可抗拒、催人入眠的昏昏睡意。她明明想放声高呼，却只感到自己意识在逐渐远去，不久就陷入安然酣睡。
随着封印散去，漆黑淤泥从地底迸射喷涌，人形的金茧则逆流而下，清涤开身周深渊力量的侵扰，一路不停地去向远方。
拜恩所设下的时限是百年，足以支撑到这次灾厄全部结束，而以命运权能与余罪构建而成的防护，除非是深渊或天理本人全力破坏，否则都伤及不了狐斋宫半分。
而未来待到狐斋宫苏醒后，无论她是是憎恨也好，释然也罢，反正拜恩不会知道了。
稍稍驱使着迟缓腐朽的手臂向前一抹，拜恩便用余下散逸的星力将地脉讯息编织完毕，同时轻松从因果规则层面上抹去了狐斋宫的这段经历与一切存在痕迹。
往后就是有人存心追查行迹，也不可能找到半点蛛丝马迹了。
“这就是你的遗愿吗......以人类的话说，真是高尚。”
来自空间裂隙的幽幽声音直接入脑，得到的回答只有沉默。
拜恩每一次动用力量都会推动即将崩裂的躯体继续蜕变，而今已连回答伊斯塔露的精力也难以抽出。
尽管这具躯体本身掌握的力量反倒愈加强大，但意志在艰难抵挡中，不断消磨的是往昔视如珍宝的记忆与人格。
当放下了为数不多的几件心事，关于狐斋宫的名字与全部记忆也终于得以消散。
他缄默着望向头顶苍穹，将一直陪伴在自己身旁的无终紧握手中，向着来时的山巅缓步而去。
也不知这残破的躯体，是否还能撑得到她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