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南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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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他也喜欢我

卧室门板隔绝了客厅的巨响,却隔不断许明月那充满怨毒和酒精癫狂的哭嚎咒骂,像钝刀子割在午轻枝心上。她蜷缩在门后,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膝盖,耳边是顾琛冰冷的“滚”字和许明月被推搡摔倒的闷响,最后是防盗门被重重关上的、如同世界末日般的轰响!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午轻枝的心跳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门外发生了什么?许明月怎么样了?顾琛……他是不是……

“咔哒。”卧室门锁被轻轻拧开的声音,让她浑身一僵。

顾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客厅的光,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周身那股骇人的戾气似乎收敛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压抑的冰冷。他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一小截锁骨和那根细链的轮廓,刚才的拉扯让他的头发也有些凌乱。他沉默地走进来,目光扫过蜷缩在地上、满脸泪痕的午轻枝,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和疲惫。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床边,拿起午轻枝放在那里的薄毯,然后走回来,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轻柔,将毯子裹在她颤抖的肩膀上。他的手指无意间擦过她的颈侧皮肤,带着冰冷的温度。

午轻枝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顾琛的手猛地顿住,悬在半空。他收回了手,插进西裤口袋,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空气里弥漫着尴尬、伤痛和一种巨大的、无形的隔阂。

“她……走了?”午轻枝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嗯。”顾琛的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情绪,“我让Linda送她回去了。喝了酒,情绪失控。”

简单的陈述,却让午轻枝的心更沉。送回去了?是安抚?还是更深的驱逐?许明月会怎样看她?她们之间……还能回到从前吗?巨大的失落和愧疚感几乎将她淹没。

“对不起……”午轻枝低下头,泪水再次涌出,“都是因为我……”

“与你无关。”顾琛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是她自己的选择。”他将许明月的失控完全归咎于自身,彻底划清了界限,却也冰冷地斩断了午轻枝试图分担愧疚的可能。

午轻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顾琛的保护,在此刻显得如此霸道而疏离。

就在这时——

“叩叩叩。”一阵温和、克制,却清晰无比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屋内沉重的死寂。与刚才许明月的疯狂砸门截然不同。

午轻枝和顾琛同时看向卧室门口。

顾琛的眉头瞬间拧紧,眼神锐利如刀。他大步走过去,猛地拉开卧室门。

门外站着的,是陈屿安。

他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看到门内的景象——午轻枝裹着毯子坐在地上,脸上泪痕未干,顾琛则像一尊守护神(或者说看守者?)般挡在门口,脸色阴沉——陈屿安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阴霾,随即被更深的“担忧”覆盖。

“轻枝,”陈屿安的目光直接越过挡在门口的顾琛,落在午轻枝身上,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你还好吗?明月给我打电话,情绪很激动,说了一些……不太好的话。我担心你出事,就立刻赶过来了。”他巧妙地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关心则乱的“守护者”,同时将许明月的失控再次推到午轻枝面前。

午轻枝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许明月给陈屿安打了电话?她说了什么?!

顾琛周身的气场瞬间降至冰点。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完全挡住了陈屿安看向午轻枝的视线,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陈总监,费心了。这里没你的事,请回。”

陈屿安像是没感受到顾琛的敌意,反而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丝无奈又包容的微笑:“顾总监,别误会。我只是作为轻枝的朋友,关心她的安危。毕竟,刚才明月在电话里情绪失控,提到了一些关于‘强迫’、‘威胁’的字眼,还提到了楼下似乎有争执……作为朋友,我总得确认一下轻枝是否安全,不是吗?”他话语温和,却字字诛心,将“强迫”、“威胁”、“争执”这些敏感词精准地抛了出来,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顾琛微敞的领口和略显凌乱的头发,暗示性极强。

午轻枝的脸色瞬间惨白!许明月果然……她怎么能对陈屿安说这些?!

顾琛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那是一种看透一切伪装的、带着实质杀意的冰冷。他薄唇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心寒的压迫感:

“朋友?陈屿安,收起你这套虚伪的把戏。你撺掇江媛,刺激许明月,不就是想看到这一幕?看到她现在狼狈不堪、孤立无援的样子,好让你这个‘救世主’趁虚而入?”他精准地撕开了陈屿安温润表皮下的算计。

陈屿安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住,眼底闪过一丝被戳穿的狼狈和愠怒,但他很快调整过来,语气带着被冤枉的无奈和一丝强硬:“顾总监,你对我有偏见,我可以理解。但请你不要污蔑我对朋友的关心。轻枝,”他再次试图看向午轻枝,声音带着诱哄般的关切,“如果你觉得不安全,或者受到了任何胁迫,现在就可以跟我走。我……”

“她哪里也不会去。”顾琛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这是她的家。”

“家?”陈屿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终于撕下了最后一点伪装,矛头直指顾琛精心布置的“罪证”!“顾琛!你管这个用偷窥和偏执堆砌起来的金丝雀笼子叫‘家’?!你问问轻枝,住在这里,被你的‘深情’包围,她敢安心吗?!她晚上能睡着吗?!她手腕上的伤是不是也拜你所赐?!”

“陈屿安!你住口!”午轻枝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陈屿安的话像毒蛇,不仅撕扯着她的伤口,更是在顾琛最痛的神经上疯狂践踏!她挣扎着想站起来。

顾琛的反应却比她更快!在陈屿安提到“手腕上的伤”和恶意揣测的瞬间,顾琛眼中最后一丝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一股狂暴的、毁灭性的怒意瞬间席卷了他!

“你找死!”一声压抑着滔天怒火的低吼!

顾琛猛地出手!动作快如闪电!不是打人,而是一把狠狠攥住了陈屿安拿着平板电脑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陈屿安瞬间痛呼出声,平板也脱手滑落!

“顾琛!你干什么?!放开!”陈屿安又惊又怒,试图挣脱。

顾琛却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根本不理睬他的挣扎,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揪住了陈屿安熨帖的衬衫前襟!他臂力惊人,竟硬生生将比他矮不了多少的陈屿安双脚离地提了起来!狠狠掼在客厅的墙壁上!

“砰!”一声沉闷的巨响!陈屿安的后背重重撞在墙上,震得墙上的装饰画都晃了晃!他眼镜歪斜,脸色煞白,呼吸急促,眼中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他从未见过顾琛如此狂暴的一面!

“你算什么东西?!”顾琛的脸逼近陈屿安,两人鼻尖几乎相抵!他眼中燃烧着骇人的猩红火焰,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令人胆寒的戾气和浓重的血腥味,“也配提她的手?!也配提这个‘家’?!”

午轻枝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冲突惊呆了!她看着顾琛像一头失控的凶兽,看着陈屿安在他手中狼狈不堪,巨大的恐惧让她失声尖叫:“顾琛!不要!放开他!”

顾琛对午轻枝的尖叫充耳不闻,他死死盯着陈屿安因窒息和惊恐而涨红的脸,一字一句,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

“陈屿安,你给我听清楚。午轻枝,是我的女人。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只能是!谁敢动她一根头发,谁敢往她身上泼一点脏水……”他揪着陈屿安衣领的手再次收紧,勒得陈屿安翻起了白眼,“我顾琛,会让他后悔生在这个世上!听明白了吗?!”

最后一句咆哮,如同惊雷炸响在小小的客厅里!震得午轻枝耳膜嗡嗡作响,也彻底击溃了陈屿安强撑的镇定!他从顾琛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那是属于上位者、习惯了掌控生杀大权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陈屿安惊恐地点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顾琛猛地松手,陈屿安像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喘息,狼狈不堪。

顾琛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令人胆寒的戾气,一步步走向呆立在卧室门口的午轻枝。他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午轻枝看着他眼中那未褪的猩红和依旧翻涌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看着他紧抿的薄唇和紧绷的下颌线,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刚才那个狂暴的顾琛,陌生得让她心胆俱裂。

顾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未消的暴怒,有深沉的占有,有不容置疑的宣告,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在她恐惧眼神下的细微刺痛?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弯腰,捡起地上那个陈屿安掉落的平板电脑,然后,在午轻枝和陈屿安惊愕的目光注视下——

手臂猛地向后扬起!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平板电脑狠狠砸向客厅光洁坚硬的地砖!

“砰——哗啦!!!”

一声刺耳欲聋的爆裂巨响!平板电脑瞬间四分五裂!屏幕碎片和零件迸溅得到处都是!

这毁灭性的一砸,如同顾琛无声的宣言!宣告着他毁灭一切障碍、守护自己领地的绝对意志!也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午轻枝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客厅里一片狼藉。碎裂的电子残骸,瘫软在地、惊魂未定的陈屿安,还有那个站在碎片中央、如同浴血修罗般、眼神却死死锁住她的男人……

午轻枝的世界,彻底分崩离析。破镜重圆之路,荆棘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岩浆。顾琛的爱,是焚尽八荒的烈火,能驱散魑魅魍魉,却也随时可能将她一同化为灰烬。她被困在这烈火与寒冰交织的牢笼里,进退维谷。那面破碎的镜子,映照出的前路,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被血色和戾气浸染的混沌。

平板电脑碎裂的巨响在客厅里回荡,每一片飞溅的碎片都像砸在午轻枝的心尖上。她看着顾琛站在那堆电子残骸中,周身戾气未消,眼神却死死锁着自己,里面翻涌着毁灭后的余烬和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瘫在地上的陈屿安捂着脖子,惊魂未定,看向顾琛的目光充满了恐惧和后怕,看向午轻枝时则混杂着不甘和一丝被彻底碾压的屈辱。

午轻枝只觉得浑身冰冷,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窒息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门框。

“滚。”顾琛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未褪尽的戾气,是对着地上的陈屿安说的,目光却依旧牢牢钉在午轻枝身上。

陈屿安挣扎着爬起来,金丝眼镜歪斜,昂贵的衬衫皱成一团,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温雅从容。他不敢再看顾琛,也不敢再看午轻枝,踉跄着、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这个让他颜面尽失、心胆俱裂的修罗场。防盗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再次将午轻枝和顾琛封死在这片狼藉与无声的硝烟之中。

客厅里死寂一片,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和午轻枝无法抑制的、细微的啜泣声。

顾琛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午轻枝脸上,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簌簌发抖的身体,看着她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恐惧——那恐惧是对着他的。这个认知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心脏最深处,带来一阵尖锐的、几乎让他窒息的剧痛。他周身那股骇人的戾气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将他淹没的疲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恐慌。

他向前走了一步。

午轻枝却像受惊的兔子,猛地又后退一步,身体紧紧贴着门框,眼中充满了戒备和抗拒。

顾琛的脚步瞬间僵住。他看着她眼中的恐惧,那眼神像冰冷的针,刺穿了他所有的强硬和伪装。他插在裤袋里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为一声压抑的、带着无尽痛楚的叹息。

他不再试图靠近,只是沉默地转身,走向那片狼藉。他蹲下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僵硬,开始徒手收拾地上散落的平板碎片。锋利的边缘划破了他的指尖,鲜红的血珠渗出,滴落在光洁的地砖上,晕开一小朵刺目的红梅。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沉默地、一片一片地捡拾着,仿佛在清理一场由自己亲手制造的灾难现场。

午轻枝看着他沉默的背影,看着他指尖滴落的血,看着他身上那股从未有过的、近乎颓然的孤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酸楚和一种迟来的、尖锐的心疼瞬间压过了恐惧。她张了张嘴,想叫他别捡了,想问他手疼不疼……可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

“叮咚。”

一声清晰、克制、与之前所有喧嚣截然不同的门铃声响起。

午轻枝和顾琛的动作同时顿住。顾琛猛地抬头,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带着被打扰的冰冷和不耐烦。午轻枝的心也提了起来,又是谁?许明月?陈屿安去而复返?

顾琛站起身,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寒意和指尖未干的血迹,大步走向门口。他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穿着星海科技工作服、抱着一个厚厚文件箱的年轻人,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顾琛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是公司的人。他沉着脸,打开了门。

“顾总监,”年轻人显然感受到了门内散发出的低气压,声音带着小心翼翼,“您之前交代从宜江总部调回来的私人物品,我给您送来了。还有……您让我找的那位李哥的联系方式,也写在便签上了,在箱子最上面。”他快速地将文件箱递进来,眼神不敢乱瞟,只想赶紧完成任务离开。

顾琛面无表情地接过沉重的箱子,只低低“嗯”了一声。

“那……顾总监,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年轻人如蒙大赦,飞快地转身离开。

顾琛关上门,抱着箱子转身。他的目光落在午轻枝身上,停顿了一秒,然后将箱子放在了相对干净的餐桌上。他抽出压在箱子最上面的那张黄色便签纸,看了一眼,随手塞进了口袋。然后,他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书籍、文件,还有一些用气泡纸仔细包裹的、似乎是模型或奖杯的物件。顾琛的目光在箱子里逡巡,似乎在找什么。

午轻枝远远地看着,心中五味杂陈。宜江总部调回来的私人物品?他真的要彻底离开星海科技在南江的核心位置了?就因为……要在这里“守株待兔”?这个认知让她心头更加沉重。

顾琛终于从箱子底部,拿出了一个用绒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方形物体。他解开绒布,露出里面一个深棕色的、带着岁月痕迹的实木相框。他没有立刻看相框的内容,只是用指腹摩挲着相框边缘,眼神复杂,仿佛在触碰一段被封存的时光。

午轻枝的心猛地一跳。相框?里面会是什么?

顾琛沉默了几秒,终于转过身,拿着那个相框,一步步走向午轻枝。他的步伐不再带着刚才的压迫感,反而显得有些沉重。

他在午轻枝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将相框递向她,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剥开最后伪装的疲惫:

“这个……是在宜江时,放在我办公桌上唯一的私人物品。”

午轻枝迟疑地看着他,又看看那个被递过来的相框。一种强烈的不安和预感攫住了她。她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相框。

当她看清相框里的照片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如同海啸般的轰鸣!

照片上,是南江大学“回声”唱片行那个熟悉的角落。光线有些昏暗,两张旧绒布沙发挨得很近。照片的焦点,清晰地定格在一个女孩的侧脸上——那是她!午轻枝!

她闭着眼睛,头微微歪着,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沉浸在音乐里,发丝柔软地垂落在颊边,嘴角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恬淡而放松的笑意。阳光透过唱片行高处的彩色玻璃窗,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而她微微歪着的头,几乎要靠在旁边那个穿着简单白T恤、同样闭着眼、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的男生的肩膀上——那是顾琛!

照片抓拍得如此精准,捕捉到了那一刻她毫无防备的柔软和他安静的陪伴。那是他们大学时光里,最平常却也最珍贵的瞬间之一!是她记忆中,被刻意尘封、却又在午夜梦回时悄然浮现的温暖碎片!

这张照片……怎么会在他手里?!还被如此珍重地放在相框里,成为他在宜江工作桌上“唯一的私人物品”?!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被时光击中的恍惚感,让午轻枝握着相框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要拿不稳!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顾琛,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困惑!

顾琛深深地回望着她,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痛楚,有被揭开的脆弱,还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深情。他缓缓抬起手,指向相框里的自己,声音低沉而艰涩:

“这张照片……是当年‘回声’老伯抓拍的。他说……我们俩窝在角落听唱片的样子,像一幅画。毕业前,他把洗出来的照片给了我……我一直留着。”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锁住午轻枝的眼睛,“在宜江的三年,每一个熬不下去的深夜,每一个觉得这世界冰冷无趣的时刻……我只要看着这张照片,看着照片里你睡着的样子,就觉得……我的轻枝还在,那个角落里的阳光和安静……就还在。”

午轻枝的心,被他这近乎卑微的剖白狠狠击中!照片里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那个依靠着他肩膀的自己……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她此刻的狼狈和抗拒,也映照出他三年来无法言说的思念和坚守。一股强烈的酸楚直冲鼻尖,视线瞬间模糊。

“顾琛……”她的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哭腔,“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顾琛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至极的弧度,“告诉你我像个懦夫一样逃到宜江?告诉你我像个变态一样珍藏着一张偷拍的照片?告诉你我后悔了?告诉你我他妈根本放不下?!”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太久的痛苦和自我厌弃,“午轻枝!当年在唱片行门口,是我混蛋!是我用最残忍的方式把你推开!我有什么资格再去找你?!我有什么脸面再去打扰你?!我只能像个阴沟里的老鼠,守着这点念想,盼着老天开眼,让你哪一天……能走进那个我为你准备的房子里……哪怕只是看一眼……”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沙哑:

“我拼了命在宜江做出成绩,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不再是那个只能给你空口承诺的穷学生……可我没想到……”他的目光扫过她手腕上那道尚未完全消退的淤青,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痛楚,“……我回来晚了。”

午轻枝听着他痛苦的倾诉,看着照片里那个仿佛被时光定格的、彼此依偎的瞬间,再看着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悔恨、深情和此刻的脆弱……心中那堵由恐惧、误解和不信任筑起的高墙,终于开始剧烈地动摇!泪水汹涌而出,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软地滑坐在地板上,抱着那个沉甸甸的相框,失声痛哭。那哭声里,有积压多年的委屈,有被理解的酸楚,有对过往的释然,也有对眼前这个男人……无法言喻的、迟来的心疼。

顾琛看着她崩溃痛哭的样子,看着她紧紧抱着那张承载着他们共同记忆的照片,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又酸涩的手紧紧攥住。他不再犹豫,大步上前,在她面前蹲下。这一次,他没有再强行命令或靠近,只是伸出手,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轻柔,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覆上了她抱着相框的手背。

他的手很大,带着薄茧,有些凉,却异常稳定。午轻枝的哭声骤然一滞,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猛地甩开他。

顾琛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屏住呼吸,感受着她手背上细腻的皮肤和微微的凉意,感受着她没有立刻逃离的默许。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收紧手指,将她冰冷的手连同那个相框,一起包裹在自己温热而宽厚的掌心。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这一次,我抓住了,就再也不会放手。

午轻枝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顾琛。他镜片后的眼睛不再冰冷深不可测,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小心翼翼的期盼和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卑微的狂喜。

巨大的情感冲击让午轻枝失去了所有语言。她只是看着他,任由泪水无声地流淌。

顾琛伸出手指,带着一种近乎颤抖的温柔,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脸颊上滚落的泪珠。他的指尖温热,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午轻枝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微微颤抖着,却没有躲闪。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破碎的平板残骸散落一地,昭示着方才的惊心动魄。而在这片狼藉之中,两人隔着三年的时光和无数伤痕,一个蹲着,一个坐着,指尖相触,泪水交织,仿佛穿越了所有误解和伤害,终于触碰到了彼此灵魂深处最柔软、最脆弱、也最渴望靠近的部分。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脆弱靠近,能持续多久?门外是许明月疯狂的恨意,陈屿安不甘的算计,江媛被点燃的妒火,还有午轻枝心中尚未完全消散的疑虑和对未来的恐惧……破镜即使能重圆,那一道道深刻的裂痕,又需要多少时间和真心去填补?风暴,真的过去了吗?还是仅仅只是暴风雨来临前,那短暂而虚幻的宁静?

午轻枝闭着眼,感受着顾琛指尖的温度和他掌心传来的、令人心安的稳定力量。那温度像带着微弱的电流,从被他包裹的手背一路蔓延,试图融化她心中那层厚厚的坚冰。相框冰冷的边缘硌着她的掌心,提醒着她照片里那个早已逝去的、无忧无虑的午后。巨大的情感落差让她疲惫不堪,只想沉溺在这短暂的、被小心翼翼呵护的温暖里,哪怕只是片刻。

就在这时——

“叮咚!叮咚!叮咚!”

一阵急促到近乎暴躁的门铃声,如同催命符般再次炸响!紧接着是毫不客气的、用拳头砸在防盗门上的“砰砰”巨响!一个男人粗鲁而焦躁的声音穿透门板:

“顾琛!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出事了!!”

这声音……午轻枝猛地睁开泪眼,看向顾琛。顾琛的脸色也在瞬间沉了下来,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极度不悦和一丝凝重。这个声音,他认得——是他在星海科技的直属下属,也是他在宜江总部时就跟着他的技术骨干,赵峰。如果不是真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赵峰绝不敢用这种方式找他。

顾琛的手依旧包裹着午轻枝的手,没有立刻松开。他深深地看着她,眼神里有安抚,也有不容置疑的决定。他低声道:“等我一下。”

午轻枝下意识地点点头,看着他起身,大步走向门口。她抱着相框,蜷缩在原地,心中那点刚刚升起的脆弱暖意,瞬间被门外未知的“出事”带来的寒意取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顾琛猛地拉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赵峰,他脸色煞白,满头大汗,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平板电脑(显然是新的),看到顾琛开门,几乎是扑了上来,声音因为急切而变了调:

“顾总监!不好了!您……您快看这个!”他手忙脚乱地解锁平板,点开一个界面,塞到顾琛眼前。

顾琛的目光落在平板上,只扫了一眼,周身的气场瞬间降至冰点!一股比刚才面对陈屿安时更加凛冽、更加骇人的寒意猛然爆发出来!午轻枝隔着距离,都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将空气冻结的恐怖气息!

“怎么回事?!”顾琛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实质的杀意!

赵峰吓得一哆嗦,语速飞快:“是……是今天下午!您让法务部和Linda总助收集的王振的那些证据……不知怎么……被人泄露了!现在……现在整个南江的媒体圈都炸了!几个大V和本地八卦号都在疯传!标题……标题都写得不堪入目!”

午轻枝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王振的证据……泄露了?!媒体……疯传?!

赵峰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着平板上一则被疯狂转发的文章:“您看!这……这上面不仅把王振那些烂事全抖出来了,还……还指名道姓提到了……提到了午小姐是受害者之一!说她……说她是因为不堪其扰才辞职离开南江的!现在……现在网上都在人肉午小姐!她的照片……以前在报社的工作照,甚至……甚至一些生活照都被扒出来了!评论里……评论里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午轻枝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她的照片……被扒出来了?网上……在讨论她?人肉她?!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王振堵在办公室的下午,那种被侵犯、被羞辱、被所有人用异样眼光打量的恐惧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她抱着相框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身体控制不住地蜷缩,像是要躲进地缝里!

顾琛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令人心胆俱裂的死寂!他盯着平板屏幕上那些不堪入目的标题和配图(其中一张赫然是午轻枝以前在南江报社活动时的照片,被人恶意圈了出来),眼底瞬间翻涌起毁天灭地的猩红风暴!他周身散发的戾气让赵峰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连大气都不敢喘!

泄露?指名道姓?人肉照片?!

这绝不是意外!这是处心积虑的报复!是冲着他,更是冲着午轻枝来的!要彻底毁了她!

顾琛猛地抬头,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精准地、如同利箭般射向客厅角落里——午轻枝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眼神空洞而惊恐,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灵魂!

“轻枝!”顾琛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再也顾不上赵峰,一个箭步冲到午轻枝身边,蹲下身,想将她抱进怀里。

“别碰我!”午轻枝却像是被他的动作彻底惊醒,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她猛地挥开顾琛伸过来的手,如同受惊的刺猬般蜷缩得更紧,眼神里充满了被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巨大恐惧和抗拒!她看着顾琛,又像是透过他看着外面那些无形的、充满恶意的目光,声音破碎而绝望:“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把这些东西弄出来……他们怎么会知道我?!怎么会?!!”巨大的压力和无助让她将矛头指向了眼前唯一的“源头”。

顾琛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眼中那纯粹的、指向他的恐惧和指责,听着她那句“都是因为你”……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绝望瞬间将他吞没!他做的一切,是为了保护她,是为了替她讨回公道!可结果……却将她推入了更可怕的深渊!成了伤害她的帮凶?!

就在这时,午轻枝口袋里的手机也疯狂地震动起来!一个接一个!屏幕上不断跳出陌生的号码和刺目的信息预览:

>“午记者?聊聊王副总的事?”

>“装什么清高?价钱开出来!”

>“贱人!活该被骚扰!”

>……

午轻枝看着那些如同毒蛇般钻进手机的信息,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断!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将手机狠狠砸向墙壁!

“砰!”

手机瞬间四分五裂!

午轻枝抱着头,蜷缩在地板上,失声痛哭,那哭声充满了被全世界抛弃和围猎的无助与绝望!

顾琛看着眼前崩溃的爱人,听着她凄厉的哭声,感受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浓烈的、将他彻底隔绝在外的恐惧……一股灭顶的无力感和撕心裂肺的痛楚,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以为他足够强大,可以保护她,可以扫清一切障碍。

可现实却给了他最残酷的一击!

他亲手点燃的复仇之火,最终却烧毁了他最想保护的人!

他将她带回了这个他精心打造的“家”,却让她在这里承受了最猛烈的风暴和最恶毒的伤害!

破镜重圆之路,在即将触碰到微光的刹那,被最肮脏的泥沼和最汹涌的恶意彻底吞没。顾琛的爱,成了午轻枝新的噩梦来源。他站在崩溃的爱人身旁,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冰凉,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绝望。他该如何救她?又该如何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