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见贵人
看着栖霞闪亮的眼睛,姑娘说不出一个“不”字,晕晕乎乎就坐到了她对面。
“小娘子,我也给你算一卦姻缘。”栖霞微笑。
姑娘还没弄清楚状况,栖霞已滔滔不绝:“小娘子家中殷实,是做蜡烛生意的。今日在长辈安排下相看了未来夫婿,心情颇好。小郎君也是生意人家出身,与小娘子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按理说你们是天作之合,但你心中尚有一丝不确信。”
话音未落,姑娘的眼睛瞪得溜圆:“你如何得知?那你说,我为何不确信?”
栖霞不紧不慢道:“或许是小郎君没有为小娘子插钗?”
姑娘脸色顿变。时下男女相看,若男方对女方满意,便用一支金钗插入小娘子发上,叫做“插钗”。若不满意,也不会失了礼数,给女家送上彩缎礼品,这叫“压惊”。
“他既没有插钗,又没有压惊,你说是什么意思?按说两家早就说好了,相看不过是走个过场。”姑娘皱着眉头问,上半身不自觉前倾,双臂撑在了桌上。
看她的肢体语言,栖霞知道,姑娘心防差不多打开了。果然,姑娘顾不得对面坐的是个男子,径直打开话匣子,把相看过程一一道来,而栖霞也时不时插两句嘴,善解人意地为她解惑。
二人眉飞色舞聊了快半个时辰,姑娘落落大方问:“那依你看,我该怎么应对?”
栖霞一笑:“小娘子别急,你回家找人盯着那小郎君些,不出三天,自会有答案。”
姑娘将信将疑,掏出十文钱递给栖霞:“三天后我会来找你的,如果你说对了,我再给你十文。”
栖霞自信满满:“恭候小娘子。”
姑娘起身离去,临走前还不忘悄悄白了道士一眼。
栖霞正美美数着钱,感觉有一片阴影笼罩过来。抬头看去,道士一双喷火的三角眼直勾勾锁住自己。
“你想干嘛?”栖霞强压住内心不安,故作镇定。
“哪里来的小皮子,敢来抢道爷我的地盘?你在这条街打听打听,这些年还没人从我手里截走客人!”道士一脸的凶神恶煞,口水都喷到栖霞眼睛里了。
栖霞厌恶地后仰半尺,把口水眨掉:“你身为修道之人,学艺不精,所谓算命不过是招摇撞骗,我只是路见不平,不愿那姑娘堕入火坑罢了。”
“你说什么?你敢说我招摇撞骗?”道士目眦欲裂,手指几乎点到了栖霞鼻子尖上,“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说的就是真的?”
“自然,出家人不打诳语!”栖霞昂头挺胸,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然后她发现,自己又双叒叕说错话了。
果然,道士愣了一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你是个和尚!好哇,还敢说别人招摇撞骗,谁不知道你们这些秃驴才是最坏的!”
说完,道士再不犹豫,抄起栖霞的条桌往地上狠狠一砸,只听咔擦一声,薄木板做的条桌已经一分为二。栖霞急得起身去抢,道士又把她的条凳一脚踹翻。
“快给道爷麻溜消失,再也不准你在这里摆摊!”道士恶狠狠地放话。
汤饼摊子的老板早已闻声而来,看着自己破烂的桌椅,脸色非常难看。
栖霞急忙把刚从姑娘手里赚来的十文钱塞给老板:“对不住,您找木匠给修修吧。”
老板掂量了一下,勉强点头,弯腰把桌椅收拾好扛走了。
在道士几乎要吃人的目光中,旁人看笑话的指指戳戳中,栖霞低垂着头走到长街尽头,找到一个角落,顺着墙根轻轻坐下来。
一片云彩飘过来,遮住了天上的太阳。
在阴影中,栖霞眼泪忍不住一颗、一颗砸到地面上,砸得她心上都是坑。在长安挣一碗饭吃,怎么就这么难!
“这位小郎君!”一个声音轻轻呼唤。
是叫自己吗?
栖霞抬起脸,泪水的痕迹还来不及擦去。面前站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姑娘,约莫十三四岁,梳着双丫髻,一双圆圆的杏眼好奇地看着自己。
“小郎君,我家小娘子请你过去一叙。”小姑娘说完转身即走,示意栖霞跟上。
栖霞一头雾水。许是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已经没有能力思考,木木地起身跟在小姑娘身后。
不多时,她跟着小姑娘来到一条僻静小巷,一架华丽马车正静静伫立在小巷尽头。
一把温润如玉的声音传出:“小凡,让她上来吧。”
叫小凡的丫鬟迟疑了一下,还是掀帘示意栖霞上去。
栖霞朝她点点头,毫不犹豫地拾级而上,一脚跨入马车。
马车外表华丽,内里更华丽。铺着厚厚的长绒地毯,萦绕着一股清淡的香气。
栖霞抽抽鼻子,敏锐地闻了出来:“你燃的是沉水香。”
“不错,你确实有些见识。”一个少女倚在车座上,目光灼灼地看着栖霞。她生着一张瓜子小脸,一双桃花眼,眼角略略上挑,眼珠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
“我师父喜欢这种香,只是他存货不多,只有最重要的日子才拿出来点一点。”栖霞老老实实答。
“师父?”少女挑了挑眉毛,但没有多问,转了个话题,“你不问问我是谁,为什么要叫你上车吗?”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一定旁听了我和那个来算命的姑娘对话,把我叫来是想让我也给你算上一卦。”栖霞脸上浮起一丝无奈。
少女咯咯笑了起来:“有趣有趣!你这人好像真的有点道行。”
她身体前倾,紧盯住栖霞的脸:“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你给我也算算姻缘,说对了我给你十贯钱。”
十贯!不是五文,不是十文,是十贯!栖霞的心狂跳起来。
她细细看着少女的脸,目光又移到她的手部。一息之后说:“你的姻缘不太顺利。”
“哦?”少女来了兴趣,“你仔细说说?”
“你最近应该在议婚,男方家或许算得上门当户对,但你对这门婚事颇不满意。”栖霞幽幽地说。
少女谑笑的神情凝固了。她坐得更直了一些:“继续说。”
“你家里对你逼迫得很厉害,你今天一个人带着丫鬟跑出来,或许是想透透气,也或许是想……逃婚?”栖霞挑挑眉毛,直直看向少女。
少女脸色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