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脆皮五花肉
陈春年说是要亲自颠勺、给大家露一手,结果,还真就只露了一手:
脆皮五花肉。
这一道菜肴,应该起源于云贵川一带,三十几年后,在一众网红的直播带货模式下,迅速蹿红,成为一道世界名菜。
陈春年自己尝试着做过,味道绝佳,就是实在太过油腻,解解馋还行,日常食用一般人扛不住。
可是在1983年前后,这一道‘脆皮五花肉’的外焦内嫩、肥腻鲜香,绝对是王炸。
当然,也不是说没有弊端。
这年月的人,肚子里没什么油水,第一次吃太多,要么窜稀,要么屁眼里漏油,淅淅沥沥好几天,擦都擦不干净……
“尕虎,你们几个看清楚了。”
“脆皮五花肉的第一步,就是选材,一定要这种新鲜的五花肉最好,口感最佳。”
“焯水后,猪皮一面在热锅上使劲摩擦,必须要焦黄后用刀刮一遍,除掉猪皮上一层焦皮。”
剩下的,就烘烤了。
陈春年亲手用土块、泥巴盘了一个简易炉灶,用十几根木柴烧红炉膛,将处理过的五花肉挂进去,用泥巴封了所有缝隙,便开始喝酒、聊天、等待。
一个半小时后。
敲碎炉灶口的泥巴壳子,将十几条五花肉提出来,哦豁,这一股子浓郁香气,一下子就弥漫开来了。
‘咕咚。’
‘咕咚!’
现场十几人,几乎每一个人都开始狂吞口水,眼睛死死盯着那十几条焦黄五花肉,恨不得‘咔咔’乱啃。
尤其是杜小真一家子,本就穷得叮当响,已经大半年没见荤腥了。
哪里能扛得住这等美味!
“陈世美,吸溜,给我一条肉,我先闻闻味儿。”
杜小月蹲在陈春年腿边,两只大眼睛扑棱着,口水稀溜溜挂在嘴角半尺长,她都不知道擦一下。
就连杜家爸、杜家妈,看着焦黄五花肉,闻着浓郁之极的肉香气儿,也在默默吞咽这口水。
“尕虎,拿一包秘制烧烤料。”
“顺便把汽油喷灯提进来。”
陈春年将十几条脆皮五花肉搁一个木头盘子里,开始往上面涂抹胡麻油。
尔后,撒一层秘制烧烤料,用汽油喷灯‘嗤嗤嗤’烧烤一遍,拍一拍手,咧嘴大笑。
哎,造孽啊。
拿着四十年以后的一道‘网红名菜’,在一群肚子里没油水的人面前装逼,这感觉,真特么好!
“杜家爸,杜家妈,来来来,先吃几口解解馋。”
他提了菜刀,咔咔咔一顿剁,将那些脆皮五花肉条剁成小块:“还有你们,都来尝尝。”
陈雪晴、杜小月二人最积极,浑然不顾五花肉上还在‘滋滋滋’的冒着油气泡泡,伸手抓一块塞嘴里,‘咔嚓咔嚓’就是一顿乱嚼。
哎哟我去!
这个香,这个油,这个外焦内嫩鲜香可口,比特么的烤羊肉串好吃多了。
十几人纷纷伸手,每个人抓一两块,‘咔咔’咀嚼。
每一个人的嘴唇上清亮亮的一层油脂,混合着来不及吞咽的口水,只能一边吃,一边不停的用舌头舔……
“姜红泥,杜小真,你俩咋不吃?”
陈春年捏了两块脆皮五花肉,给这两个装矜持的姑娘每人嘴里塞一块,笑眯眯问一句:“香不?”
姜红泥小心翼翼的嚼着肉,狠狠点头:“香!”
杜小真更秀气,低眉垂眼,满脸通红的发出一声微弱颤抖的奶猫叫:“嗯呐~”
这两个姑娘,其实都不错,造孽啊……陈春年捏了两块,一股脑儿塞嘴里,胡乱嚼几下,满口异香。
他又抢了四块,分别喂给姜红泥、杜小真。
借着煤油灯盏橘黄色的光亮,他仔细看一眼这个,再看一眼那个,莫名就笑了。
这么好的姑娘,辜负了哪一个、似乎都是暴殄天物啊。
呸。
臭不要脸,果然是男人有钱就变坏,七想八想的,真不是个东西!
陈春年端了一碗白水老白干,给杜爸爸、杜妈妈和罗小虎几人敬了一圈,一饮而尽。
“吃香就行了,别多吃。”
他在杜小月屁股蛋子上踹一大脚丫子,笑骂:“你这瘦狗肚子里没油水,这玩意儿吃多了,屁眼里会漏油。”
大家听得哈哈大笑。
陈春年这狗东西,啥话都能说出口,偏生大家都不觉得刺耳,反而轻松惬意,并无一丝一毫的恶感。
“陈世美,你到底想好了没有,”杜小月满嘴流油,说话含含混混不太清楚,“我二姐想你想的睡不着觉,你赶紧娶了她吧。”
“……”
众人面色一僵,谁都没说话。
这丫头口无遮拦的,还没一点眼色,没见姜红泥像一块狗皮膏药似的,恨不得贴在陈春年身上嘛。
她二姐杜小真,更是快要羞死了,她蹲在地上使劲勾着脑袋,细长的脖子都快要弯到脚面了。
陈春年也是一阵头大,咧嘴大笑,举头望明月:‘这死女子不会说话,以后别说了。’
“杜叔,家里分了几亩田?”他强行换了一个话题。
“两亩沟坝地,十二亩山上旱地,”杜家爸摇头苦笑,“沟坝地种谷子糜子小麦都行,旱地三五年收一茬,不好营务啊。”
陈春年默然几秒。
红宁县是凤城地区最穷的地方,苦水镇是红宁县最穷的地方,杜家台是苦水镇最穷的地方。
西北之地,干旱少雨,很多当年学大寨修建的梯田,撒三五年种子,能收一茬庄稼算好的。
有些向阳坡地,就算风调雨顺都特么的收不了几颗粮食,想要靠着种田发家致富,根本就是妄想。
“沟坝地种粮食,旱地别种了。”
陈春年想了想,认真说道:“你家缺劳力,少种一点地,还是想办法在外面搞副业吧。”
这位杜家爸人憨厚,却也能干,上一辈子,他一边务农,一边靠着一辆自行车收鸡收蛋跑小生意,后来,约莫在1990年前后,还换了一辆摩托车跑商。
在这个年月,杜家台这样的穷乡僻壤里,他都能算得上一个人物了。
杜家爸听了,却摇头苦笑:“副业不好搞,弄不好,就会被打投办的人盯上……”
陈春年笑道:“没事,只要有生产队、大队和公社的介绍信,基本没啥事。”
说着,他摸出一卷钱递过去:“杜家爸,种田做生意的事情您自己考虑,不过,几个孩子的上学不能耽误。”
杜家爸一看手中的钱,吓得一哆嗦:“小年、咋给我这么多钱!”
10张拾元大团结,100块钱!
杜家台生产队的工分不值钱,一个分工1分2厘,青壮年劳力累死累活一整天,才能挣满10工分。
一天1毛2分钱。
这100块钱,得在生产队挣多少天?
九百多天,将近三年。
这位中年汉子不敢拿,忙不迭的要将一卷钱塞回来,陈春年却站起身,温言笑道:“这是我给几个妹妹的学费。”
汉子呆了一下,叹一口气。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因为家里穷,大闺女一天书没念,嫁了一户人家都快要穷死了。
二闺女脑子好使,爱念书,上了一个初中就供不起了;几个小的也是,眼看着再过两天开学,他愁的整夜整夜睡不着……
“杜叔,婶子,让小真、招娣、转娣、青娣、小月几个妹妹都好好念书吧。”
陈雪晴见状也开口劝说:“就算你挣一个万元户,娃娃不念书,穷根子就拔不尽,一代一代的穷下去,那才叫真穷。”
大家都沉默了。
道理都明白,所以才伤心……陈春年摸出一沓提前准备好的压岁钱,咧嘴笑着:“好了好了,给妹妹们发压岁钱了。”
杜家姐妹,每人20块钱。
在这个年月,这可是一笔巨款,吓得那五个丫头子赶紧躲开跑远,根本不敢伸手去接。
尤其是杜小真,又羞又紧张,身子突然变得僵硬,后退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竟将棉裤裆给摔破了。
屁股蛋子那个疼。
哎呀,就像那一年、她爬上大杏树给小年哥哥摘杏子,不小心掉下来,屁股蛋子摔成了两瓣。
讨厌的,他竟然还在咧嘴笑!
陈世美!
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夜。
这家伙睡迷糊了,钻我被窝里,抱着我用脸蹭着,哭着叫了好几声妈,还尿炕了。
羞人不羞人啊。
还有,那个姜红泥什么意思嘛,知识青年怎么了?城里人就了不起?
杜小真爬起来,跌跌撞撞跑进自己的狗窝。
她又羞又恼又伤心,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默默哭了很久很久,心口窝子抽着抽着疼。
这种疼,让她都快要断气了……
陈春年、陈雪晴、罗小虎几个二货,浑然不知有人躲在隔壁屋里哭,嘻嘻哈哈,没心没肺。
“好了好了,不就20块钱年钱嘛。”
陈春年一把揪住杜小月,狞笑着将100块钱塞她兜兜里:“杜小月,回头交给你二姐保管,只能买学习用品,不准乱花钱。”
“要是让我听见你们谁不好好学习,打烂你们的屁股蛋子,听见没有!”
杜小月拼命挣扎,发出一阵尖叫,恍如在杀猪:“我想跟姐夫去卖卤肥肠,我不想念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