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时评：日内瓦之外交战
一、××××[7]
日内瓦中日两国外交战，已于本月二十一日正式展开。日本对国联调查团报告之意见书亦同日发表，我国各报亦曾加以严正之驳议。日本一般舆论受其军部之指挥误认事实，对我国作无聊之攻击，如该意见书第五章结论所述，“第一，谓中国陷于无政府的混乱状态；第二，不能保障外人之生命财产；第三，行使排外政策，日本受害最大；第四，日本在满洲有世界无比之特殊地位；第五，满洲官宪侵迫日本之权益；第六，九一八事件出于自卫；第七，满洲之独立为民众自发的行动，清室复辟仅为其指导力”。以上所述意见其真实价值何如，不待智者与专门家之估量，即已明白陈列于吾人之前。彼借口中国不能保障外人生命财产，行使排外政策，以挑动列国之感情。而事实具在，决难一言抺杀。对于东北，彼更制造万宝山案、中村案，以作其行使侵略政策之起步。况九一八事变当日，多门第二师团远在仙台，即出现于长春。其第二十师团原住朝鲜之龙南，亦同时攻我辽宁，则是日本之所谓自卫也者，特侵略独占之别名耳，岂有他哉？至于“若［满］洲”独立，乃自饰为民族的自发行动，以曾为日本同盟者之英国所派李顿爵士，亦认为“‘满洲国’背后实由于日本军队用官吏所操纵”。如果日人否定其为动乱之源，试问六百余名之日本官吏、十万陆军具何种合理的根据而插入“满洲（傀儡）国”之组织？是故日本对调查团报告之意见书，吾人始终认为抺杀真实的事实，伪造虚言，以兵力威胁中国，以危词恫吓国联，犹巧饰其名曰“保持东亚和平”，号为“自卫权的发动”。其谁欺？仅足以麻痹其军国主义狂热之日本人耳。
二、××××
至于日本代表松冈洋右在国联行政会议特别会之演说，仍不外重述以上意见，加强挑动列强对华恶感之语调，以为中国国民运动悉为排外运动，而以排斥日货问题为主眼，且以排货运动，中国政府实居于领导地位，作彼所谓自卫权之掩护、侵略东北三省之烟幕。同时更举出“国民感情、时间稽延、恐事态恶化、自然途径”等四点，作不委托国联公断东北争端之陈述。又复左右遮掩，谓日本不欲与任何国家战争，无领土野心，更非侵略国家。综其实际，无非欲借词拖延，以遂其对华侵略。试阅军部之代言人半泽玉城在十一月下旬号《外交时报》所著《希望国际联盟》一文中所述四项理由，一则提倡对东北延期解决，再则劝国联静观。综合松冈氏所论，亦是如此。设使日本而果不欲战争者，何为一九三三度预算，军事费竟超岁出总计百分之五十以上？设使日本而未侵略满洲，何以东三省境内驻有十万之日本陆军？设使日本而无领土野心，何以伪国中有六百余人之日本官吏？矧日侨之驻于东三省者，仅二十万有奇耳，何用两侨民而须一兵士保护之？世界上不经济而又愚笨之事，孰逾于此。自卫之说如自我国发动，以抗抵日本之军事侵略，犹不失为严正之意味，合乎公理正义之举。
三、××××
善哉乎，我国代表顾维钧氏之言也：“……日本无端侵略中国土地之时，中日关系是否仍为友好，中国固欲借国联谋取和平解决，但中国觉有在可能时制止侵略的军队陆续前进之必要，中国择此消极抵抗之形式，此举较合人道……亦足见中国政府忍耐温和的政策之特质……日本开始侵略东三省……中国政府在现状之下，即立法以抵制日商日货，而制定实行抵制之更进一步的方法，亦未为不合情理……”此确已表明我国温和忍耐达于极点之态度，任何国家当之，决不能再事让步，且恐流血之战争早已遍满于东亚矣。况抵制日货之举在九一八事变之后，而排货运动又属于国民的自动行为耶。凡一国政党而果为国民所拥护者，其领导国民抵御外侮，非特和平的排货运动是所应该，即铁血奋争亦属必然。否则外敌之来，国人亟起抗拒，更为当然中之当然，谁能非之？所不幸者，吾国抵货，尚未克澈底实行，以与敌方作长期的殊死奋战耳。
四、××××
外长罗文干氏以为“苏炳文之抗日义军，胜过外交部千百抗议与宣言……”，此诚为一针见血之痛论也。当此之时，我国失地三百七十六万七千七百方里，遭受铁蹄蹂躏之人民数逾三千万，仅以“排货运动”表示其温和的抗议，其为柔弱已可概见。彼日本者犹不自悔悟其军国主义侵略之非，尚嚣嚣于虚伪之辩论，以文饰其恶辣。我国人素好和平，非至山穷水尽之时，决不肯作流血之争斗。然而日本军国主义者一再相迫，既侵辽、吉，复扰北满，繁荣之闸北竟至在日军飞机之下化为瓦砾场，此而可忍，尚有何力以生存于世界乎？故黑山白水[8]间之健儿不甘受欺凌，突起阡陌之间，与敌人作殊死争战。虽未能以真正的铁拳回击敌方，促其觉悟，而民族百年争斗意识已深入人心，虽百万之师亦不可拔。在政治的形式，纵不免尚有多少弱点，而国民向心之力，确已日趋集中，渐次集结其实力。即以东北义勇军而论，在四面围攻中之苦斗，前仆后起，使组织极强、军实甚充之日本帝国亦不免乎手忙脚乱，则实力之后援，岂非事实之教训？
国民外交在此一发千钧之时，尤为重要。日本虽尽全力以图延宕政策之实现，陷我对国联外交于更困苦境域之中，吾人亦深知国联未必有实力以裁制日本暴行也，然而外交的运用究不可少，樽俎折冲，毋可或缺。我国代表既已竭力于和平的奋斗，我国民当准备实力为外交后援，尤须以实际的努力，开辟未来之新路。
（《申报》，1932年11月24日，第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