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

我买了一些水果，来到医院，却没有看到郭子锐，他出院了，可他伤的那么重，怎么能出院呢？

护士说他刚刚走，我立刻跑出去，不小心撞到了那天帮助我们的人。

“没事吧，不好意思，有没有撞伤你”

我抬头，从不敢相信，还有这么温柔的年轻人，容貌姣好，高高帅帅，一身正气。

我摇摇头，却来不及欣赏，直接跑出医院，东张西望。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竟不顾一切大喊“郭子锐”。

他没有回头，和父亲上了公交车，这个满是伤的男孩，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打击，我知道，我没有治愈他，也许不是不能，而是不敢，我瞬间讨厌这样的自己。

记得毕业那天的宣誓吗？

我庄严宣誓：忠诚党的教育事业，贯彻党的教育方针，立德树人，为人师表，关爱学生，因材施教，终身学习，与时俱进，勤勉敬业，乐于奉献，弘扬爱国奋斗精神，建功立业新时代。

我的目光一直看着，突然有人拍了拍我，我回头，又是那张好看的脸，我想，他一定是有个幸福的家庭吧，才会长得这么阳光。

他伸出手，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我疑惑，他说：“这是我们队，给他募捐的，虽然没有多少，也全是我们的一点关怀。”

后来我了解，他是市消防大队的，那天正是他的休假。

难怪一身正气，国家的子弟。

我迟疑着，没有接，他摸摸头笑着说“我跟我们队长说了这件事，不好意思，是不是做的不太妥当。”

“你不怕，我是骗子吗？你就这么把钱给我”

“不会，我从来没看过，一个老师，能对学生这么上心，那天你守在手术室门口的样子，你抱着他哭的样子，你不是坏人。”

“你错了，我虽不是坏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没有接他的钱，因为我没有勇气面对郭子锐，以他的刚强，一定觉得这是老师的施舍。

最后一次见到郭子锐，是他来学校转学了。

他神情很淡定，仿佛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类。我记得，刚开学的时候，面对52个学生，我说的话，我说，我最大的目标，是让我们这52个学生顺利毕业，一个不丢，可才开学一个月，就丢了一个了。

“郭子锐，只要你再为自己争取一下，你跑进去，对他们说，你不想走，你会改正，你会努力，你再也不会跑了，他们会给你机会的”

“老师，我不想读了，真不想了，你别再劝我了，这地方，不适合我，再说了，我做的承诺，你敢信吗？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不是所有的学生，都有药可救的。”

他没有走出来，没有从人生阴影中走出来，也没有从对父亲的仇恨中走出来，我没有感化他，因为，我怂了……

“额，同学们，关于郭子锐同学”

“我知道老师，他被人打了，然后学校不要他了”

我沉默了一会，说“不是学校不要他，是他做了新的选择”

早很晚了，因为有几个孩子，家住的特别远，所以没办法，被安排在初二宿舍，我们需要轮班值守。

我坐上公交车，就那一瞬间，心里的防备没有了，越想越悲伤，就像个失败者，记得校长将这个班交到我手里时，那信任的眼神，那充满期待的目光，如今，我算是辜负他了，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学生厌学，其实是常有的事。

郭子锐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他虽然脾气暴躁，但对我这个老师，还是很尊重的。

我就这样哭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嚎啕大哭，我太累了，和之前的设想一点我不希望，班里一半同学家庭都是不完整的，家庭都不完整，心理怎么会完整呢？

他们或许以为我失恋了吧，我就这样哭了一路。

“温老师，你班李世幸怎么回事，我课都上不了了”

“怎么回事？”

“他上课睡觉，我喊了好几次，他还发脾气，说我打扰了他睡觉”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老师来说了，我叫来李世幸，问他能不能改。

他说，不能，我就这样。

他的态度让我很生气。我了解到，他父亲是混黑社会的，而且与我们学校的某位老师，以前是初中同学。

“李世幸同学，在课堂上，认真听课，尊重老师，是你的义务，你必须要做到”

“那如果做不到呢”

“做不到就回家”

“那我回家吧”

“你就那么想回家吗？就那么不想学习，你想以后长大了，和你爸爸一样，去混社会吗？”

“对，那也没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好，我把你你爸叫过来。”

我本以为，他爸爸会狠狠批评他，然后教育他，让他在学校好好听老师的话，没想到，直接带他走了。

他说，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管他，反正他以后也饿不死。

饿不死，这就是他对他的要求和期许吗？

李世幸也是借读生，所以，即使离开，也不算流失。

这个年级，吵的很，闹得很，从一楼到五楼，不是学生的吵闹声，就是班主任训斥学生的怒吼声，我们同一批进来，同样年轻没经验，却都被委以重任。

每次来这里，看着他们无忧无虑的说说笑笑，兴奋的在篮球场上奔跑，就好怀念我的大学时光，明明才刚毕业没多久，可是，又好像毕业了很久，偶尔也会伤感。就这样，跟我的好友，说再见了？

我得打起精神来，不是吗？

月考结束了，我班倒数第一，另外一个尖子班考的也不是很好。

所以我的心情不是很好，开会的时候，领导们轮番讲成绩，虽然没有题名道姓，但是，每一次的批评，前面都加了“我们学校，年轻老师比较多”，是的，我对号入座了，一瞬间，年轻人成了这个时代的贬义词。初一年级经常出事，打架，抽烟，喝酒……索性，我班的事，都我自己处理，班级内部的小打小闹，可是，才开学不久，我班就已经走了两人同学了，这也是沉重的打击。

会后，领导找我谈了话，说，温老师，你呢，比较年轻，没有经验，所以你要更加努力，多向前辈们学习，把自己的班带好，不要再出事了，还有，另外一个班，是尖子班，语文成绩好像不是很好，你得多花点时间，不要只顾着自己的班，要将自己所有的时间，都给尖子班。

这是什么话，是让我不要一视同仁吗？我做不到，教育不久讲究公平公正吗？

领导的几句话，看似平常，实则给了我莫大的压力。加上那个时候我的身份特殊，借调过来的，我的编制并不在这里，而是在乡下，我怕我教不好，会把我退回乡下，我又不想去，听他们说，乡下的学生更难教，还有打老师的呢，我真的弱小，怎么打的赢呢？

我先去了七班，这是一个尖子班，不过矮子里面选高子罢了。

很吵，都没有在写作业，我顿时发怒，叫班长把讲话的名单给我，也没一一核实，想着，班长肯定会实话实说，于是把讲话的人的名字念了一遍，说有名字的把第一单元的课文抄两遍，就摔门离去。

过了一会，班长到我的办公室，说，佘聪同学不肯抄，我就把她叫来。

我只问她，为什么不抄，她从头到尾都一副拽样，没有给我好脸色。

“我就是不想抄”

“总有个理由吧”我很难忘记她那时说的那段话

“你根本不配当老师，我们都不喜欢你，我们都讨厌你，你算什么老师”她是带着极度的怒气和不满说的。

我听后，浑身止不住的抖，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反驳。

“我怎么不配了？”

“我不想和你说话”

我顿时来了火说“什么叫不想和我说话，你讲话还有理了，罚你还罚不得了。你觉得你自己没做错是不是，我需要你喜欢吗？我教书是为了让你们喜欢吗？你可以不喜欢我，无所谓，但你不要影响其他人”

“切”她露出一副鄙视的样子，并不想搭理我。

无论我说什么，她都把头好好扬着，不理不睬。

成绩好的，大部分都有这种高傲，我知道，不止她，七班很多同学都看不起我，因为我个子不高，因为我年轻。

“你不想跟我说话是吧，那我让你班主任跟你谈”

她班主任把她叫了出去，我实在气急了，怎么还有这种学生，最基本的礼貌素质都没有，我确实吐槽了一会。

不一会，她来了，说是班主任叫她来的，不然打死她都不想进我办公室。

她的意思是我没有去调查，就相信班长，实际上，她是和班长有矛盾，却把这股怒火发到我的身上，她确实也是讲了话的。

她说，班长不公平，有很多她玩的好的，也讲话了的，名字都没记，就记了几个她玩的不好的。

最后我们只是明面上的和解，现在的学生，真的惹不起。

七班有个学生的家长来找我，先是说她和我们学校的副校长是同学，有多么熟，多么熟，然后说她家孩子小学时候，语文成绩都还可以，都八九十分，怎么到了初中，六七十了，退步这么大，语文老师，原来这么年轻哦。说话阴阳怪气，意思是怪我喽。

我告诉她，七班语文最高分138，二十多个人上110，另外一个班，最高分也有130，就是想告诉她，不是我的问题，是你女儿的问题，说完她就话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