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84章 学子的锋利
“贵子哥你莫怪我爷爷,是我们兄妹耽误了你,”泥鳅趁着没人在跟前的时候,低低的跟月贵说着歉意的话。
月贵摇摇头,“泥鳅,俺不怪周爷爷的,反而是俺小时候说话没轻没重的,这才惹了稻香妹妹误会……”
泥鳅目光看向屋外起身走到门口良久道,“贵子哥,我希望你未来能成为我的妹婿,我爹跟娘亲并没有什么门户之见,你既然答应了我爷爷等两年说再亲,也不妨等我妹妹两年,”他说完转身极认真的看着月贵。
“泥鳅……”月贵闻言惊慌的张嘴讷讷了半天。
眼底里满是挣扎和纠结,又喃喃私语道:“俺不是不喜欢稻香妹妹,可是俺怕俺会耽误她的一生,虽然稻香妹妹是姑娘家,可三婶并没有把她当成姑娘养着,给她上了最好的学堂、念的跟你们一样多的书……”
“贵子哥,这些都不是什么理由,我妹妹念再多的书,她最后都还是要嫁人的,她大概是想往后余生过的自由自在一些吧!所以便把心早早的寄托在了你身上。”
“我今日撇开脸面与你把话摊开说,也是要你一句明确的话,不管你有没有意,我听了都能接受的,”泥鳅笑容淡淡的带着推心置腹的真诚。
月贵怔忡的看着泥鳅,他平日温淡疏离的笑容,这一刻全然都没有了,脸上多了一些郑重和认真,“俺……”他有些哑的嗓子干干的,突突的心跳声急促起来。
“我也不急着要你回答贵子哥,你考虑几日等我们回府城了你再给答案,”泥鳅说完准备去偏屋聊天。
“俺愿意泥鳅,”月贵在泥鳅抬脚的时候突然出声了,“稻香妹妹喜欢自由自在的,俺都随了她的意,她想去哪儿俺也愿意陪她去哪儿。”
泥鳅闻言没有回头轻声道,“好!”随即抬脚去了偏屋,留下月贵一个人在屋里出神。
“说开了?”周父看孙子进来,他脸上露出紧张后的微笑。
甜瓜听完嗤笑一声道,“妹妹总有一日会为她今日的冲动而后悔,她打小在爹娘的手心里长大,从未吃过言语苛刻的苦,她以为凭着不轻不重的喜欢,便可以有情饮水饱?大哥,她脑子糊涂了,你也糊涂了吗?”
周父无措的扭头看向甜瓜,他这孙子一直都是憨厚笑嘻嘻的模样,甚少出现这种直白的不屑和凉薄。
泥鳅坐下看着弟弟,“那你告诉为兄,我们该用何种理由让月贵兄长等?你别忘了他已经十九了!”
“为什么一定要月贵兄长等?他今日用何种心情答应兄长的请求?你不说?好,我替你回答。”
甜瓜冷笑完又道,“他是念及爷爷和爹对他们一家的救命恩情,哪怕你要他现在吞刀子,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吞下去的。”
“大哥我且问你,如果今日换成你在月贵兄长的位置,咱们周家两个大家长出面说了要求,你会不答应吗?难道你愿意过这种靠岳家脸色的日子?”
“你别忘了,童家目前的生活已经很优于村里其他村民的生活了,他们已经不需要别人施舍过日子了,现在单靠月辉兄长的本事,他完全可以找一个自己满意的女子成亲,他凭什么要捧着妹妹这种娇女子生活?你难道不明白,一旦他和妹妹成亲了,便永无出头之日了吗?”
“你如此妇人之仁是非不分,怎得再捧得起你的圣贤之书?”甜瓜说到最后脸色倏然冷漠下来,冰冷的话锋犹如一把钢刀。
“甜瓜……你怎么这么说你哥哥?”周父虽然不识字但是听到最后也晓得话重了。
甜瓜侧头看着他爷爷,“爷,你别嫌弃我今日说话难听,再过一两年妹妹长大了思想也多变了,那时候怕是事会做的很难看,爷爷当我爹爹和娘为何极力反对此事?”
“因为知女莫若母,所以我娘死活不开口答应,稻香性情烂漫精明不足,性格虽然开朗且有些骄纵清傲,平日在学院里最得意一手小楷字,诗词联句不说什么了得吧!但是能跟大哥不相上下了,这些我没说错吧哥哥?”
“你说她这样的找月贵兄长现实吗?她极其不喜俗物,家里的营生,我跟你偶尔还会分摊点帮忙,你见妹妹沾手过吗?她开心了无非对爹爹撒娇,对母亲说书联诗,如果她跟月贵兄长成亲后没有约束力,大哥当这勉强来的人会幸福?”
“月贵兄长一不会说书写字,二不能抛家舍业为她的清高联诗对句,我请问兄长你,这痛苦的是他们两个人?爹娘不跟着伤神伤心?”
“我晓得你心里,觉得娘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可是我娘是什么人呀?她能不顾酷暑打鱼,不畏寒冬出门趴雪打猎,爹能听娘亲的话,难倒不是因为母亲的智慧和勇敢吗?”
“这些有勇有谋的东西妹妹身上有吗?她也就继承了一些机灵劲了而已,但是这些机灵磨缠劲并不能上台面呀!”
泥鳅看着火盆的光许久没有回神,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的,弟弟不说他也知道,将来稻香成亲后的路是一片黑暗。
周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是香子自己选择的路,丫头家菜种子的命!你们做兄长的将来要多照应着她些。”
甜瓜看着他兄长凉薄道,“爷爷,其实这些吩咐很没有必要说出来,因为我跟哥哥是做不到的,按照咱们家现在的条件,以后必然会是男主外女主内,想让我们兄妹如姑父和爹爹这般扶持,孙儿劝爷爷最好收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周父不解的看着小孙子,不明白甜瓜这话怎么说。
“哥哥的心是一定要走科举路的,兄长走了科举路,我就得守着他的后路,那我们成亲的女子必不是小门小户人家的闺女,她们也必得是启蒙熏陶理家教出的女子,这样我们才能把后院交出来给她们打理,能打小教出来的女子,爷爷认为她们会屑于妹妹的求助吗?”
“时间久而久之,妹妹的小家也就与我们搭不上什么话了,我跟哥哥就算有心想帮忙,可是也无力帮扶太多,男人无法时时刻刻的插手家务事,最多我们在营生上照拂妹婿一些,光一点照拂是走不长久的爷爷,”甜瓜没什么起伏的说着未来的路。
周父惊谔的看着小孙子,他活了几十年了竟不知,一个家有两个学子还得放弃一个?“你们不能两个都考榜试吗?家里田地不是还有你石头哥……”
泥鳅拨了拨火,“咱家要是有些底蕴兄弟同榜是美名,可是咱家目前还是白丁之身,就算兄弟同榜了,将来也许会不小心被人连家端,家中无人打理后路,哥哥的官身或许一辈子老死在一个地方!”
“甜瓜,你只管放心大胆的考试,咱们兄弟谁有能力中榜谁上,或许你才更应该去考……”
“还是兄长上吧!你妇人之心太慈了,守咱家的后路不合适,家里枯枝蔓叶太多,不修剪搞不好我什么事都没有,家里反而被人连锅烹了,夫子有一句话说的最对。”
“读书人学不会无情刚正,就回家扛锹种田,免得累及爹娘祸延子孙,”甜瓜低声清淡的说完,一句比一句冰冷的话,很难联想话是他说的。
周父抽了一口烟目光敬畏的看着小孙子,他从不知道这个孙子心这么硬!
“你会止步在哪里?”泥鳅轻声问弟弟。
“进士呗!最次也得是举人老爷才行,只有身上有科举名声才能进官阶圈呀!才有资格跟人家走动斡旋替你活动路,一旦你有什么事了,我至少还有科举傍身保护家里的人,说不好还能替补上你的位置呢!”
“娘在我们很小的时候说的话,我一直都记得很清楚,她说,一个家族有实力了才进可攻退可守,不然靠着哪一个人支撑家族难如上青天,”甜瓜懒散的说完扔下手里火钳。
屋里陷入了深深的安静,偶尔的木柴火花噼里啪啦两声也没打破宁静。
稻香青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抬脸迎着寒风吹拂许久,转身跌跌撞撞的出去了。
晚上吃完饭孙子们回屋温书,周父一个人对着火盆抽烟,忽明忽灭的火苗闪烁不定。
“你个老头子冷呵呵的干坐着,咋不进屋睡觉呀?”周母忙完家务活进来点灯,一看坐着个黑影吓了一跳。
周父起身磕了磕烟袋锅进屋坐床上,愣神的看着对面墙不说话。
“你咋了?掉魂了?”周母不解的看着老伴。
“老婆子,俺今天才看见读书人的锋芒!难怪有钱没钱人家都拼命的给孩子念书!俺以为俺孙子是一头温驯的小牛犊子,原来是一头没长大的老虎呀!”周父脸上是说不出来复杂。
“什么老虎牛犊子的?你发什么神经?”周母莫名其妙的看着老伴,神神叨叨的说的云山雾罩的。
周父看着老伴出神,脑海里突然想到小孙子说的了,“你见识如此之多,结果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就是说他这话给孙女说,孙女能马上明白他的意思,甚至还可能给点回答啥的,如果他这话给贵子说,贵子估计会跟老伴一样听不懂吧!
这应该就是老三媳妇反对的根结,看样子小孙子也反对的厉害,他心里一阵后悔,不该只顾着心疼孙女了!
说过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两家人心照不宣的按约定行事,周母风风火火的带着孙媳妇们做菜搓圆子,屋里都是一片欢乐的气息。
稻香从自家屋里出来打算去她奶奶家,走到拐角处隐约听到说话埋怨声,她停下脚步准备退回去等过会才来,不想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和名字。
“贵子,你和姐说,爷爷到底跟你说啥了?好端端的亲为什么突然就没了?是不是因为俺小姑子?”月兰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追问弟弟。
“不是的姐,是我不想成亲的,跟周爷爷没关系。”
“这话你能骗的了姐?俺们明明都张罗好亲事了,这临门一脚就差成亲了,爷爷回来一趟跟你说几句话亲就散了,这不是因为俺小姑子因为啥呀?”
她没脸没皮的糊涂人做糊涂事,你也跟着糊涂是不是?她那样不知廉耻的人,你日后娶回来能放心吗?家里的门槛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还不得被人踏平了?”
“你好好的男人不做,非要去捧着女人的臭脚活着?你图什么呀?是不是俺们姐弟把命还给周家了,替周家收破烂才能算是还清了恩情?那俺挣命似的为周家添了两个男孙,这还不够还的吗?”
“不行,姐不能看着你白白搭上几年时光,最后娶这么个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的女人回来当绿丈夫,俺宁愿被休了也不同意你受这委屈,”月兰说着说着愤怒的哽咽起来,伸手拉弟弟就要去理论。
“姐,你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稻香妹妹什么时候伤风败俗了……
“没有伤风败俗?月兰不屑的冷笑起来,如果不是,俺婆婆爹和俺小叔子能急吼吼回来让你娶她?说不得俺那小姑子肚里都有种了,姐是过来人,如今姐的话你都不听了,你非要去当现成的乌龟爹是吧?你怎么这么没有骨气呀?”
“姐,俺说了,稻香是清清白白的,你别把她想成乱七八糟的,还有俺是自愿要等她的,周爷爷没让俺等稻香妹妹,她也没耽搁俺,是俺,是俺喜欢稻香妹妹,俺用几年前的恩情求周爷爷成全俺的……”
“啪!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吗?你喜欢她?你喜欢得起吗你?她被俺婆婆捧的跟宝贝一样,你拿啥喜欢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