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破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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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投石问路

李丹青数日未归,还没进家门便听见院子里嘻嘻哈哈传来一片笑声。他心里纳闷,家里难不成有什么喜事,自己还不知情。

刚进大门,就见师娘秋月笑盈盈的陪着一中年大妈送到了垂花门。李丹青仔细一看,那大妈四十岁左右,额头包着一块黑布,后脑勺的发髻上插着一朵鲜艳的红花,腮边还有一颗黑痣。尤其是那张殷红的大嘴,一张一合间,仿佛能言善道,巧舌如簧。

秋月师娘说道:“六婶,劳你费心了,可是这事我也做不了主,婚姻大事,还是要我家丹青自己拿主意。”

六婶却不以为意,继续张合着两张嘴皮,劝说道:“我说秋月妹子,你家丹青哪里晓得这些事情,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约之言,做长辈不趁娃儿年轻,把他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的事情办了,耽误娃儿的前程可是大事。中州城里十对有五对就是我说成的,我六婶眼里也知道分寸,你家丹青高大英俊、年轻有为,今天给你介绍的这户人家自然和你家门当户对,和你家丹青也是般配得紧,保你满意。”

听着六婶言语中提及自己婚事,李丹青便知她又是来拉媒说纤,心中一阵苦笑。可是在这狭窄的门口迎面撞上,却是避让不及,他低着头只想往一边躲开。

哪知六婶回头正巧一眼看见,“这不是李连长吗?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可认得你。那日你回城,我在城门处见过你。”

李丹青翻了翻眼皮,只觉有些无奈。他本不想理会这些破事,但既然对方都点名道姓,他也只能礼貌地应付一下,“大婶好,你们忙,我还有事……”

“诶哟,李连长,您这脚板子怎么跟踩了风火轮似的,说走就走啊!”六婶一把拽住李丹青的衣袖,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婶子今儿可是特地来给您送大喜事的!那城东黄掌柜家的二小姐,可是个美人胚子,今年才十七,模样儿俊俏,身段儿苗条,简直是我们东城的一枝花!跟您啊,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六婶说得唾沫横飞,把黄二小姐夸得跟仙女下凡似的,可李丹青心里却无半点波澜。他皱了皱眉,想摆脱这难缠的媒婆,“六婶,您也知道现在中州匪患猖獗,我这心里啊,全惦记着怎么剿匪呢,哪儿有心思去想成家的事?”

“哎呀,你这娃子,真是死脑筋!”六婶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娶媳妇又不耽误你剿匪,人家衙门里的官爷哪个不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你倒好,一门心思扎在公事上,也不怕把自己熬成个老光棍儿!”

李丹青没想到六婶口舌居然如此厉害,看来今日不放点狠话,恐怕这妇人还会天天来缠,于是皱眉说道:“六婶,您就别拿我开心了。实话告诉您吧,我这人打仗冲锋在前,说不定哪天就马革裹尸了。要是真害得人家姑娘一进门就成了寡妇,那我李丹青岂不是造了大孽?”

六婶一听这话,顿时哑了火。她愣在原地,半天没吭声。心想:这李连长说得倒也在理,要是自己前脚刚说了媒,后脚新嫁过去的小媳妇就成了寡妇,那自己这媒婆的名声可就毁了。看来今儿这趟算是白跑了,这媒啊,还真不是那么好说的!

“丹青说的什么晦气话,呸呸呸,不过我家丹青心地善良,总不愿拖累人家……”秋月听出李丹青心中不愿,一边打着圆场,一边向六婶赔着笑脸。

“就是,六婶还是往别家多跑两趟,我家这猪头猪腿,恐怕你是一时吃不上了。”薛柔每次听说媒婆过来,心中就不乐意,这会儿听见李丹青在门前说话,便赶紧出来插科打诨,想把六婶给支走。

李丹青一见薛柔出来,顿时像见到救星,顺势拉着她进了院子,留下秋月与六婶尴尬地站在门外。

好不容易送走了六婶,一家人齐聚在正厅。李丹青这段时间很少回家,可是家里每天却人来人往,有那些土匪的亲眷好友串门说情的,也有为李丹青说媒拉纤的。赵炳忠和薛义懒得应付,就让秋月一人应酬着。公门的事情还好推脱,只是李丹青的私事,直把秋月累得够呛。

只听秋月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丹青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婚事不能再耽搁了。今天你就给大家一个准话儿,免得家里门槛都被踩坏了,我也好有个主意。”

赵炳和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嘴,“就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我刚回团练局,就有人找到我头上来说这事了。”他这话一出,竟没有注意到薛家父女早已怒目相向。

“你们都别光说丹青的事情啊。”薛柔突然话锋一转,将矛头指向了赵炳和,“炳和叔,这两天也有人给你说媒呢,城西的崔寡妇,我去她家买过大饼,手艺还不错。你这和尚配寡妇,也算是天生一对了。”

“切!小丫头片子又拿我开涮,我又没惹你,你倒说我头上。”赵炳和被薛柔这番话怼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苦笑自嘲道,“哎……给丹青介绍的都是富家小姐、黄花闺女,轮到我这里不是崔寡妇就是王寡妇呀,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啦﹗”他这话一出,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笑声中,秋月注意到了薛义父女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她心里琢磨着,这父女俩为了李丹青不惜离家千里来到中州,平日里对李丹青也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可一说起媒事就显得有些抵触和排斥。秋月心中一动,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于是,她轻咳了两声,正色说道:“丹青这孩子,父母过世得早,他的婚事我这个师娘一直放在心上。我看啊,他和薛柔从小就青梅竹马,薛义兄弟也不是外人,要不咱们两家就来个亲上加亲,如何?”

秋月的话一出口,原本热闹的厅堂突然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薛义、薛柔和李丹青的身上。秋月其实心里也没底,只是凭着女人的直觉觉得二人之间似乎有那么回事。然而,当她看到薛义面露喜色,薛柔两颊微红、低头含春时,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哦……原来如此﹗”赵炳忠此时也是开了窍,笑呵呵的抓着薛义的手,“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丹青这边我便做了主。薛义兄弟要是没意见,我们就找个时间把这事办了。”

薛义还没来得及回应,李丹青却有些犹豫地开口,“师傅……”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炳忠一句话挡了回去,“丹青啊,薛家父女对你可是有情有义,你可不要辜负了人家一片痴情。”

“这……”李丹青心中虽然还有些不愿,但赵炳忠这一句把恩义都包在了里面,让他一时却不知道如何拒绝,支吾着说道,“师傅,我……我想说,薛义叔和久香婶的事情都还没办,哪里有女儿先嫁人的道理。”

赵炳忠先是一愣,随即开怀大笑:“哈哈哈……对!丹青的话有些道理。”他转过头看向薛义,眼中满是戏谑,“薛义兄弟,看来你这边也得抓紧啊!”

薛义被赵炳忠说得一脸尴尬,他瞟了一眼屋子对角的彭久香,只见她也正偷偷地看着自己,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又迅速分开。薛义心中一暖,但嘴上却故作不满地说道:“臭小子,你小子瞎说什么呀,大人的事儿,小屁孩懂个球儿!”

涉及到薛义和彭久香的事情,赵炳忠和秋月两口子默契十足。见赵炳忠一个大老爷们儿不好开口,秋月便会意地接过话茬,笑着说道:“俗话说上行下效,薛义兄弟,你这事也不能怪孩子提醒。丹青他是一片好心,你跟久香的事又不是秘密,家里是个人都瞧出来了。你二人你情我愿,干脆今天就趁这个机会,把喜事定下来了吧。”

久香悄然的站立一旁,双手紧握,低头羞红了脸。薛柔早已懂事的一只手挽着这个未来娘亲的胳膊,两娘母对眼一看,竟是一个比一个娇羞红晕。

秋月看了一眼久香,接着说道:“我早问过久香的意见,现在就差你薛义表个态了。你今年三十八,久香三十一,我看岁数正好。”

“是呀,薛义兄弟,你就说说吧,免得把人家耽搁了。”赵炳忠一旁附和道。

“铁打的汉子,怎么比娘们还磨叽!”

赵炳和这大嗓门一出,薛义只得吞吞吐吐的说道:“我自然是乐意,只是……只是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

“爹,我没意见,娘都过世这么多年了,爹也该找个伴儿了。”薛柔立马懂事地抢先表态,她拉着久香的手,眼中满是期待。

“我也没意见。”顺子也从他娘身后冒出来,稚气地说道。

李丹青这时横着眉,竟是把薛义的语气学得一模一样,“你给我一边去,大人的事小屁孩别瞎掺和。”这话一出,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在一片笑声和祝福声中,薛义终于下定决心,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有劳秋月妹子做个见证,改天选个好日子,先把我和久香的事办了。”

秋月见状,心中欢喜,她笑着说道:“那这事就说定了,我就来做这个媒人。改天选个好日子,先把你们的事办了,再商量丹青和薛柔的婚事。咱们家这次真是双喜临门啊!”

李丹青虽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但他心里清楚,自己对薛柔的感情更多的是像亲妹妹一样,真还没有男女之间那种异样的感觉,每当薛义父女提及此事,他总是感到有些为难,却又不好直接推脱。现在事情暂时得以拖延,但他也明白,这只是暂时的逃避,未来该如何面对,他心中并无定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另一方面,随着牛头岭一战大获全胜,生擒了“混江龙”,谭家寨的土匪也感受到了官军的强大威势,回信表示愿意接受团练局的诏安。不久之后,团练局的兵马开进了谭家寨,匪首谭家勇因不愿入城当兵,便带着大部分匪众就地解散,谭家寨一伙土匪也算平定下来。

马培元将几个山寨里俘获的土匪集中一块,经过筛选,将其中恶贯满盈、罪大恶极的匪首收监入牢,品行较好、身强力壮的汉子则被充实到了队伍之中,而那些老弱病残则发了路费予以遣散。

团练局经过重新整编后,现在可谓人强马壮,原先刘坤和李丹青的连队不仅满了员,而且还另外增加了个三连的编制。新设的三连连长原定是给谭家勇留着位置,但是谭家勇既然不愿来吃这公家饭,所以就让赵炳和顶了上去。

此时正是十月草肥马膘的时节,马培元可不愿让团练局的三百号人马闲着,于是攻打胡大彪的计划逐渐提上了日程。

一日,上午例行的军事训练刚刚结束,众人便齐聚一堂,召开了一场针对九蟒山剿匪的军事会议。

只待众人列座后,马培元意气风发的走上主位,利落的将腰间长袍撩起,稳稳当当的坐在席中,“弟兄们,团练局如今兵雄马壮,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中州境内,尚存最后、也是最大的一股顽匪未除。咱们当兵吃粮,剿匪除恶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今天,咱们就一起来议一议,这老虎嘴一仗该如何打。”

刘坤以前在团练局时,就针对胡大彪一伙土匪做过不少功课,于是他率先说道:“九蟒山的老虎嘴地形极为险要。据当地村民所言,老虎嘴位于莲花峰之巅,因山顶处有一巨大岩洞,形如虎嘴而得名。莲花峰山势陡峭,老虎嘴北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东西两侧则是无人能走的老林子,唯有南面一条羊肠小道可通往山顶。胡大彪据此经营多年,莲花峰往下沿途设有大小寨门三处,哨卡暗堡十余处。更别提他们最近洗劫了县城,钱粮物资充足,连我们团练局原先的一百多条枪都被他们抢去。我估摸着,山上的土匪至少有三百人,实力不容小觑。”

蒋平紧接着补充道:“刘连长所说和我最近了解的情况差不多。这伙土匪中,除了首领胡大彪外,还有二当家炮头、三当家烟鬼、四当家独眼龙、五当家柳七、六当家肥三等几位头领。炮头勇猛无敌,烟鬼狡猾多端,独眼龙好色成性,柳七贪财无厌,肥三则是一身横肉,力大无穷。他们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极难对付。更麻烦的是,我听说胡大彪还与城中的官商有所勾结,甚至与那哥老会也有些交情,情况确实有些复杂。”

“我才不鸟他是什么狗屁天王小鬼,只要撞到老子手里,照打不误!”赵炳和还是蛮野的性子,脸上露出一丝不屑,“我们团练局现在也有两百号人,再加上七团的八百正规军,加起来也有千多号人,三个打一个,我就不信拿不下那老虎嘴。”

马培元深知赵炳和的性子,这家伙勇猛有余,计谋不足,但马培元也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于是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李丹青,“丹青,你觉得呢?”

李丹青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道:“其实我也没啥好主意,只是觉得这次进山剿匪有几个不利的地方。地形上,刘连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咱们就不多说了。兵力上,就算杜正孝不像上次攻打牛头岭一样放咱们鸽子,七团能抽出两个营来帮忙,咱们总共也就七百多人,人数上虽然多点,但七团和咱们团练局都是新组建的,战斗力跟土匪比起来,还真不好说。强攻的话,地形不利,兵力也不占优势,我觉得不太靠谱。再说物资,胡大彪那老小子在老虎嘴盘踞多年,山上的粮食、军火肯定不少,咱们就算围他个一年半载,他也饿不死。所以,我觉得还是得想办法把他们骗出来打。”

“诶,这主意不错!”顺着李丹青的话,杨永泰还以为跟打混江龙一样的方法,急忙插话道,“只是这次别再让我运粮食当靶子了,这活儿也太他妈危险。”

上次杨永泰拉屎时,屁股蛋上挨了一枪,回来趴窝里叫唤了两日。后来也不知是谁传出了话儿,这事弄得全团皆知,每次有人提起这事儿,他都得遭受一番取笑,有人甚至开玩笑的要扒了他的裤子查验伤口,弄得杨永泰颇为尴尬。听到此处,赵炳和和刘坤也是捂着嘴极力憋住没笑。

李丹青白了他一眼,“猴屁精,怎么说到打仗你脑袋就像被驴踢似的,你当胡大彪和你一样傻呀,傻帽!一个粪坑里会踩第二次吗?”

赵炳和原本还想自告奋勇的说这次他来拉粮食做诱饵,但话到嘴边,听杨永泰被骂的狗血淋头,立马紧紧的闭上嘴巴,不想跟杨永泰一般成了脑袋被驴踢的傻帽。

会场陷入了短暂的沉寂。李丹青见众人眉头紧锁,一时也无人说话,便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其实,我有个想法。”

“哦?快说来听听。”胡大彪一伙土匪是最难啃的一个骨头,马培元思虑多日都还没有想出剿匪之策,当下好奇的问道。

李丹青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大家想想看,土匪之所以能在山上盘踞这么久,就是因为他们手里有钱有粮。即便我们围他个三五个月,土匪也不会下山。要是我们让他缺衣断粮,那他们还能坐得住吗?再说……”

马培元一时有些激动,抢先一句问道,“丹青,等等,你是说毁了他们山中囤积的物资?”

李丹青点了点头:“正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只要我们能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军火和粮草,他山上那三百多号人就得饿着肚子过日子,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他们自己就得下山来找吃的。”

“咦,我怎么没想到呀,诸葛亮火烧曹营呀,我们也可以来一把火,烧了他娘的莲花峰,最好一把火将土匪全都烧死,那就省事了。”赵炳和笑道,对于这种不会被怀疑智商,顺风顺水的话,他还是很乐意补充一两句的。

李丹青望向窗外,沉思片刻后说道:“眼下正是草木枯黄的季节,如果风向合适,确实可以烧了莲花峰。只是这土匪也不会傻看着你从山下放火再烧到山上,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扑灭,或者砍掉周围的树木。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派个人从寨子里放火,先烧了他的粮草军火库。”

刘连长听后摇了摇头,表示担忧,“办法倒是可以一试,只是能派谁去呢?土匪沿途设了十几道关卡,想要混上山恐怕不易。”

“外人肯定是不行,但自己人应该不是问题吧。”李丹青看刘坤还是一脸疑惑,轻松的笑了笑,“刘连长难道没有听说上次土匪进城,凡是在门口挂上白帕子的人家,土匪便不抢不杀吗?找到这些与土匪有勾结的人,不就能找到上山的路了吗?”

杨永泰猛的起身,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又颤巍巍的坐了下来,脸色犹豫,看着李丹青欲言又止。

马培元见状,鼓励道:“杨排长,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们现在需要集思广益。”

杨永泰受了鼓舞,开口道:“马局长,想起个事儿,我的一帮袍哥弟兄跟我说,上次是忠义堂的廖老三事先通知他们在家里挂上白帕子,才得以幸免于难。哦,对了,连长,我叫杨永泰,你叫我老四也行,别再叫我猴屁精了。”

李丹青听了,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知道了,猴屁精。”一句话怼过来,直把杨永泰气得差点岔了气。

“这好办,把廖老三抓来一问不就知道了吗?””赵炳和一拍大腿,豁然说道。

“此事且慢!廖老三是忠义堂的人,如果这件事背后有更大的势力,那么就和忠义堂脱不了干系。而这忠义堂又是谁说了算呢?即便忠义堂的那个人不是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但他事先知情,定是和胡大彪有着不一般的关系。冒冒失失抓了廖老三,说不定就会打草惊蛇。”刘连长摇了摇头,眉头紧锁,“并且据我所知那个人和郭汝栋交情很深,这事可不敢往下想呀,如果是这样,我们贸然出击,说不定会有人中途反水,和土匪一起把我们包了饺子,后果不堪设想呀。”

胡大彪和郭啸林暗中勾结的事,蒋平的确是听到一些消息,只是刚才没在明面上直说。而且马培元和蒋平心里都清楚郭啸林就是郭汝栋的马前卒。刘坤所说不无道理,这事一个没处理好,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确后果严重。

赵炳和见大家没说话,这个直肠子可是有屁就放的角色,他挠了挠头,不解的问道:“可是不抓了廖老三,又怎么知道谁是这内鬼呀?”

李丹青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有个办法,我们不妨来一招投石问路。”

众人闻言,顿时精神一振。接下来,几人叽叽咕咕商议了一阵,便决定明天就按这个办法试试。

……

第二日,忠义堂前,一个戴着破烂草帽的清瘦男子缓缓走近大门。他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双机警的眼睛,四处打量了一圈后,压低了声音对门前站岗的喽啰说道:“你们廖三哥在吗?我有事求见。”

喽啰上下打量了男子几眼,疑惑地问道:“你是谁?找他什么事?”

男子微微一笑,也不多做解释,只是说道:“麻烦你通报一声,就说有故人求见。”

不一会儿,男子被带到了内堂。廖老三早听门子汇报说是故人来见,但见了面却皱着眉头一脸疑惑,“你是……”

男子轻轻揭下草帽,大大方方地拱手说道:“廖三哥认不得我不打紧,我从老虎嘴下来,有人想见你们舵把子。”

廖老三听男子说起老虎嘴,大概也能猜到此人身份,但是上次胡大彪的人抢了他家,说起老虎嘴自是升起了一股邪火。他上下打量了男子几眼,不冷不热地说道:“舵把子是你想见就见的吗?”

男子听出廖老三口里的刁难之意,却是不以为然的说道:“不是我想见,是我们老大想见。有重要事情相商,劳烦三哥通报一声。”

廖老三听说有正经事情,也不敢太过苛责,便接过话题,“你们老大在哪里?自己怎么不来?”

“见了舵把子,我自然会说,还请三哥行个方便。”男子回道。

“搞得神秘兮兮的,舵把子在警察局,你等会儿,我叫人请他过来。娘的,那胡大彪越来越摆谱了……”廖老三继续发泄着心中不满,郁郁叨叨的数落了胡大彪一番。

那男子找了张椅子自行坐下也没接话,只当没听见似的半闭着眼睛,可是心里对廖老三以及郭啸林与胡大彪有勾连这事已经猜到了八八九九。

过了一炷香时间,郭啸林从门外进来,男子连忙起身拱手,神色恭敬,“见过舵把子。”

郭啸林身着警服,显然是直接从警局过来,只见他神色不悦,冷眼凝眉,在他看来胡大彪有些托大,竟然使唤上了自己,当下冷冷说道:“你说你是老虎嘴来的,你们老大见了我也要喊声舵把子。江湖辈分里,胡大彪还嫩着呢。他自己要见我,我忠义堂的门从来都是向天大开着的,用不着这样拐弯抹角。”

这男子也是精明之人,听出郭啸林话中有话,满脸谦卑的说道:“还请舵把子别介意,小的只是奉命行事。中州城今时不同往日,我们老大身份特殊,进城恐有不便,万一被旁人看见,对你、对他都不利。所以,他特意邀请舵把子到城外一叙,有重要事情商量。”

郭啸林眯着眼睛,冷哼一声:“你们老大是不是被马培元吓破胆了?他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男子恭敬地回答道:“具体的事情,小的也不清楚。老大就在城外等候,还请舵把子移步。”

郭啸林冷笑一声,一手把着扶手,略带嘲讽的说道:“罢了罢了,还是要体谅一下我们胡天王当土匪不容易啊,被团练局抓住可是要砍脑壳的。说吧,什么时候,城外哪里见面?”

男子见郭啸天答应下来,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未时,城外榆树林。”

“好吧,你先回去吧,到时我自会来。”郭啸林挥手说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显然是在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这男子便是团练局的一名团丁,名叫牛二,原先在穿山甲手下做事,在中州城里无人认识。李丹青看他机灵,便让他来扮演投石问路的一颗石头。

此刻,李丹青、赵炳和和牛二蹲在城门口转角一隐蔽处。现在胡大彪与郭啸林私下勾结的事情已经做实,正所谓做戏做全套,为了不引起郭啸林怀疑,李丹青还得找个托词把这事神不知鬼不觉的掩盖过去。

不久,郭啸林大腹便便地带着廖老三和谭老六出现在城门洞前。牛二见状,连忙按照李丹青事先交代的,走上前去,近身低声道:“舵把子,我们老大让我在这里拦你,你不用出城了。”

郭啸林一时眉毛横竖,怒气冲冲地骂道:“他妈的,胡大彪敢耍我?”

男子连忙躬身道:“舵把子误会了,我们老大今早一直等在树林里,半个时辰前,山中来人通报,说二夫人小产了,所以立马赶了回去。老大还说了,今日商议之事,他自会再想办法通知你。”

“妈的,不就小产吗,看来胡大彪也是个怕女人的软蛋。”郭啸林大骂一句,一甩手回去了。

虽然郭啸林嘴上这么说,但是心中还是非常理解和同情胡大彪,毕竟他自己就是一个典型的耙耳朵。别看他在外人面前一言九鼎,八面威风,回到家里面对着他的八房姨太也是一脸苦瓜样。特别是那八姨太,刚进门没半年,胡大彪愣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几乎言听计从,事事迁就,就差没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

……

团练局内,李丹青将今天试水的情况详细汇报给了马培元。马培元听完,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忧虑道:“看来,我们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次要想剿灭胡大彪,恐怕第七团是指望不上了。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李丹青浅浅一笑,安抚道:“局长,我看此事喜忧参半,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哦?”马培元转头好奇的看向李丹青,“丹青别卖关子,快快说来。”

李丹青便将自己心中的计划娓娓道来:“郭啸林暗通土匪,我们正好可以打他这张牌,冒充郭啸林的人上山放火。等烧了胡大彪的粮草,我们就只用埋伏在山下等着他送上门来就行。”

不得不说自己这个手下在关键时刻总能有些奇思妙想,一次次让他刮目相看,但是马培元沉默片刻,仍是焦虑着摇了摇头,“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首先,上山放火之人难找。这人既能让胡大彪足够信任,又得胆大心细、善于变通。而且,即便如此也是九死一生,稍有破绽便有性命之忧。其次,就算是放火得手,三百多号土匪下了山,我们团练局也不能保证一口吃下。要是让胡大彪侥幸逃脱,就再难将他一网打尽了。”

李丹青听后,自信地笑道:“万事开头难嘛。局长,这个事就包在我身上。如若今晚这事办成,老虎嘴这一把火便成了。只是后面的事情,我们再想想办法。”

一旁的赵炳和以为李丹青今晚就要上山放火,这粗直的汉子也觉得此事风险太大,不由一把拉住李丹青的手,担忧道:“丹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山上可有几百土匪,万一被识破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哟。”

不过马培元倒是明白李丹青的意思,好奇的问道,“丹青,今晚你要办什么事情?”

“找郭啸林开个介绍信。”李丹青神秘的笑了笑,“你们就放心把,我自有办法。”

……

夜色渐浓,小城里没什么娱乐活动,过了九点,街道中便无半点声响。杨永泰坐在团练局的桌前,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心里琢磨着李丹青今晚究竟要让他去干什么神秘任务。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吓得他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李丹青,一身黑衣,脸上还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连长,你这是要干嘛?难道我们要去做飞天大盗?”杨永泰揉了揉眼睛,露出一脸坏笑。

李丹青嘿嘿一笑,拍了拍杨永泰的肩膀,“对,今晚,咱们就做一回雌雄双煞!不过,得看你的本事了。”

“雌雄双煞?哈哈,连长你可真会开玩笑。”杨永泰忍不住笑出声来。

“别笑了,我问你,你会不会开锁?”李丹青突然一本正经地问道。

“你问这事干什么,跟了你以后,我可从没干那事了。”杨永泰楞了一下,心里还在想着到底自己是雌是雄。

“那就好,今晚就让你重操旧业。”李丹青说着,从怀里掏出另一身黑衣塞给杨永泰,“快换上,要是待会开不了锁,我就罚你两个月的军饷,再加三天禁闭!”

“啊?这么狠!那还是算了,这活不好接。”杨永泰也是就地起价,坐在櫈上扭过头,抬头望向天花板,翘起了二郎腿,“干好了也没奖励,我可不干卖力不讨好的事情。”

“你小子真是无利不起早啊。”李丹青假装转身,故意激将道,“今天这家可是肥得流油,干一票能顶你三年军饷,现在看来,你是不打算要了。”

“诶,连长,别别别!”杨永泰一听有三年军饷可拿,立马急了,连忙拉住李丹青,“连长吩咐的事情,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得去啊。开锁这活儿,我杨永泰要是说第二,那还真没人敢说第一。今天你就瞧好吧,这可是我吃饭的本事,保证让你满意!”

警察局坐落在东城的一角,是一座三层的小楼。门口有两个哨兵,一楼有个值班室。李丹青对这里也是再为熟悉不过,带着杨永泰轻车熟路的绕至侧面。他们纵身爬上了墙外的三米堡坎,动作轻盈而熟练,仿佛两只夜色中的幽灵。李丹青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二楼的阳台上,随后轻手轻脚地溜了进去。

杨永泰紧跟其后,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他原本以为李丹青瞄上了城中哪家大户,没想到居然带着他来到了警局大院。看着李丹青那驾轻就熟的样子,飞檐走壁的身手,杨永泰欣赏而崇敬的眸子里竟有一丝志同道合、惺惺相惜的感觉。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难怪自己和连长一见如故,彼此投缘,原来还是同道中人。

他们蹑手蹑脚的来到三楼郭啸林的办公室门前。杨永泰负责开门,李丹青还不忘默契的探头向着楼下望风。

杨永泰对这个新搭档很是满意,居然不用细说都知道协同配合。他随手摸出一根细铁丝,手法娴熟地折了几下后,然后伸进锁眼里上下捣鼓了一番。不一会儿,只听咔嚓一声,门锁竟然轻而易举地被打开了。

开锁过程前后不到一分钟,李丹青也不得不对杨永泰的专业技能竖了个大拇指。虽然这时不能言语,但此刻杨永泰眉眼舒张、嘴角微翘,不用想也可以看出他内心的舒心惬意。男人的快乐其实并不是面包和女人,有时只是别人简单的认可和鼓励。

二人拿着手电筒前后钻进了房间,杨永泰还不忘专业的轻轻掩上房门。

“这是谁的房间?”杨永泰看着李丹青正在办公桌下翻找,不由老练地皱起眉头,教训道,“看你就不懂行,值钱的物件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放在办公桌里?”

李丹青没功夫跟他解释,用嘴叼着电筒,继续翻找,同时催促道:“少废话,快帮老子找私印。”

接连翻了几个抽屉,终于在最下边的一个抽屉里,李丹青取出一方长条的印章,满意地点了点头。

“要这东西做甚?”杨永泰露出一脸诧异,“我以前干这行的时候,见过偷娘们肚兜底裤的,偷印章还是头一回。”

李丹青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从怀里拿出事先写好的书信,朝着印有郭啸林名字的印章上哈了一口热气,便在书信落款处轻轻盖上。

等李丹青将印章放回抽屉,一回身,发现杨永泰正俯耳贴在书柜旁的保险箱上,闭着一只眼睛,神情专注地摆弄着保险箱上的密码锁。

“走啦。”李丹青轻声催促,生怕惊动了楼下的守卫。

杨永泰对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继续转动着密码锁。不一会儿,只听咔嚓一声,杨永泰一拉把手,保险柜居然被他打开了。

“你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李丹青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惊叹道,“这是怎么弄的?”

“只要是锁,就没有我四哥开不了的。”杨永泰眉毛轻佻,有些得意,“这玩意锁口有撞针,比那一般的铁锁复杂,不过在我眼里,都是小菜一碟。”

李丹青好奇地举着电筒照了过去。保险箱内分了两格,上层整齐地码放着一些公文信件,而下层放着些金条、银元。当电筒照在金条上反射出灿烂的金光,直把杨永泰眼睛都看绿了,他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连长,这下咱们发了!”

然而,李丹青对这些金条、银元并不感兴趣,他的目光径直落在了那些文件上。他一份份地仔细翻动,希望能从中找到有用的信息。

突然,一封郭汝栋写给郭啸林的信件引起了李丹青的注意。只见信中写到:“啸林贤弟,来信已收悉。你所提及土匪胡大彪之事,既然可为我所用,你可力阻马培元剿之,顺势将其所部整编至第七团,我许他四营营长之职。马培元乃刘湘之人,此人需加以提防,切不可坐观团练局做大。劝降胡大彪之事,宜早做谋划,务必促成此事。另外,杨森已败于刘湘,你我须早作准备,请贤弟于十月底前,筹集银元一万元,粮食两万石,以备军用。”

柜中除了信件,还有一些烟土、私盐买卖的账本,其中便有郭啸林与胡大彪的账目往来。

李丹青越看越是心惊,这些信件和账本无疑坐实了郭啸林通匪的证据。但此事牵扯郭汝栋和马培元,关系重大。一旦拿了这些信件账本,必定打草惊蛇。思虑再三,李丹青还是把信件账本放了回去。他原打算将金条、银元也一并放回,但杨永泰抱在怀里就是不肯放手,摆出一副人为财死的样子。

李丹青心想,就算丢了钱财,郭啸林以为只是遭了贼,只要文件账本还在,郭啸林也不会多想,并且今晚的确也是答应了杨永泰来捞笔钱财,也就由着他去了。

第二日,李丹青将昨晚在郭啸林办公室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马培元。马培元在屋内踱步沉思,暗想着李丹青既然已经知道他和刘湘的关系,也便不再隐瞒,“此事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我们团练局应付得来。此事需得跟刘委员长汇报后再行定夺。”

李丹青对当前事态和局势已经有了清晰的认识。他不甚关心刘湘、杨森还是郭汝栋之间的恶战,但是基于一点朴素的认识,只要谁打土匪,他就帮谁。因此,他还是坚决的站在了马培元这边。可是事到如今,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要是坐等胡大彪投了第七团,就不是他们团练局能够对付。并且从昨晚郭汝栋的书信上看出,郭汝栋与刘湘也是暗流涌动、互不对付。万一有一天两人开战,中州城的第七团和团练局恐怕也会被卷入其中。与其坐等观望,不如当机立断,先以剿匪之名断其一臂。

想到此处,李丹青斩钉截铁地说道:“胡大彪此人罪大恶极,双手沾满了中州百姓的鲜血。他若不死,不足以平民愤。老虎嘴这股土匪必须打,第七团不参加也得打。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胡大彪被郭啸林收编,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此事已不再是单纯的剿匪问题,马培元担心李丹青年轻气盛,没有看清其中的厉害关系,于是劝说道:“丹青,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刘委员长刚刚打败了杨森,必定会挥师东下,和那郭汝栋迟早有一仗。此时我们出兵剿匪,万一第七团在我们背后捅刀子,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我们得从长计议,不能意气用事。”

李丹青却不以为然,坚持道:“如果我们不先出手,等胡大彪进了城,你觉得到时我们手里的两百多人,还能是第七团的对手吗?那时,我们还不是人家嘴边的肥肉,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我看此事,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正是替刘委员长拿下中州城的一个大好机会。如果我们把队伍拉出城,顺便把第七团带出一部,再让刘特派员的部队快速赶来,先在九蟒山灭了胡大彪和第七团出城一部,再回师解决城中剩余残敌,分而歼之,岂不更好。”

李丹青这番话让马培元大为震惊,他没想到这小子早已看通形势。细想之下,李丹青说来也不无道理,一招驱狼逐虎之计虽然冒险,但也有可能成为扭转局面的关键。眼下刘湘觊觎川东之地,趁着杨森新败之际,正应迅速追击,顺江而下一举攻占了中州、万州等川东重镇。这样一来,杨森如同丧家之犬没了立足之地,再难东山再起。而郭汝栋偏居涪州一隅,刘湘即便是顺势收了中州,量他也不敢与之正面硬扛。

拿定主意后,马培元便依照李丹青的方案提笔给刘湘写信,详细说明了当前的形势和自己的计划,交代了其中缘由及利害,请求他迅速兵发中州。

书信往返至少也要三、四天时间。哪知第二天下午,李丹青这小子就坐不住了,一头闯进马培元的寝室。

“丹青,啥事这么急?”马培元穿着外套,惺惺松松一副海棠春睡未醒的样子。

李丹青一脸焦虑,快速的说道:“马局长,如果我们不立即行动,恐怕会失了先机呀。我听说郭啸林已经发现他的保险柜被盗,现在正在局里大发雷霆。杨永泰也告诉我,昨晚忠义堂里灯火通明,一众大佬半夜都没休息。这说明郭啸林很可能已经在准备派人上山劝降胡大彪了。一旦胡大彪带队伍下山投了第七团,我们团练局就等于被别人包了饺子,到时候被七团的人围在城里,还不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鱼肉?所以,我请求你批准,让我明天一早就上山。”

马培元皱了皱眉,他明白李丹青的担忧,但也担心行动过于仓促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走到洗脸盆前,揪了一帕子毛巾擦脸,然后缓缓说道:“这事儿不急这一两天,至少要等到书信回来,你我知道刘委员的态度再行动手。有些事要三思而后行。”

李丹青急切地反驳道:“马局长,时间不等人啊!郭啸林现在非常愤怒,随时都可能派人上山劝降,到时我们剿匪不成,反而会更加被动。并且我再想混上山也失了理由。所以,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行动,即便到时无法剿灭这帮棒老二,也要一把火烧了他的老巢,叫他胡大彪和郭啸林间暗生猜忌。”

然而,马培元天性谨慎,此刻要他兵行险着,心中难免犹豫。他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似乎正在权衡所有可能的后果。

李丹青的话不无道理,倘若让土匪与第七团联手,无论是自己剿匪,还是刘湘日后攻打中州,都将陷入不利境地。如若明天一早让李丹青假扮郭啸林的人上山劝降,自己随后便以训练为由把团练局带出城外,只等山上火起,再过河接应。至于杜正孝那边,待李丹青得手后再通知他发兵剿匪。若他真心配合,自然皆大欢喜;若他心存不轨,甚至背后使诈,自己队伍在城外,大不了一走了之,绝不给他可乘之机。如此自己便可做两手准备,始终立于不败之地。当然最好的结果便是刘湘的兵马如期赶到,连着土匪和杜正孝的队伍一并清剿。

李丹青见马培元沉默不言,语气愈发激愤,“马局长,那胡大彪要是归降,杀人放火的土匪堂而皇之的进了城,你知道中州的百姓会怎么看你吗?”

“怎么看?”

“官官相卫﹗一丘之貉﹗蛇鼠一窝﹗”李丹青脸色愤然,两眼炯炯的望着马培元。

李丹青的话如同一记重锤,击中了马培元心中的犹豫。他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终于,他停下了脚步,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巴掌猛地拍在书桌上,沉声道:“好,你去吧!给老子活着回来,别逞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