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戏曲序跋纂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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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髮記(張鳳翼)

《祝髮記》,呂天成《曲品》著錄,現存明萬曆間金陵富春堂刻本、萬曆間金陵陳氏繼志齋刻本(《古本戲曲叢刊初集》據以影印)、萬曆間玩虎軒刻本等。

祝髮記序

蔣子徵[1]

予丱歲交伯起。丁丑之役[2],下第春官,以太夫人春秋髙,不復赴公車。予輩惜其才,强之不獲。癸未秋[3],予讀《禮》之暇,時過伯起園居,見几間《梁書》有徐孝克事,相與歎賞久之。予謂伯起:“樂府新聲,駕髙軼王,當因此作一傳奇,有裨風化者不淺。”伯起笑而頷之。浹旬再過,則稿半具,越月而告成。且云:“以太夫人生辰將及,用以娛賓。”

夫以孝義人吐孝義語,宜其根情苗言,華聲實義。語近理勝,不務强澀;詞逸調諧,賢庸并通。雖詩人之感發懲創,史氏之是非勸沮,無以踰此。讀此記而不潸然泣下者,非孝子也;不慨然割情者,非烈士也;不毅然輕生者,非貞女也。且壯征討則推勤王,述逃禪則重名教,豈曰樂府而已哉?

昔白樂天《長恨歌》諸作,爲時所重,上達禁中,下至爲娼妓所自誇大。然其自敍,乃以爲時之所重,僕之所輕。伯起少嘗作《紅拂記》,爲尊君稱壽,海內多以此豔慕伯起。不知伯起意之所托,更有《灌園》,復有二《符》,後有此記。賞音者誠能以引商刻羽視之,則不必優孟登場,秦青出口,而自當有擊節不暇者,此可與知者道也。

魯山蔣子徵撰。

(明萬曆間金陵陳氏繼志齋刻本《重校孝義祝髮記》卷首)

題祝髮記

鄭鄤[5]

《琵琶》,南曲之祖也。然其關目有不可解者:糟糠之婦,先不能見信於翁姑,及一見信,遂致痛傷以死,非慈孝也;公車就試,曾幾何時?幾何道里?父母顚連,不聞音耗,直待其妻行乞相尋而後知之,非事理也;伯喈一家,□死於荒,設兵荒洊至,更何處乎?君命所强,遽爾就婚,碌碌清華,徘徊短氣,假如强寇迫協,更有什百於此者,遂無道以全乎?此《祝髮記》之所爲作也。母與妻不並存,則妻可弃。弃妻,子道;弃身以養姑,亦婦道也。生與義當並存,則髮可祝。留身養母,爲子道;潔身全節,亦臣道也。然則爲人子者,雖極貧苦之時,亦自有曲全之術;爲人臣者,雖極艱危之際,決難靦就列之顏。

此記聞成於張伯起之手。伯起,吳中髙士,老於公車,思借一命,以奉髙堂,而遇蹇食貧,傷懷時事,竟臥不起,曠然有問道之思,乃感徐博士事,爲之點筆。其志潔,其行芳,其情深,其文至,讀之者淚淫淫不知其下也。余愛而誦之。

《琵琶》云:“不關風化體,縱好也徒然。”如此記,乃眞關於風化也,已天下之至情、天下之至道也。若塡詞之工,至《琵琶》無以勝矣。《祝髮》力稍單,故不妨雙行也。

(《四庫禁燬書叢刊》集部第一二六冊影印民國間刊《峚陽草堂文集》卷之九)

附 祝髮記跋[6]

許之衡[7]

《祝髮記傳奇》,明張鳳翼撰。鳳翼字伯起,又字靈墟,長洲人。著有傳奇七種,《紅拂》、《灌園》已入《汲古閣六十種曲》中,此外各本大半已佚。《新傳奇品》評《祝髮記》云:“伯起以之壽母,境趣淒楚逼眞,佈置安插,段段恰好,稱爲七傳之最。”明沈德符《顧曲雜言》云:“伯起以丙戌上太夫人壽,作《祝髮記》,則母已八旬,而身亦耳順矣。”此本從明富春堂刻本轉鈔,雖非家刻本,然在今日,亦是鳳毛麟角矣。至其老筆紛披,文情曲律,穩妥無匹,洵老斲輪手也。

壬戌十二月[8],許飲流記。

(《綏中吳氏藏鈔本稿本戲曲叢刊》第二冊影印舊鈔本《祝髮記》卷末)


[1] 蔣子徵:魯山(今屬河南)人。字號、生平均未詳。

[2] 丁丑:萬曆五年(一五七七)。

[3] 癸未:萬曆十一年(一五八三)。

祝髮記,底本作“髮祝記”,據文義改。

[5] 鄭鄤(一五九四—一六三九),生平詳見本書卷十一《選曲》條解題。

[6] 底本無題名。

[7] 許之衡(一八七七—一九三五):字守白,號飲流,別署曲隱道人、冷道人、餘姚公,室名飲流齋、環翠樓,番禺(今屬廣東)人。清光緒二十九年癸卯(一九〇三)歲貢生。曾留學日本,畢業於日本明治大學。民國十一年(一九二二)起,歷任北京大學國文系、北平大學女子師範學院國文系等教職。著有《曲律易知》、《曲律通論》、《曲學硏究》、《聲律學》、《戲曲史》(一題《戲曲源流》)、《曲選》、《守白詞》、《守白詞乙稿》、《中國音樂小史》、《飲流齋說瓷》等。撰傳奇《玉虎墜》、《錦瑟記》、《霓裳豔》等。鈔錄數百種戲曲劇本,世稱“飲流齋本”。

[8] 壬戌:民國十一年(一九二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