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谈心
日子就这样一点点地过去，我在极度思念崇柏和惴惴不安的心情中熬着日子慢慢地等待。
虽说刚开春，但是很多工作还是有条不紊地继续开展着。最近崇柏不在，我总是精神恍惚，有时觉得浑身无力，做起工作来觉得力不从心。但是章总和祝总两个放大镜每天没事就在公司上上下下地散步，发现一点端倪就会拿到大会上去批斗，所以我一面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满面春风地上着班，一面极度渴望能够有崇柏的消息。
每年的上半年，章总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会按照安排和每个员工谈心谈话，每天一个。过去两年，第一年我已经不记得和章总谈了什么。去年的时候，我跟他汇报了如何看待研发部，如何看待解铃。随后我就被他一纸公文从办公室被调入了旅游部。
周书平在群里发了谈话人员安排，我竟然排在了第一个。
为什么每次成绩排名不把我排第一名？安排考核和谈话这种事每次都把我排那么前面？按级别来说，怎么也是高憨憨第一个吧？
12点多，我在员工餐厅打好了饭菜，快吃完了也没见章总来。
我发微信给周书平：“中午的谈话安排，还继续吗？领导的时间有变动吗？”
周书平回复很快：“你在那等着吧。”
感觉是古代的大臣等着皇帝召见。
箫贱从我跟前过，打招呼：“今天你谈话啊？”
明知故问。但我还是礼貌地点点头。
“对了”，他忽然在我跟前坐下：“我听说崇行长出事了？”
真的是很讨厌，我提醒他：“好像你现在坐的这个位置，是章总等会要坐的。”
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章总忙得很，这么晚了估计今天不一定有空见你了。你说说你啊，漂漂亮亮的一个女孩子，在公司随便找个人处个对象都好啊，非要爱慕虚荣去找崇柏。现在好了吧，人一出事，万事皆空。听说他们总行从董事长到行长全部换人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那父亲也退居二线了，现如今，这个姓崇的搞不好还要坐牢哦。”他边说边看我的脸色：“好在你们还没有结婚，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再找一个。”
我死死攥紧了拳头，克制住了满腔的怒火和恶心感，克制住了想打架的冲动。
他还在那里洋洋自得，浑然不觉：“我这个人宽容大度地很，不会介意你跟过别的男人。”
我看着食堂里的人越来越少了，想着有的时候，真不能太给人脸。
“哦，你不介意？”我怒极反笑，轻轻凑近他耳边：“那对不起，我很介意，就算崇柏坐牢，我也愿意等他，愿意跟他。总好过跟你这种垃圾。”
我优雅地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在他满脸青筋暴起准备动手的时候提醒他：“章总来了，你可以走了。”
章总还是一如既往地儒雅，端着一盘子菜，礼貌地说着抱歉，来晚了。我也从善如流笑笑说没关系，章总的事要紧之类云云。
他吃得很慢，说话也很慢：“讲解考核快结束了，去年你表现不错。”他说到：“自己感觉怎么样？在旅游部也快一年了。”
“还好。”我简单地回答，心情还沉浸在刚才和箫贱的对抗中。不经意间，看见章总看了我一眼，微微皱眉。
糟糕，不能回答这么敷衍。我立刻捕捉到了他的不满，在心里想着，我该怎么说呢？说挺好的，感谢领导，给我机会？
他妈的我这么说怎么这么憋屈呢？
可能是受到了刚才箫贱的影响，我真的不想说一堆没有意义的废话。
崇柏已经出事，在公司这么多年，自从章总上台，早已没有了丝毫快乐。大环境是疫情时代行业凋零，我的生活早已七零八落。要不要继续呆在公司？或者为了呆在公司，继续那种行尸走肉，对人言听计从，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接受不公平的打压等等，我真的要这么做吗？这份工作，这份事业对我而言，现如今真的还这么重要吗？
我决定还是说几句真话，不论结局如何。
章总在慢慢喝着鸡汤，似乎在想下一个问题该问我什么。我却开口了。
“章总，我想和您汇报一下我的思想状况，说几句真话。这些话，我没对其他人说过，以后也不会对人提起。就只跟您说，其实我去年，也有很多困惑。我只是一个普通员工，考虑可能欠妥，我也还年轻，可能没有您这么高的站位。如果有说错的对方，请您多包涵指导。”
章总抬头看着我，脸色平静：“你说。”
“去年这个考核吧，我认为是不公平的。不公平的比赛，本身就没有什么意义。”
“哪里不公平？”他直视我的眼睛问。
“举个例子，安烁，好几个讲解点是第一名。但是第一个景点，公司上下都知道他是忘词了。您觉得这个公平吗？还有陈晨，第三个点的时候，晕倒了，也进了前五。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即便你们公布了排名，公道自在人心。这件事，本身，只是一场游戏，已没有什么意义。”
“哦，你觉得你自己讲得最好，是吗？”他挑眉问我，明显不悦了。
“这么说吧，章总，我觉得你们小看了安烁和陈晨，也高看我了。安烁的优秀，不需要靠一场两场的讲解来证明。他的才华，气度，谈吐，凡此种种，成为组长名正言顺。我投票的时候，投的也是他。他是我很欣赏的那种男孩子，坦坦荡荡的，顶天立地的，你们哪怕实事求是地给他一个考核结果，也不会有人怀疑他的优秀。但是你们却在他明明忘词的情况下，硬是捧成了第一。如果我是安烁，会有一点胜之不武的惭愧。”
“陈晨也是一样，她虽然比不得安烁，却也不差。一场讲解败了，其实她还是可以去带团，可以去走藏民路线，未来也可以拥有更多可能，公司依然还是需要这样的员工的。但是你们，在她中途晕倒的情况下，让她进了前五。大家嘴上不说，甚至跟着夸奖，私下里不会嗤之以鼻吗？”
“我本人，和安烁，陈晨没有什么私怨。安烁的优秀让我钦佩，陈晨也在藏民路线的主持工作上帮了我很多。领导你也知道，我在公司这么多年，替别人背的锅多，却还没有一次无中生有中伤过其他同事，我的骄傲不允许我做这么卑劣的事。这只是我的几句真话而已。”
章总淡淡地笑：“说到底，还是你自己排名不前，所以意难平嘛。”
我替他倒了一杯茶：“如果您要这么理解，那我也没办法。不过一场不公平的比赛，本也没什么好在意名次的。平心而论，还是要感谢您和章总，至少让我通过了考核。”
“那是你自己确实也顺下来了，表现不错。”他肯定到。
“那也还是要感谢你们不是吗？给了我一个相对公平的机会。”
章总似乎有些被我气到，反而“噗嗤”一声笑起来：“为什么又说是高看了你呢？”
我叹一口气：“其实我没有安烁那么优秀，你们真的可以不必那么紧张我，关注我的一举一动，什么活动都害怕我参加，考试也害怕我拿前面的名次，给了个第十一二名不上不下的结果。”我无奈到：“安烁不会因为你们不给他们一场讲解的第一名而不优秀，我也不会优秀强大到因为你们给了我实事求是的结果，而给你们造成后悔莫及的结果。一切都是你们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