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
我们看到,秋雨家的老屋是一排长楼中的一户。长楼朝南,分成七间,由七户人家居住。中间是公共活动空间,称为“堂前”。秋雨家是紧挨“堂前”的西边第一间。
这一间,当时是全村最热闹的地方,一到夜间便挤满了人。他母亲是上海的名门闺秀,也是方圆十几个村中唯一识字的女人,因此乡亲们都来找她读信、写信、算账、记账。
母亲由此想到,不如办一个识字班,利用农闲和夜晚的时间,教乡亲们学习文化,让他们能够自己读信和记账。于是,她到自己娘家朱家村,邀来了从新浦沿嫁过来的一位有文化的女士,她们一人教语文,一人教算术,在余家东门口的堂前,办起了识字班。
参加识字班的村民实在太多了,她们只好把地点改在祠堂。上课时,秋雨常常陪在母亲身边,时间一长,也就跟着认识了不少字。
识字班办得很辛苦,总共办了三年。因为一起教课的那位女士家中接连遭遇不幸,无法教下去了,母亲一人实在撑不住,只好将识字班停了。
每日晩间,母亲仍然为满屋子的乡邻读信、写信、算账、记账。桌子上那盏小油灯,映照着密密层层的身影。满屋的欢声笑语,使秋雨最早明白了文化的功用。
那天,母亲正在屋子里忙碌,乡里新办小学的老师走进来统计可以入学的新生名单。母亲笑着指了指桌子下面,问老师:“在地上爬的要不要?”老师说:“怎么不要,来,登记。”
就这样,刚刚四岁的秋雨要上小学了。
上学的前一天晚上,母亲在油灯下给秋雨新编了一顶草帽,并在帽檐上面用毛笔写上了“秋雨上学”四个楷体大字。
第二天一早,秋雨背着书包,戴着草帽出了家门。学校设在一个尼姑庵里,离家有点远,要穿过村舍、农田,还要在狭窄的河堤上走。母亲担心秋雨太小,想搀领着他去学校,但是被一旁的祖母拦住了。祖母说:“不用,让他自己走着去。”
于是,四岁的孩子独自绕田涉水,走进了学堂。他发现学校里用毛笔,砚台和墨都摆在桌子上。因为年纪太小,每次上课,他都会弄得满脸满手都斑斑墨迹。老师一见,只得抱着他跑去河边给他洗脸。洗完脸,又把他抱回教室的座位上。但是,等到上完下一节课,他又是满脸墨迹,另一位老师又得抱着他到河边给他洗脸。如此这般,每天要重复多次。
远在上海的父亲,听说儿子四岁上学,吓了一跳,当时国家规定上学的年龄是七岁。他又听人说,年纪太小就上学会把脑子弄坏。因此,父亲来信要求儿子留级。叔叔、舅舅也反对孩子这么小就上学。舅舅还出了个点子,要秋雨每次考试都交白卷,以便留级。
母亲没有听从这些意见,听任儿子坚持学习,只是为了减轻孩子的学业负担,代做了全部“暑假作业”和“寒假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