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回不去了
绳子滑落的速度极慢，像是怕砸坏了人。
“很懂得怜香惜玉。”孟离促狭地一笑，随后又神色严肃道：“你要小心了。”
抓着石头未免也太费劲了。
陈钰解下石头，将绳子拦腰系在老虎身上，对孟离道：“你先上，我上去之后，他们未必肯再捞你！”
“要不，一起？”
陈钰迟疑片刻，正待动手解老虎身上的绳子，被孟离拦了下来。
“正好探探他们有多少人。”
两人背好各自的弓箭，陈钰骑在老虎身上，双手紧握着上面的绳子。孟离撕下一片衣襟，裹了手抓着老虎身下的绳子。
陈钰扯了扯绳子，扬声道：“拉我上去！”
待老虎升过孟离的头顶，绳子忽然往下一沉，接着就停滞下来。头顶响起一片杂乱的脚步声，片刻之后绳子才又缓缓升起。
能拉起两人一虎，外面至少有四人。
不知这些匪盗的身手如何，若是泛泛之辈，他们两个对付一二十人应该不成问题，再多恐怕就不行了。
离洞口有一人多高时，孟离伸手扯了扯陈钰的脚踝，指着垂下来的藤蔓。随后纵身向藤蔓扑去，将身子紧贴在石壁上。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跌倒的声音，绳子猛地往上一提又往下一沉，紧接着又停了下来。
陈钰忙大声惊呼：“掉了一只老虎。”
良久之后，绳子才又缓缓升起。
洞口搭着一个厚厚的褥垫，已经被绳子磨破。旁边站着两个身形健壮的汉子，几步之外的柏树旁，四个人正拽着绳子往树上绕着圈。
他们虽是山民打扮，却一个比一个魁梧。
洞口那两个人神色肃穆，目光锐利地紧盯着陈钰。
陈钰不敢擅动，任由他们将她拉起。站定之后，那两个人又伸头向陷坑内望去。
陈钰忙拍了拍身上的土，拱手道：“多谢各位壮士，这只老虎的皮毛完好无损，就送给各位吧。”
她埋头去解老虎身上的绳子，忽然觉得后颈剧痛，一头栽到老虎身上……
说好的怜香惜玉呢……
幽深的山洞里，陈钰被绑缚着双手双脚，侧卧在一块大石头上。
她的左半边脸贴在湿漉漉的巨石上，右半边脸被洞顶不时滴落的水珠砸得一片通红。
迷迷糊糊中，陈钰只觉手臂酸痛，脸上酥痒湿黏……
素月姑姑将她抱得太紧了，怎么也挣不脱她的怀抱。她脸上滴落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也浸湿了她的脸庞。
她想伸手揉一下，可手臂怎么也抬不起来……
陈钰拼命地挣扎，挣扎……
“噗通”一声，她从大石上滚落下来。
她缓缓睁开眼，巨石，石壁，石洞……不是皇宫下的暗道。
潮湿阴冷的气息里隐隐飘浮着檀香的味道，还有焚烧纸钱的烟熏气。
她的脖子又疼又酸，动弹不得。她想转过身去，又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是她的手，被绑在身后。
“告诉老大，她醒了。”
陈钰闭目歇息片刻，手脚渐渐有了知觉，她屈起双腿提着一口气坐了起来。
几步之外的洞口装着铁栅栏，从上至下封得严严实实。栅栏外有两个守卫，或许有更多，她只看到两个。
这里是山顶，山洞外是起伏的山峦。日影已经偏西，远处四个山民打扮的壮汉正向这边走来。
对付一个弱女子，不该如此兴师动众。
短剑和扳指！
栅栏上的铁锁被打开，其中一人走了进来，将陈钰腿上的绳子解开，把她搀到洞外。随后重新上了锁，又搀着她向西走去。
真是怪了，洞里又没人，还要上锁。
陈钰望着满山的林木，却不知陷坑在何处，孟离应该没被发现吧？
走了约有两三里的路程，她被带到一个山洞。
这个山洞比方才那个宽敞整洁了许多，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两旁设有整洁的桌椅，再往后还有一架看起来虽不奢华却也极为精致的隔屏。
这山洞广且深，足以容纳百人。看陈设应是他们平时议事的场所，或者是他们头领的居所。
隔屏后很亮堂，似乎里面别有洞天……
陈钰正张望之际，从隔屏后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陈钰！”
短暂的沉默之后，那人又问：“你身上的短剑哪里来的？”
陈钰眉头紧蹙，那把短剑削铁如泥，但凡习武之人，都会感兴趣，可对短剑的来历感兴趣就不太正常了。
“黑市上买来的。”
“乞戎人的扳指呢？”
陈钰毫不犹豫道：“永和宫里捡到的。”
“你倒是会捡东西。”
那人拿着短剑从隔屏后走了出来，陈钰看到他的右眼，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那只眼只剩一个空洞洞的眼眶，眼眶上皆是褶皱的刀疤，像是被人硬生生剜掉的一般。
寻常人若失了一只眼，多会用布或皮遮一下，他就这么毫不在意地裸露着，还真是少见。
那人往主位上一坐，身姿端正，脸色肃然。虽只穿着粗布劲装，却威严逼人，一望而知是行伍之人。
不是匪盗！
头领穿得这般寒素，难道是从南地来的逃兵！
听苏檀说过，南地流民躲避兵役，阵中士兵也大批逃亡。
他们并非贪生怕死，是受不了皇上穷兵黩武，一味兴不义之兵。若为天下百姓而战，无论是兵是民，皆愿死战。
陈钰又扫见角落里草人身上的铠甲，亮闪闪地泛着银光。
这种铠甲可不是一般的兵士能拥有的。
刘逸在平县养兵，世子和怀安郡王也不会闲着，他们若要养私兵，为妥当起见，定也要乔装的。单从衣着来看，很难判断他们的身份。
“你们大老远地跑来这里做什么？”
你们？
是指孟离还是连邱影和阿木骨都算上？
陈钰垂眸道：“我们出来打猎，还请好汉将我放回去。”
若说破他们的身份，只怕就要送命了……
“你替瑞王传递消息，通敌卖国，还想回去？”
陈钰心中一沉，是回不去了。
匪盗不会有这种大义，她不想说破，他却没打算隐瞒。
替瑞王传递消息！
他们与瑞王父子无关，似乎也不是南地逃兵，南地的人对瑞王和乞戎人的事知道的没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