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同学年少(5)
晚上，水清在西餐厅里选了张靠窗的座位坐下，他把玫瑰花放在左手边的桌上，要了杯温水。天气不冷，或许只是有一点凉，他两手紧紧握住玻璃杯，好像要努力从这热水中吸取一点能量。水清对于今天的约会没有什么把握，可能稍不留意的一句话就会改变他们两个年轻人的命运。这使他想起大学入学之前，他邀请杨洁一起吃晚餐的情景。那天，他和今晚一样，买了一束红玫瑰，早早地坐在餐厅里，要了杯温水等着她。同样地，他仍然是没有把握，经历着等待的煎熬。
在空度的等待中，总有些念念不忘的事情会自己跳出来。他想起中学的时候，虽然自己的成绩只在中游水平，可父母并未因此责怪过他，或者催他争分夺秒读书做题，这大概与父母本身都是生意人有关。他们从小带着水清参加各种饭局，早早地培养了他与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的能力。当然，他们还有一个想法，是让水清早早地结交一位上流名媛，将人生的列车驶入快车道。不过事与愿违，水清对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并不来电，他喜欢上了同班的同学，杨洁。她清秀可爱，但显然不是妖娆出众的美，她聪明伶俐，可勉强称为名列前茅。正是因为各方面并不拔尖却都是上等品格，与男生女生的关系都很平和，所以这样的女孩子不是令男生们望而却步的冰山女神，而更容易觉得是值得亲近的同窗挚友。
高中毕业之后，水清便开始了对杨洁的追求。在当时，大学前的恋爱还很少见，不过少男少女的心思却像山岳一样古老。水清从几个追求者中脱颖而出，成为了让众多男生同仇敌忾的那一位，这与他从小历练的交际能力颇有关系。水清的父母曾在家长会的时候见过杨洁，对这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儿颇为留意。既然儿子喜欢，他们便欣然同意了，也许他们认为这时候的恋爱离婚姻还早得很呢，没有必要考虑太多。让水清经历一些感情，他早晚能够懂得门当户对的意义。
不可避免地，玫瑰花的香味使他想起了深切的爱情。她走了进来，一如两年前一样，款款地在他对面坐下。他看着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脸，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花儿是送给我的吗？”
“哦，是的”，他把花儿递过去。
“真漂亮，谢谢你”，杨洁微微笑了笑，顺手把花放在了旁边。
店内昏暗的黄色灯光本来是为约会专门准备的，可是在这沉默的气氛中却有一些喧宾夺主的感觉。
“服务员，点菜”，水清打破了沉默。
“好的，先生”，服务员递上了两份菜单。
“你先点吧”，水清向杨洁说道，这已经是他们俩一起用餐时的习惯了。
“鱼子酱，罗宋汤，蒜蓉虾，西冷牛排，奶油布丁。”
“我和她一样。”
“请问牛排要几分熟？”
“一份九分，一份五分”，水清早已知道杨洁的习惯。
“好的，先生。”
杨洁捋了捋头发笑着说，“我想起我们第一次吃西餐的时候，我还不知道牛排几分熟的意思，就说要十分熟，服务员都笑了。你说你要八分熟的，服务员说没有，你说那我们两匀一匀，要两个九分熟的。后来我才知道你喜欢生一点的牛排，是故意迁就我才那么说的。”
“你是女孩子，我当然应该迁就你，况且你还是我那么在乎的人。”
“谢谢你一直以来都对我这么好。”
“你对我也是呀，能和你在一起真的是很幸运的一件事情。”
说完了这一句，两个人都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仿佛刚才是两个半熟不熟的人在等红绿灯时的寒暄问候，客套之后就只剩下沉默。水清的手机不偏不倚在这个时候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赶忙掐了，还不忘道歉，“对不起，忘调静音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小心呢，以前你可不这样”，杨洁笑了笑，“况且刚才”，她猛然顿了顿，“我们之间突然已经没有话可说了。”
“怎么会没有话说了呢，我有很多话想问你呀”，水清有点着急。
“你想问什么呢？”
“我想问你为什么把头发烫卷了，你的新鞋子什么时候买的，最近学校的课程紧不紧，还有我们没有见面的这段时间，你还在想我吗？”
“我想你前面的问题只是铺垫，最关心的还是最后一个问题吧？”
“嗯”，水清有一种被人看穿了心思之后的尴尬。
“你不用担心，在我还是你女朋友的时候，我不会为了取悦别人去烫头发，不会接受别的男生送我的鞋子，更不会在上课的时候挨着喜欢我的人坐着。至于我是否想着你，总之，还有那么一点儿吧。”
“只有一点点了吗？”
“嗯。”
头菜端上来了，两个人都没有动刀叉。接着，汤和副菜跟着上来了。最后，主菜和甜点也上来了。牛排在灯光下冒着热气，微微带一点焦味，像是爱情燃烧后的留下的灰烬。
“水清，咱们别这么干坐着了。既然你不说话，那我来说吧。”
“好，你说。”
“在没有和你见面的这几天里面，最初我过得很难受，因为我其实已经习惯了生活中有你的存在了。我努力不去想你，把你从我的生活中去除，把原来和你在一起的时间用来看书，弹琴，健身，我发现生活中还有许多有意思的事情，并不是非你不可。可是我还是惦记着你，希望早点见到你，所以我一直盼着你快点约我出来见面。我以为我们见面的时候，可以像以前闹变扭一样，你送我一束花，我们就言归于好，没心没肺地一起疯，一起闹，好像从来就没有过不愉快一样。”
杨洁说着，眼泪忽然流了下来，可是她没有在哭。她没有擦眼泪，而是接着说，“可是这次见到你，和以往都不一样，在来之前我并没有觉得很兴奋，见到你之后我也没有渴望扑在你的怀里，和你温存的冲动了。我没想到，我们之间竟然突然变得没有话说，我想我们真的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她的眼泪滴在桌上。
“唔……”
“咱们吃饭吧，不要浪费了这一桌好菜。我记得我们开始的时候，就是大吃了一顿，现在要分开了，仍然是大吃一顿，这才叫有始有终。”
“好，那我们开动吧。”
菜有点冷了，不过谁在乎呢，水清努力把饭吃得很慢很慢，可终究是有吃完的时候。
“服务员，买单”，杨洁说道，“上一次是你请我，这次我来请你吧。”
水清看着杨洁，微微点了几下头，“好啊，谢谢你。”
走出餐厅，晚风吹得身上有点儿冷。
“我送你回学校吧。”
“不用了，谢谢你的花儿，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杨洁捧着花站在风中。
“你也是，我帮你叫一辆出租车吧。”
“好。”
水清和杨洁拥抱了一下，目送她坐进车里，和她挥手告别。车子消失在了夜色里，他难以掩饰心中的痛苦，坐在路边的花坛上站不起来。过了一会儿，水清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是杨洁发来的，写的是，“我的心很痛，我想你也是，我会很坚强，希望你也会。”水清回了一句，“我会记得你，希望你也会，祝你幸福。”
水清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问水清去哪儿，水清说，“去运河边。”
司机见他形容枯槁，精神颓废，便问道，“小伙子，有什么事想不开的呢？”
水清没有答话。
“和女朋友分手了？”
水清点点头。
“嗨，我一猜就是，大小伙子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烦心事呢”，师傅笑了笑，“没事儿啊哥们，挺挺就过去了，谁还不是打二十来岁过来的呢，没事儿。”
水清还是不答话。
“你是哪个学校的？”
“东南理工。”
“那我不给你拉运河边去了，别一下子想不开跳下去，后悔都来不及，我直接给你送学校去，行不行？”
水清有气无力地点点头，然后问道，“师傅，你结婚了吗？”
“我呀，婚都离了两道了，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我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你遭了这么多罪，心里不难受么？”
“难受，怎么不难受？我今年快四十了，想当年我也爱得死去活来，现在该忘的早就忘啦！难受的时候多想想父母，他们是对你最好的。小伙子，来根烟不？”
“不会。”
“二十来岁怎么还不会抽烟呢，来，抽一根。烟酒平时不是好东西，难过的时候真讨人喜欢”，说着把一跟烟抛给水清，打火机也顺手丟了过去。
水清的父母虽然总带着水清应酬，可一直不让水清抽烟，因为水清的爷爷就是肺癌去世的。水清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旋儿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怎么样，这烟带劲不？我老婆不让我买，我是自己用土法子卷的，劲可大唻！人啊，这辈子总是孤独的，没有什么陪伴能永久，我再给你放一首老歌听听。”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
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
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
水清以前听过这首《萍聚》，可从未像今天这样体会深刻。在很久以后，可能他在回忆起她的时候，也会淡淡地想，我们曾经拥有过，就已经足够了吧。
叶茂最近一直在准备着开班会的事情，因为他既然答应了许丽佳帮忙，就一定会全力以赴，他从不承诺自己只有九成把握的事情，而一旦说到就一定会做到。不过他很为难，到底该怎么出这些脑经急转弯的题目，才能既新颖又活泼呢？他想到了自己看过的的几个有趣的数学问题，又想到了几个文字游戏，还想到了一些生活小常识，综合一下之后，就觉得差不多了。叶茂把这些问题，连同答案一起交给了许丽佳，她对此表示很满意。
“谢谢你，一定花了你不少时间吧。”
“还好啦，我在这个过程中也增长了不少知识呢。”
“其实你说的那几个逻辑问题我都不太懂呢，可以给我讲讲吗？”
“好啊。”
“这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吧？”
“不会啊，你要知道，给别人讲一遍，也是加深自己理解的过程，对我自己很有帮助呢。”
“那就太好了。”
“我先给你讲这个抽奖的问题，如果有三张牌，其中只有一张代表中奖，现在让你先抽一张，我再把剩下来的两张牌中不中奖的翻过来，这时候问你是否愿意用手中的那张牌和我这里没有翻开的牌交换，你愿意吗？”
“愿意。”
“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我就是觉得你是个好人，一定不会骗我的。”
“嗨，我让你从数学的角度解释。”
“那换不换概率不都是二分之一嘛，换不换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不都是二分之一啦，我手里这张牌的中奖概率肯定更大一些呀！”
“为什么啊，我完全不理解。”
“三张牌也许你没什么感受，比如说是四张牌，你抽一张，我把剩下的三张里面翻出来两张，再问你是否愿意用手上的那张和我的这张交换呢？”
“那不还是一样。”
“那要是一百张牌，你抽一张，我把剩下的九十九张里面翻出来九十八张，再问你是否愿意用手上的那张和我的这张交换呢？”
“诶，等等，好像有点不对，你手里的那张应该中奖概率更大一些。”
“怎么样，明白了吧？”
“那我想跟你换，你愿不愿意跟我换呢？”
“愿意吧。”
“为什么呢，你那张不是中奖概率高吗？”
“因为”，叶茂好一阵思考，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这和逻辑是明显相反的嘛，最后他憋出了一句话，“反正只有一个奖，谁中都一样啊。”
许丽佳哈哈大笑，“现在还上哪儿去找像你这样的人，你可真是厚道可爱呢。”
班会开得很成功，不过因为题目都是叶茂出的，所以他很自觉地没有参与抢答。事后，许丽佳送了他一个史努比的存钱罐，叶茂一直摆在自己的桌子上。
国庆之前，许丽佳问叶茂，“国庆假期回家吗？”
“不回了吧，其实才开学没有多久呢。”
“我和几个社团的朋友想组织一个旅行，趁着天气还暖和，去大草原转一转，你有没有兴趣一起来呢？”
“还是不了吧。”
“为什么呢？”
“我更想呆在学校里面看看书。”
“哦，那好吧。”
国庆假期，每天叶茂都能收到许丽佳发来的照片，看她在草原上骑马，在寺庙里烧香，在湿地里散步，在沙漠中穿行，叶茂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和她一起去了。但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向往照片中的景色，还是挂念照片中的女孩。最后，她发了一张她和团长的合影，他是一个其貌不扬，然而脸上洋溢着温暖阳光的男生。叶茂看着他们幸福的欢笑，心里偷偷地感觉到了一点难受。不过，当他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时，他仍然感到身心舒畅，神清气爽。勤奋之人通常有一个共识，在别人不工作的时候工作，效率会比大家一起工作时更高。所以很多人深夜用功，假期用功，一是因为他们珍惜时间，二是因为这时候事半功倍。
假期结束了，对于大多数学生而言，这是一个不好的消息。不过对于叶茂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他是无时无刻不使得自己处在学习的状态之中的，哪怕是在食堂排队的时候都会抓紧时间背一会儿单词。
“你这样不累吗”，叶茂回头看看，原来排在他身后的是许丽佳。
“你说什么累”，叶茂问道。
“我是说你一直这样，争分夺秒的学习工作，不感觉到累吗？”
“不啊，我觉得很有意思，我生活中最大的幸福就是不断学习新的东西。”
“哦。”
叶茂也没有什么别的话说，就转过身，继续背单词了。吃饭的时候，他们没有坐在一起。吃过晚饭，叶茂去报告厅占了个座位，今天有一位社科院的教授来做有关于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报告。他刚刚坐下，便收到一条许丽佳发来的消息：今晚有一部很不错的电影上映了，女主角我非常喜欢，我看了预告，剧情也蛮不错的，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很有社会意义，你可以来陪我一起看吗？
叶茂想了想，去就去吧，上次旅游没去，这次电影没有理由推辞了呀。叶茂编辑了一条信息，“好，那校门口见”，可正巧这时讲座开始了，教授已经走上讲台，报告厅里的人很多，有的同学干脆坐在了过道上。叶茂的位置在中间，走出去很不方便，他转念一想，还是不去了吧，电影什么时候看都行，报告就这一次。于是把刚才编辑好的消息删了，改为“我在听报告呢，下次吧”，然后发了出去。
“嗯，那你听报告吧，不打扰你了。”
叶茂隔着屏幕都知道她不太高兴，可是他没好再说什么，把手机揣进口袋里，专心听起了报告。这场报告的内容很丰富，看得出主讲人花了很长的时间来准备，并且从他的言语当中，叶茂感到了对民族文化流失的一种深深的惋惜，他沉浸在这种遗憾的情绪当中，久久不能平复。叶茂虽然从小数理化学得都很不错，但是他不偏科，文科成绩一直也处在中上水平。对于英语，如果不是为了考试，他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必要去学。大多数的英语练习册他都不做，他自己的想法是，这些题目都太简单了，十以内的加减法我即使做一万道练习题，又会有什么进步呢？而对于语文呢，他常常觉得考试卷出得水平太低，特别是阅读理解：人家鲁迅真的有这个意思么，让他来答题，他能得几分呢？这根本就是无中生有，过度解读。
可是对于读书写作，他竟然有着狂热的兴趣。即使在备战高考的最紧张的日子里，叶茂也没有压缩读闲书的时间。在每天睡觉前，他总要读半个小时的小说，不然根本无法入睡。考前一天，同学们纷纷把从校图书馆借的练习册还回去，只有他还了四本小说回去。为了这事，班主任还狠狠把他批评了一顿，然而他倒是不以为意：每天复习十小时都没见什么提高，再多看半小时又能有什么用呢？到了大学，不用整天上课做题，就更有时间看闲书了。至于读书之外，偶有兴致他会写点散文抒发感情，或者诌两首打油诗遣怀，咬文嚼字之间，竟有无穷的快乐。
晚上回到宿舍，叶茂躺在床上，忽然想起来什么，于是给许丽佳发了条消息，“今晚的讲座不错，你的电影怎么样呢？”
“一个人，我就不想去啦。”
“不是啊，想做的事情，哪怕一个人也要去做。如果约不到伴就不去做的话，那怎么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呢？”
“好好好，你说得都对。”
“今天的报告挺精彩的，你想不想听我讲讲呢？”
“太晚了，我想睡觉了，晚安。”
“晚安。”
到了十二月的时候，天气慢慢变冷了，学校将在周六组织一年一度的冬季美食节活动：由食堂提供炊具，学生们自己下厨，鏊子、烤架、各类锅炉应有尽有，常见的小吃都能做。每年都有不少学生在这时候展露自己的独门绝技，让人大开眼界，大饱口福。今年的报名开始了，许丽佳问叶茂有没有兴趣参加一下。
“可是我不会做饭啊。”
“我也不太会啊，不过重在参与，体会一下烹饪的乐趣就行啦！”
“做不好的话，不会吃死人吧？”
“怎么会，你想什么呐！”
“那行啊，那我就去帮你打下手吧。”
“我们两个是不够的，我还叫了我闺蜜和她男朋友，他们俩是高手，我们一起给他们打下手就好啦！”
“那行吧”，叶茂犹豫了一下。
“太好啦，那我去报名咯！”
过了几天，许丽佳告诉叶茂，“美食节的时候我们打算做杂粮煎饼和胡辣汤。胡辣汤比较复杂，是我的闺蜜和男朋友来做；杂粮煎饼比较简单，由我和你来做。”
“杂粮煎饼，没做过，但是吃过。”
“摊饼就你来吧，嘿嘿。”
“那你呢？”
“我帮你撒葱花，刷甜酱，切脆饼，打鸡蛋呀！”
“哦，那我先学学怎么摊饼吧。”
“好啊好啊，你这么聪明，肯定能学会哒！”
叶茂从小是没有沾过油烟的，按他自己的说法，“君子远庖厨”，所以对于烹饪之事毫无概念。他上网搜了搜教程，觉得没什么难的，他又跑到学校旁边的堕落一条街，专门在小摊子旁边观摩摊主做煎饼，一会儿就觉得自己都学会了。于是他信心满满地向许丽佳报告，说自己已经做到胸有丘壑，就差大显身手了。
“太好啦，叶茂真是棒棒哒！”
“还好吧，又不是任何事情都像数学那样难的。”
到了美食节的那天，许丽佳和叶茂早早就来到食堂开始了准备，当然食堂还有很多其他的同学。同时，许丽佳向叶茂引荐了她的闺蜜施心蕙及其男友张浩森。
“你找得搭档很不错嘛，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施心蕙笑了笑。
“做数学题还可以，就是不知道做饭行不行”，许丽佳说道。
叶茂尴尬地扶了一下眼镜，“应该还行吧。”
“那我们开始吧，和面都要好久呢”，张浩森把食材都放到了桌子上，“今天早上才去买的，就为了新鲜。”
叶茂和张浩森两个人在和面，许丽佳则和施心蕙坐在远一点的座位上说悄悄话，时不时还向这边望一望，又一边打来打去的一边发笑。叶茂很看不惯她们这样的行为，他终于忍不住跑过去说道，“你们俩倒是把菜切一切呀，就干看着呢。”
“菜放在哪儿呢”，许丽佳问道。
“在那儿呢”，叶茂伸手一指，指头上沾满了面，显得非常幼稚。
许丽佳和施心蕙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施心蕙忍住笑说道，“你先去吧，我们马上就来。”
叶茂只好自己转过来继续和面，张浩森笑道，“看她们笑成那样，你倒是蛮会哄女孩子开心的嘛。”
“什么啊，我是叫她们快点干活儿”，叶茂辩解道，“我们在这忙着，她们就在那里干坐着，太不像话了。”
“你还真指望她们呢”，张浩森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她们就是来过过瘾，玩个新鲜罢了。现在的女生，有几个会做饭的？”
叶茂因为刚才离开了一会儿，面团都干硬了，一拍就裂了一条缝，他就加了一点水继续和起来，可是水又加多了。张浩森给了他一条毛巾，“把面团包起来揉一揉，把多余的水吸出去就好啦。”
“看不出来，你的生活经验还挺丰富呀！”
“家里是农村的，凡事都要搭把手，渐渐就学会了。”
许丽佳和施心蕙开始切葱花、韭菜、生菜、火腿肠等等，叶茂这才觉得公平，不过从她们笨拙的样子可以看出，她们两个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仙女。果不其然，施心蕙“哎呀”一声切到手了，一滴小血珠从切口处渗了出来。叶茂看了一眼，根本没当回事儿。张浩森赶忙把手上的面粉擦了擦，跑过来捧起施心蕙的手说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哪，快坐下”，他用手按住伤口的指节处，“别担心，一会就止血了，这些菜你丢这吧，一会儿我来弄。”
“疼，冻得疼”，施心蕙呻吟道。
张浩森向施心蕙的手上哈了一口热气，“怎么样，好点没？”
“嗯”，施心蕙点点头。
“你们这是现场发狗粮啊”，许丽佳说道。
“你要是羡慕，你也狠心把手切破啊！”
“才不要，我怕疼呢。”
叶茂一个人默默在旁边和着面，并不来搭腔。
美食节是从下午开始的，一直搞到晚上吃过夜宵才结束。叶茂开始的时候不怎么熟练，手也生，饼也生，做出来的煎饼一点也不香脆。不过渐渐地，他逐渐掌握了其中的技巧，把饼摊得薄而不破，煎得脆而不焦，许丽佳则是一个劲地央求顾客们“加个鸡蛋吧”或者“再来根火腿肠吗”，施心蕙也在旁边撺掇，“正宗胡辣汤嘞，爽口又暖和”。一晚上的功夫，卖出去了四十张饼，二十碗汤，成绩还算不错。到了要收工的时候，叶茂做了四个饼，张浩森盛了四碗汤，四个人坐下来好好吃了一顿夜宵。
“你这饼做得很不赖嘛”，张伟森咬了一口，嚼起来脆脆的。
“汤也好喝，有种特别的味道”，叶茂也夸奖道。
“嗯，我是用牛骨汤炖的，还加了芡粉，所以吃起来和这边的汤口感差很多。”
“嘿，你们俩，也夸夸我们撒”，许丽佳不甘心被冷落，连忙插了一句。
“是是是，你们当然有功劳啦，要不是看在你们的份上，人家能来买嘛”，张浩森不无戏谑地说了一句。
“哎，你这个人”，施心蕙掐了张浩森的胳膊一下，“是拿我当豆腐西施啊。”
“啊，是嘛，叶茂”，许丽佳也逼问起叶茂来。
“他是夸你的气质向卓文君”，叶茂巧妙地帮忙圆场。
“那还差不多。”
“卓文君是谁”，施心蕙问道。
“是汉代的一个才女”，许丽佳答道。
“我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呢。”
“收拾收拾，我们该回去了，食堂师傅都催了”，张浩森向食堂的师傅挥了挥手，表示听见了他的催促。
“嗯，走吧”，叶茂站起来，“今天我算是体会到了小摊小贩的辛苦，想挣点钱啊，真不容易。”
“可不是么，你看我们今天忙活的，还亏了八十块钱呢”，张浩森说道。
“哎呀，就当是玩玩嘛，那么较真干嘛”，施心蕙推了推他的肩膀。
“有损失就该我们一起来承担嘛”，叶茂说道，“一人二十，不过我的钱包没带在身上，改天许丽佳你帮我转交给施心蕙吧。”
“不用不用”，施心蕙连忙推辞道，“干嘛还较真呢。”
“一码归一码，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叶茂坚持道。
“你别跟他争了，他就是个死心眼”，许丽佳向施心蕙说道，”就这样吧。”
四个人收拾好东西，走出了食堂。许丽佳和施心蕙的宿舍不在一片区域，于是就分道扬镳了：张浩森送施心蕙回去，叶茂送许丽佳回去。
“今天怎么样，累不累啊，看你忙了一天了？”
“还好啊，我觉得偶尔劳动一下，还蛮有意思的。”
“你就觉得蛮有意思的，你也不关心一下我累不累。”
“那你累不累呢？”
“我还好啊！你看人家张浩森，对他女朋友多上心。”
“嗯，是的。”
“我问你，我要是切菜切到手了，你会给我吹吹吗？”
“这么小的切口，至于嘛。”
“你看张浩森对她女朋友。”
“可是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呀。”
“……”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走到了许丽佳的宿舍门口，好像走了很久似的。
“你回去吧，我走了。”
“好，我走了。”
叶茂晚上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没有说错什么，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但无论如何，在那之后，叶茂就再没收到过许丽佳的消息了。偶然在路上遇见，他们只是点头问好，再也没有别的话说。这件事情困扰着叶茂，一个月以来他的心情都十分不好，到了元旦的时候，他忽然发了高烧。他感到头重脚轻，四肢无力，在床上躺了一天，水米未进。按照以往的经验，他选择去浴室冲一个长长的热水澡，兴许就会好起来。
大三的学生会搬回老校区，这里的基础设施相比新校区要差很多。宿舍里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当然也就没有洗澡的地方了。学校在每层楼都建了个小浴室，共五小间，夏天可以直接洗冷水澡，冬天刷一下饭卡就能放热水，但刷完十块钱就停了热水只有冷水，要继续放热水就得再刷一次。这真是个神奇的设计，经常有人忘了刷卡所以在冷热切换的时候冻得直跳脚。叶茂刷了一下饭卡，看里面还有五十块钱，心想大约可以洗一小时呢，该把体内的寒气都逼出来了吧。他洗了二十块钱，觉得很舒服，就是头稍微有点晕，但他还是决定再洗十块钱。浴室里的雾气很大，让人觉得身在云海之中。叶茂拿起肥皂想擦擦身子，不过手滑没有拿稳掉在了地上。他俯下身去捡肥皂，却突然觉得一阵晕眩，瘫坐在了地上，昏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原来是冷水把他冲醒了。他挣扎着站起来，嘴里喘着粗气，关掉了水龙头。他摸摸自己的身上，都是鸡皮疙瘩。他害怕再次晕过去，所以赶紧穿好了衣服逃出浴室，跑回宿舍把自己捂在被子里，他感到自己的脚筋在时不时猛的抽搐。
第二天，叶茂的情况稍微有些好转，可是烧还没有退。吃过晚饭后，他决定去校医院开点药。医生知道叶茂已经烧了两天，严肃地跟他说，“不要以为自己年轻就可以随便折腾，天冷了就多穿衣服，生病了就来吃药，懂了吗？以前在家有人管，现在出门在外要会照顾自己吶。你看你胡子也不刮，头发这么长了都不晓得去剪，一看就是还没有女朋友吧？”叶茂连连点头，去药房拿药。他在药房与一个男生擦肩而过，他突然觉得他有点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他，不过他有点想不起来，估计是发烧了产生了幻觉吧。他摇摇头，取了药走出医院。
在医院门口，他遇见了许丽佳，他这才想起，他在一张照片上见过刚才那个同学。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连打了两个喷嚏，像是得了重感冒。她看见了他，可是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叶茂走过去，向她打招呼。
“嗨，好久不见你了”，叶茂说。
“嗯，是好久没见了。”
“你最近还好吗？”
“你看我好吗”，许丽佳很勉强地笑了笑。她顿了顿，好像还有话要说，叶茂看着她的眼睛，静静地等待着。
“叶茂，其实你是个很好的人，但是你不知道怎么样和别人相处。你要知道，你不能让一个女生总是等着你”，她抬起头，看着叶茂。
“可我现在一无所有，不能向你承诺什么，唯有让你等待。”
“可是我向你索取过什么呢？如果有的话，不过是一颗真心罢了。我愿意随你去地狱，可你偏要自己去天堂，但是谁能保证你在天堂不会遇到其他可爱的天使呢？”
“你这样乐观开朗，无论和谁在一起，是一定能够幸福的。”
“我的确已经找到了在我快乐的时候陪我逛街看电影，在我生病的时候带我看病给我拿药的人了。”
“那就已经很幸运了呀！”
她别过脸去，用手拢了一下头发，“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在女生宿舍楼下为我念一首诗，那样我肯定会跟你走的。”
叶茂皱了皱眉，低下头小声说，“对不起，那不是我。”叶茂转过身，忍不住流下泪来。
“达西先生，你这个不敢幸福的胆小鬼，这辈子，你就只配用华丽的语言，书写别人的故事”，她的声音变得沙哑了，随后，叶茂听见了她坚决的脚步声。
叶茂平复了一下心情，冒着寒风从校医院一步步慢慢地挪回教室里。教室里没有空调，空荡荡的教室里好像比外面更冷，可他的额头上还是渗出汗来。虽然顶着高烧，但他的思维依然清晰敏捷，他看着书上的定理和公式，灵光闪烁，他心想：如果爱情也能像数学这么简单，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