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莫贪昨日
日子一天天地被消磨,或有趣的,或无趣的,经历了过后便如同白驹过隙般短暂。渐渐地那些当时还认为宛如海枯石烂的伟大景象,如今回味过去也只剩下荒无人烟的寂寥了。
高考前夕的紧张与高考过后的狂欢,一下子就被岁月的风吹散了。
扑面而来的仅有大学无止境的新鲜感与数之不尽的孤独。
然而每当某个夜晚在入睡前想起曾经的故事,回忆起高中那拥挤的课室与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悬灯,回忆起黄昏那飘渺的红霞与无数抬头观望这永恒画面的人们,我都无比无比地想回到过去,重返那段本该渴望着逃离的时光。
这种无以企及的遗憾总让我难以入眠。
可我明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离开,我与每一个同学告了别还制作了明信片,我还在谢师宴上做了一次演讲,甚至在最后一次回校的临别之际,我给她拨打了一通电话——虽然她拒接了。
我分明没有遗憾了,我与高中的告别分明是缜密而体面的。
但为何我还是如此地难过,仿佛那短短的三年的青春,已经蕴含了我所有的张狂与爱。
我想不明白,所以只能克制自己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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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末我回了家。宿舍里的环境令我莫名压抑,仿佛连多待一分钟也是折磨。
回到家母亲自然对我嘘寒问暖,我也十分乐意与她分享新学校新生活的一些趣事。就连宿舍里的那些不如意与矛盾,我也认真地与她讨论。
其实母亲并不能开导我什么,她能说的都是那些“待人宜宽严于律已”之类的话,听多到耳朵都起茧。我只是想将胸中积郁一吐为快。
“别被他人影响啦,你要做好自己。记住,你是为了自己而活的。”她最后说。
又是这句话。我无奈地想。
我突然想起她在大学开学前夕对我的语重心长的嘱咐:“你得多加一些部门组织啊,锻炼一下自己,不然就你那胆子,以后出来社会什么都不敢做不会做,那该怎么办?”
“你要记住,你不是为我们而活的,是为了你自己而活的!”
当时听完这句话我愣了一下。
我们真的只是为了自己而活么?妈妈。
这么多年来我向来深信不疑。
可成年以后,我却情不自禁地长考起这个问题来。
人活着当真只是为了自己么?
如果这个世上只剩下我一个人类存活,直至那时,我生存的意义是什么?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为了人类种族的尊严?——这些平常与我的生命毫无关系的事,竟也许能在末日的威迫下支撑住我,虽然也已如一簇一吹就灭的火苗。可抛去这些,我会单独为了我自身而生活下去么?
我不知道。
人类不是只具有生存本能的动物。我们有思想,有情绪,更有超脱绝大多数生灵之上的自由——我们手握最不可想象的自主选择权。
我进而想,人的精神是不可能毫无凭依的,正如一根细竹竿若无脚架便会遇风而倒那样,人之所以存活在这个世上,那必定是有除了其生命之外别的理由。
人都是为了外物而活的。妈妈。
当我心中浮现起这个观点时,我不禁如信仰般对此坚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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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有一场小型同学会。组织者还邀请了当年的班主任,得知这事的我当时心里一慌,转念一想噢自己原来已经毕业了。
与会者不多,都是玩的比较熟的老同学。
聚餐地点在一家不大的寿司店,装修很简约,价格也不算贵。我们在一张长桌上拥挤地围坐成一圈,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大都是一些当年事了。
在场几个都是当年比较受老师关注的顽劣分子,那些胡闹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一捣一大堆,说都说不完。班主任没有对任何一件事耿耿于怀,我们也从无什么事一直埋恨在心,只是说来好笑,毕业之后,这些平时最调皮最叛逆的捣蛋鬼,反而成为了对老师留恋最深、不舍最多的学生。
班主任的翻白眼与气笑,我们的默契对视一眼并放声大笑,仿佛是那段最浪漫的青春翻涌而现。
小巧玲珑的寿司盘排着队端上来,在明黄色的灯光下映射着令人垂涎的色泽。窗外陈旧的天桥与苍老的树静静地注视着崭新的人们,人们在夕阳下沉默地凝望着,色彩斑斓、川流不息的车流。在这一个狭小而温馨的小店里,我们仿佛回到了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高中时代。
高考是我们不可避免的话题。
成绩并未全部公开,我们都很好奇一些班上的老同学都去了哪里读书,又不好意思当面询问,怕触及了别人的伤心处。
有些人,问了不如不问;有些人,问了也不回答。
而无论结果是满足还是挫败,终归都是怅然若失的。
“那个XXX到底是不是去了XX大学读书?”我们七嘴八舌地问。
在我们满怀期待的目光中,班主任终于无可奈何地打开手机,她有一份全级学生的录取院校表。
“你们自个看吧。”她说。
我们四五个人挤成臃肿的一团凑在那小小的屏幕前,这份表格信息量巨大,我们慢慢地往下读取,众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恍然大悟或惊疑不定的表情。
“原来如此!这厮还骗我去了什么野鸡大学,原来扮猪吃老虎呢。”
“确实,亏我先前还那样安慰他。”
“他的分数分明跟你差不多了。”
大家一时讨论得激烈,像是高三的某个温融的午后。
然而我不在乎这些,我的心思一直被某个疑问所牵连,任何骇人听闻的真相都远不及我对那个谜题的谜底的渴望。
我悄悄拿过班主任的手机,在那份注明着所有人名字的表格上,上翻、上翻、再上翻,在茫茫的汉字、数符、人名与地名间,终于定格到了她的名字。
“张澄月——南方外语大学。”
我抬头看向窗外宁静的景色,越过喧闹的人群,此时正处黄昏,还没有月亮。
我苦笑了一下,原来啊,你并没有什么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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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怀有侥幸心理。每当我回想起我们之间那些温馨而仅有彼此的往事时,我总是对她不喜欢我这一事实满腹狐疑。
曾经我们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一起打球唱歌泡图书馆,QQ聊天日日夜夜,各自的秘密心照不宣。对我她有求必应,对她我有问必答。
当初我天真地以为这就是爱情的模样。
最终倒不得已承认,我一直被幻想蒙在鼓里。
与她决裂之后我都在想,是否这只是她为我上演的一出戏,是否只是想我们各自好好努力去拼搏自己梦想的大学。然而她当初冷淡的语气与激烈的言辞,仿佛在斩钉截铁地澄清并没有喜欢过我。
在高考之后,我试过联系她。
而在那个电话拨通却被拒绝之后,我突然惊醒一般察觉到我们之间原来存在着一种厌恶的恨一样的东西。仿佛我们之间从未存在过欢乐与温馨,而即使存在过,如今也只剩一片狼藉。
可那么多个不甘心的夜里我总在想,想及我们曾经共同经历的所有,忆及她给予过我的陪伴与温柔,我不禁自我安慰一般地诞生一个想法:她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那么刚烈的性格,如果高考失利,一定会选择复读吧。
莫非只是对我难以启齿。
我期盼着,等待着,焦急的火焰仿佛要将我焚烧掉;我希冀着,守候着,重逢的渴望如凉薄的海水把我吞没。
煎熬的等待遥遥无期,我甚至渐渐已经不清楚我所等候的是什么。
然而直到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我一直茫然等候的,是答案,是判决,是杨柳岸旁的晓风残月,是胡天八月的鹅毛飞雪。
那我便不再盼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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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我返回旧屋收拾东西。这里离我的高中近,于是上学的时候就暂住在这里。
书本与纸张堆叠如山。
我在漫天飞舞的灰尘与书页中寻找与筛选,深思熟虑于它们的去留。
收拾这些意义匪浅的旧东西的确能让人千思万绪。朝花夕拾间,好像每一个角落都藏着一个故事。有些蒙尘旧物,一翻出来就对视半天。当年的幼稚,曾经的悔恨,往日的喜怒哀乐,全像浪潮般扑向心房上的海滩。
环顾四周,当时的一切似乎仍历历在目。回忆往昔,自己好像就是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地长大。
如今也正是时候,我该飞向更广阔的未来了。
突然想起毕业后很喜欢的一句诗:
“鲲鹏展翅九万里,长空无崖任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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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五六点的家,屋内与窗外都氤氲着炒菜炒肉的油香味儿,仿佛是家家户户无形中进行着的厨艺比拼;电视机里放着粤语播报的晚间新闻,通常是一个端庄的女声;夕阳趴在对面楼房的平顶上,缓慢缓慢地滑下去,好像楼房的背后是一个光秃秃的大斜坡。
人间满是温柔的烟火气息。
时光似乎在倾斜的橘色光线中流逝得极慢。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感受着虽然好像近乎停滞却又永不停歇永在消逝的时间,突然想到上大学前对自己的期许——完成一本小说的愿望——至今仍未新添一字,不由得感到满身疲倦。
这几天的晚上都在游戏中度过,在与朋友们的嬉笑怒骂中,时间过得极快。
大学的几个星期被琐事填满得不容空缺,在宿舍里也根本没有写字的环境,我的写作热情被搁置再搁置。
还有时间吗?还有很多时间。
何必过于着急。我安慰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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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上课眼镜不带,书也不带?”我无奈地看着李武隆,他正用力按着那本放在我俩中间的高数书的页脚,装模作样地认真看着。
等到老师终于从他身边走过,回到讲台上去时,他才把书本推还给我,继续低下头刷起他的单机游戏来。
“反正我又不是来听课的。”他吊儿郎当地说。
“你咋这么狂,”我开玩笑般地调侃他,“你是来学习还是来玩的?身为大学生,应该以认真学习为己任,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为目标!”
“你好好学了?我看你上课睡得可是比猪都香。”
我哈哈一笑,我的确喜欢上课睡觉,特别是高数,催眠起来一分钟也扛不住。
“你可别说,我下课还有看书补课件的。”
“有用?不会真有人下了课还看书学习吧?”李武隆又开始拿他那套阴阳怪气的话语恶心人,每次他这么说,我都有种拿他没办法的无力感。
我决定暂时不再理他。
公式一条又一条地从课件上闪过。
老师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沙沙地写。
“下面我抽几个同学来回答这个问题。”老师拿起了花名册。
李武隆抬起头来,似乎想知道会点到谁,准备看一出笑话。
“这个李武隆同学,你来回答一下:反正弦函数的导函数是什么?”
李武隆明显吃了一惊。他慢慢吞吞站起身,整个人缓缓地摇晃像是随时准备倒塌的危险建筑,紧接着他抬头看了看投影仪上的课件,又低下头凝视着与课堂内容压根对不上的书本,并做出努力在思考的样子支支吾吾了一会——没能持续多久,他便将求救的目光向我投来。
我心中早有预料,默默将书本递过去,指了指一条极简单不过的式子。
“噢,是根号下……”李武隆一边说一边用手描绘那个公式,看上去颇为认真。
“好的,回答正确。请坐。”
他悻悻然坐下后,一脸不可置信地对我说:“这也能抽到我?我的学号明明这么难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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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李武隆的部门那儿有聚会,我难得一个人去食堂吃饭。
说来奇怪,一个人处在嘈杂的环境中,是跟两个人时的状态相差极大的。身旁有朋友时,周围再怎么吵闹都无所谓,反而只恨音量还不够高,能掀翻挂着吊灯的屋顶是最好了。可是一个人的时候,却希望周遭安静安静再安静,一片死寂便极优雅,如同躺入坟墓,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悲戚与鲜花。
耳边只想有一缕风就足够了。
我戴上耳机打开降噪,播放起轻慢而温和的歌,再次与旁人隔绝开一条汹涌的静默河流。
细嚼慢咽间,我突然瞥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她身材瘦弱而不高挑,头发稍短而不蓬松,身上穿着休闲而洁白如雪。她在我不远处以一个不突出的角度显露出她的侧脸,居然让我一瞬间想要喊出她的名字。
然而我很快冷静下来,张澄月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就如同海底永远不会捞上来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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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部的面试我全部通过了。
参加第二轮面试的时候还是有点紧张,但还是勉强顺利地完成了,也许因为第一轮的笔试我加分不少,总之第二轮面试通过的信息很快发到了我手上。
现在算是成为了编辑部的准成员,接下来是为期一个月的考察期。
今天晚上是部门组织的破冰大会,约定的地点在操场的草地上。
学长学姐们早早地准备好了零食与鲜花,他们用闪闪发光的LED灯带围成一个圈,站在圈的边上举着荧光棒朝我们招手。
我没有同伴,单独前来,内心有些忐忑。可学长学姐们的热情与微笑,仿佛真要融化掉我们之间如同寒冰般的隔阂。我突然想起刚开学时的助班学长,他们的居高临下,同此时编辑部的学长学姐们的无微不至形成了格外入骨的对比。
原来还是有不爱摆前辈架子的前辈的。
有几个学长模样的人在灯圈的一边扎堆聊着天,我挑了一个离他们比较远的地方坐下,不想主动和他们坐得很近。
由于我来的算早,此时还没有多少人。操场上忽而刮起陌生的风,吹得有些冷清。
“学弟,喝饮料吗?”突然一个纤瘦苗条的长发女生拎着大瓶装的汽水坐到我身边,同时朝我晃了晃手中的一次性杯子。
“好啊,谢谢学姐。”我点点头说。
她为我盛满汽水,放到了我跟前。
“谢谢。”我再次说。
“不用那么客气,”她甜甜一笑,“学弟是哪个专业的?”
“我是港岸的。”
“港岸……”她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称,疑惑地作思考状。
“港口航道与海岸工程,在土木工程隔壁。”我笑着解释说。
“哦哦。”她也笑起来。
我们开始一人一句地闲聊,从各自的专业聊到家乡,从学校聊到部门,最后聊到第一次面试的笔试。
“那篇《梦想总有挣扎》是你写的?”学姐略显惊讶地看着我。
“是呀,怎么了?”
“学弟你很有进我们周一档的潜力啊!再过几天选档的时候记得一定要来周一档!”
“周一档?那是什么东西?”
“我们广播台编辑部是按照周一周二周三周四分为四个档的,周一是美文档,周二是粤语档,周三是音乐档,周四是旅游档,每个档负责不同的节目稿,都是分工明确的。”学姐耐心地向我介绍说,“像你文笔这么好的肯定要来我们周一档啦,不然真是浪费了你的才华!”
“哦哦,好啊。”我懵懵懂懂地答应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准反悔哦。”学姐狡黠一笑。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笑着说。
经过几分钟的等待,人逐渐多了起来,灯圈慢慢被人圈替代。因为有心的安排,新生老生间隔着就坐,大家轻松地闲聊着,既不张扬也不羞赧,仿佛有默契地进行着一场礼貌的交友活动。
破冰大会准时开始,由编辑部部长——一位温文而英俊的学长担任主持。他先向大家介绍了自己,他是一个来自电气自动化专业的大三学生,从事广播台编辑部的工作已有两年之久。紧接着又介绍了破冰大会的第一项节目:背名字——先有五分钟的时间让我们互相认识周围的人,并记住他们的名字、专业、家乡等信息,五分钟一到会进行随机抽签,抽到的人将被主持问答。
抽签的方式是传递一把遮阳伞,主持会播放一段音乐,而音乐停下来的时候伞传到谁的手上,谁就将成为那一个幸运儿。
五分钟倒计时开始。
我胸有成竹,左边坐着的是与我相谈甚欢的学姐,她叫星鸾,来自金融专业;右边是一个同我一样是新成员的女生婷婷,来自商务英语专业。我在心里将这两个名字默念了几遍以加深印象后,我便开始观察起其他的人。新生和老生其实很容易区分,老生们成熟张扬,就差没将老油条三个字写在脸上,而新生则腼腆内敛,像是一个家中有长辈做客时的乖孩子。所以一般都是老生主动开口与新生攀谈起来,而令我觉得有些轻松的是,他们之间的交流,仿佛只是朋友间的一拍即合,而不是前辈对晚辈的盘查诘问。
大家都在默契地保持一种融洽与和睦,将自己最友善的一面展露出来。
操场间最炽烈的灯光仿佛都被我们所掩盖。
时间终于到了,主持人一声令下,急促的音乐随之响起,像是山谷中千万匹骏马在奔驰;而那把像是烫手山芋般的遮阳伞在我们之间飞快地传递,快得像是在树林中燃起来的火。
我的目光跟随着那把伞的传递而移动,而伞在传过一轮后,有趣的事情发生了:有个调皮的学长接过伞后反而握着它不再往下传,并一动不动而不怀好意地看向坐在他下一位的一个学姐。我们不约而同地猜想到了他的意图。此时音乐还在不停地奏,大家越来越紧张的心反而他这一诙谐行径逗乐了,看热闹的众人共同哈哈大笑起来。
受到威胁的学姐毫无疑问不会坐以待毙,她笑骂着用力推了搞怪学长一下,使得他惊慌失措地倒在地上,并从他的手中抢过了那把遮阳伞。这样,在一片欢腾的海洋中,游戏得以继续,那把象征着要被提问的遮阳伞再次在我们之间上下翻飞。
音乐戛然而止。
遮阳伞原本还停留在星鸾学姐手上,可是在音乐停下来的那一瞬间,她迅速一抛,把它落到了我怀里。
她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起来。
我无可奈何地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凝聚到我身上,我再次感到一种局促不安的紧张。
“学弟你好,介绍一下自己?”主持人问。
“嗯……我叫杨树燊,来自港口航道与海岸工程专业,家乡就在本地。”
“好的,欢迎你加入广播台编辑部!”主持人带头鼓起掌来,一时掌声如雷,我身处雷鸣中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么,请你帮忙介绍一下你身边的两位同学吧!”
对此我早就有所准备,一五一十地将她们说给我听的背景背了出来。
“很好!你的记忆力很不错啊。”主持人微笑着朝我竖起大拇指,“顺带提一句,第二轮面试的时候,你身边的星鸾学姐可是在私底下跟我们说过你很帅哦。”
“你闭嘴!”星鸾红着脸大声打断说。
“哈哈哈哈……”那些彼此早已无比了解的老生们异口同声地大笑着。
我悻悻然坐下,低声对她说:“谢谢学姐的夸奖。”
星鸾笑起来,她不是那种特别内敛的女生,反而坦然可爱地眨了眨眼睛:“没事,我说的是实话。”
在微弱的灯光下,她轻柔地微笑着,弯弯的月牙代替了她明亮的眼眸,晚风轻轻吹动她的长发,犹如透明的精灵抚摸她的肩膀。
此时我终于有些理解姐姐这个词所具有的独特温暖,便极其可惜起自己是独生子女来。
破冰大会的最后环节中,身兼主持的部长交给了我们这些在考察期中的准成员第一个任务——挑选节目稿进行试写,上交时间在国庆假期回来后的第一个周一。由于我们暂时未定档的缘故,每个档的节目稿都可以试写,甚至可以身兼数档,总之任君选择。粤语档的学姐知道我是本地人之后,非要将他们的题目塞给我,说是给我多一个选择。
她自我介绍说叫紫慧。她很活泼,我们用粤语聊了一会,她灵动的大眼睛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盛情难却我只好接受,只是心底里并不打算完成,反正到头来交一份稿子就够了。
我踌躇满志,势要在这个小小的部门里大展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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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想起中午的事,不由得百感交集,于是发了一条朋友圈:
多有些郁闷与不甘,到头来还是要接受现实的骨感;
说了多少遍把遗憾当作圆满,可卑微的时候总忍不住回头看看。
李武隆在下面评论道:“非主流?”并加了个流汗的表情。这令我有些生气,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于是一气之下将他拉入了朋友圈的黑名单。
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