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楸树花
嘿，朋友，你上哪儿呀。
这一次，你念叨的，儿时插在田坎的樱桃，总算能吃上了吧？
十点多在被窝里醒来看了一下昨天的比赛集锦，顺手发个消息给库里铁杆球迷队友：
“勇士大急拔伤退了（狗头）”
“勇士废了”
“这种情况下，要是夺冠了，那含金量！哈哈”
……
迷瞪会儿，爬起来了。
家里很安静，打开门，能听到耕地机的声音。
打过年那会儿，六一这家伙回到家就再没去上班，一双塑料拖鞋磨漏了底，只为不洗袜子。老父亲革命的胡须也没他留得长，也没了管束六一的具体动作，只常常一个人在屋檐下抽着纸烟。
六一走出门，看了一眼老头今天耕地的方向，被山挡住了，只有发动机的声音时隐时现。
嗨呀，走走。
埋着头，脑子里都是前不久，革命老头深夜去看自己睡了没和清晨去叫自己起床的样子。有时候他也想告诉老头，我醒着，没睡，或者没起；但话到嘴边，缺崩不出半个屁，只捂在被窝里，熏得人躺得不踏实。最后也只是闭上眼装睡，老头提醒睡觉就闭眼不动弹，老头叫起床就睁眼翻个身。后来，老头也不再在深夜蹑手蹑脚去看他，早晨也只能听见开关门的声音，然后就是静。
摇摇头，又想起拉呱的朋友，毕业了，各自走，如今唯一的牵绊就是偶尔聊聊球，其实比赛基本也不会好好看了，最多也就是赛完了，看看结果。六一也明白，但终日脑袋不安宁，满是疙疙绺绺，都怨这名字，六一六一，这怎么长得大嘛！想那么多有屁用。
得了，看看。
黄菜花绿了，绿樱桃黄了，呵！又是一个人间四月天啦！多好。
“这一次”，六一想着，“这樱桃我总能吃上了吧！”
从前偷摸摘老幺家绿不隆东酸不拉叽的樱桃被老人家扔泥巴块块来着，如今老头骨头都快烂了吧。
老幺嘛，因为长得像那会儿抗日老影片里弹棉花的“音乐家”被小孩们起的名，老头去世好多年了，当时在外读书，以至于没啥印象，后来每一次看到和樱桃有关的东西，脑子里都是老幺。老人家可能到死了都不知道，那伙孩子为什么叫自己老幺。或者其实老头也没心思去琢磨这些，毕竟他是大人，是老人了，他们哪里有时间，有精力管这些，青果子摘了不吃浪费吃了可能要拉肚子，小孩性急，那就给你们几块块，哈哈哈哈哈哈。
种樱桃树的时候，大概也满是对抠搜老头的怨念，放学骑牛去山坡上吃草，看到别人家迁了新家的破烂老屋房前有颗伐了又长满枝条的樱桃老桩，于是争相掰了几枝，旧袄子包了，骑着牛回家插在了田坎上，睡一觉起来就去看看小枝桠，顺便给泡童子尿。后来外出念书了，只在寒暑假看到树活了大了，却也没了心思去给泡童子尿了。具体是哪一年开始开花结果了也不太清楚，反正青果子也没得吃过就是了。
正逢无业在家，这一次六一可有大把时间了，从樱桃花开的时候就念叨着千万别下冰雹，因为听家里老父母说前些年每年就没剩几颗，雪雹子是近些年困定NPC，到日子了就来，和前些年读书的我们差不多。
到时间就走了，时间到就回了。
“去年还阔以，雪雹子没打到我们这嘞儿。”
是的吧，家里最小的六一，去年也毕业了，再没了寒暑假，找工作吧，也只能去千里之外的地方，哥姐们也差不多，也只有过年的时候了。
那六一还怕啥冰雹呢，去年不也没下嘛，“大概是因为今年我在家吧！如果不在家，那一草一木的，老了枯了也感觉不到了，毕竟上班嘛，远些的地方，天气还不尽相同呢。”六一是这么跟自己说的，此刻他继续在寨子路上溜达着，昨夜下了雨，路上水浸湿了脚掌，索性脱了，路面有花，是楸树花，踩着还挺舒服，它是在前几天开放的，怪好看。大概是昨夜的雨砸落了，又或者是它自己想回到乡土了。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六一这小子抬头看树花，看得出神。
他和我说：“你记得多少年没见过故乡的楸树花了吗？这么些年里，在我们的世界里，故乡的季节，一直残缺。”
我嘞个，真是够了。“六一，不是我说，你这属实有点过了，我们总归要往外面走，去看更广阔的世界的，有得必有失啊！何必伤春悲秋！年轻人，大胆的往前走啊，莫回啊头！”
“是，是得往钱走……”六一嘀咕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过了会儿，回头和我说：“我们这边的人，喜欢在房前屋后种些楸树，你说，我们将来在外面，再看到这花，或者只是这树，会想什么呢？”
这我是真答不上来，但他似乎也没想要我的答案，说完就扭头往回走去了，边走边说想去摘几颗青果子试试味正不正。
没多远，我们到树下才发现果子黄了，可笑六一那小子爬树上去非得找几粒不太黄的，好在果子那么多，总有些长得慢的，阳光少的，青涩些。
六一挺喜欢和我说话，只是有时候我也不太能理解和明白。做为他仅有的留在家里的朋友，我大不了给你写下来嘛，六一崽。他摘了几粒吃了几粒，他说从前也很耐酸，但是摘多了，后面的就受不了了。
后来我们分别，我回家的路上，却没什么樱桃味，只是路边不时闪过的楸树和满树的花，倒让我想起不少事。年轻些的时候，还戴过姐姐用掉落树花穿叠成的花环呢，这都多少年了，居然还能记起。既然贯穿全文的是樱桃，那我就写个《楸树花》吧！哈哈哈。
我们总有些时候会伤春悲秋的，这是我们成长的必由之路吧，关于他的状态，可能也是不少人同样遇到的问题，平日里可能混一混刷点无脑爽文短剧就过了一天又一天，但是朋友们，即便前途渺茫，还是要好好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