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光远拿不定主意,青今年虚岁二十五岁了,给他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呢?上次带着海和玉回了趟老家就再没回去过,他想给青娶个山东媳妇,像秀爱这样勤劳善良又漂亮的。到底也找一个有点残疾的好呢?还是找个健康的,他心爱的青不是天生残疾人,能否找一个健康又能和青死心踏地过日子的。
光远晚上搂着依旧像年轻姑娘一样水灵健康结实的秀爱。
秀爱说:“别为青操心了,让他自己找吧,他要自己说想结婚,咱们就给他办,他自己找个自个喜欢的。”
光远说:“青这残疾,咱俩的孩子又都老实,他要一直不找,我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
秀爱说:“你不会有啥事的,还是抓紧看病吧!现在早不兴包办了,你看前院的苏老师家的大儿子,苏老师包办婚姻,结婚后那儿子成啥了?以前多好的个孩子,这下结婚后,天天喝酒,我见了几次,他都醉醺醺的往家走,自从结婚后,工作也不好好干,被调到基层去了。包办绝对不行,我看他那儿媳妇挺好的,又漂亮,又是好工作。他儿子就是不喜欢。”
光远说:“谁知道他家老大是咋回事啊?”
光远又说:“你这一天也够累的,别帮忙带隔壁军福家的小孩了。
秀爱说:“能咋办呢?他们两口上班,一忙就把孩子抱过来,我也不好推辞,说马上就要请保姆了,或把孩子送到老家姥姥那去,他这小两多和睦呀,从来没听见过吵架,是军福的老婆给我说苏老师的儿子根本不喜欢他爸爸给娶的这个老婆,所以才天天喝酒的。苏老师家的马法官原以为生了孩子就好了,可是你看孩子长的多像他们儿子呀虎头虎脑的很可爱,都当了爸了还是喝酒喝的不行,也不见他带带孩子,那媳妇一天也见不到个笑脸。”
光远收到了光明的来信说:“村里有一个叫珠的特愿意嫁到城里,说起来光远也认识,他娘就是光远那时候嫌他父母不孝顺老人没成的那个。”
光远对秀爱说:“孩子都大了,咱俩回一趟老家吧!看能不能批点地?等青成了家,咱在老家盖点房养老。”秀爱很高兴,只要光远在哪,哪儿就是她最暖的家,秀爱说:“好吧,回去顺便检查检查你到底是啥病,老这样拖也不是办法,至于珠的这个事,去看看也好,要不让青请几天假一块回吧!”
光远说:“青请假不好请,还有就是让奶奶看到青的那只小手该多难过。”说着他抹了把脸。
秀爱说:“那么就咱俩回。”
买了硬座票,就在火车上的第二天开始,光远口干舌燥,全身难受,一路上,秀爱不停给他接水喝,光远还不停拉肚子,秀爱找到火车司务长,换了个卧铺让拉肚子脱水的光远躺一躺,秀爱本身也晕车,硬撑着在火车过道内来回穿梭。还好早就写了信让光明来接。可下了火车,不见光明来接,光远就要水喝,刚喝完水,又要拉肚子,秀爱扶着他上完厕所,又到出口等来接。从中午到达火车站点一直到天黑也没见到光明,车站的电话亭人爆满,根本打不上电话,秀爱也不会打电话,光远又着急又难受,两人又坐了长途夜车到了家。七十七岁的奶奶身体很硬朗,光明因为刚刚做过阑尾开刀手术,让大儿子山开着新买三轮车去接他们。结果跑两叉了,根本没见到山,而且山还没回来。
奶奶一看到光远就哭起来了,眼泪不停的淌,那么健壮的一个儿子眼前瘦的跟皮包骨似的,你跟珠他爹的病可能是一样,应该是糖什么尿病。
光远慌忙说:“不可能得那病,那可是富贵病,再说每次拉肚子俺都得去医院打葡萄糖。”
说完这话,他心里咯噔的一下,没准母亲说的是对的,每次不舒服拉肚子,去医院大夫就给打葡萄糖,总感觉越打越难受,越打越疲乏,天呐!真要是糖尿病那可就糟糕了,治这病得花多少钱呀?治也不好治呀,听说是绝症,比癌症还可怕。光远故作镇静强打精神。和母亲唠起了家常。
在江西的妹妹听说光远两口回家,也请了假赶了回来,兄妹俩已经整整三十年没见面了,几次光远都是在春节回家,而江西的二妹妹巧是选择错开节日回家,春节火车上人又多票又难买。他们无线电厂,春节上班有双倍的加班费。
当她看到供应她上到初中毕业的哥哥瘦成这个样子心如刀割,而第一次见到的这位嫂子,白白嫩嫩年轻漂亮,腰肢细细的胸脯鼓鼓的,年龄和哥哥差不多但看上去倒像是三十多岁的女人,心里莫名的产生了反感甚至仇恨。
她花钱请来了大夫,让大夫先在家里给光远治疗,然后再带光远去ZB检查,来的大夫一看,不用检查肯定是糖尿病无疑。全家人就像被霜打的一样,最难受的是光远,他上有老下有小。他如果死了的话,这些人将会怎样?生命里的这些个依靠过他和正在依靠他的女人,母亲,妻子,妹妹,女儿,该怎么办。他突然很害怕死亡。
光远很后悔,不应该回这趟家,家里变化很大,日子很红火。不应该让她们看到他病弱的样子。他在母亲妹妹和弟弟记忆是一个强壮的很厉害很能干的山东大汉。
小妹妹和妹夫拿来了好多治糖尿病的好药,小妹妹拙已盖了二层小楼房,药店开的很好。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女儿和霞差不多大,光远立刻想念起自己的小女儿霞,他和秀爱不在家,玉又在离家几十公里的基层上班,霞和海放学就得自己做饭,还好多亏有勤劳又疼弟弟妹妹的青照顾他俩。
光明已当爷爷了,老母亲的重孙很可爱,光明大儿子山没考上大学,光明自主就给山说下了媳妇,山为了逃婚去了趟BJ,找到满堂,想参军,不知为何又回来了,满堂没有帮忙。山很无奈结了婚,新房就盖在院里,盖了两间新红砖房,山让奶奶住一间自已结婚住一间。奶奶说旧房住着习惯,没有住新房,孙媳妇很孝顺尊敬老人。长相有些平常,也不爱打扮,很勤快。身体很壮。
光远感到身体渐渐好多了,他拒绝去ZB大医院检查,他想回家,这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光远感自已回来和秀爱长住有些不妥。打消了回家申请土地建房养老旳想法。大妹妹决定送他们到青海。
临走时珠的娘来了,她看到昔日强壮高大的男人如今跟她的丈夫似的,瘦得皮包骨头,她也流了很多眼泪,她丈夫光远也是从小认识的,但检查出来是糖尿病的时候,他们不以为然,也没去医院治疗,主要也是没有钱,他们的大女儿珠,为了挣钱去了省城学习了刷漆的工作,最近不在家,在外面跟着工程队的干活每个月寄回钱来,光远听了很赞许,可秀爱听了感觉不适合自已的青,凭女人直觉,这个叫珠的不会给青带来幸福的,和自己的善良老实没出过县城的青是不合适的。
光远急切想回青海的家,二妹妹说:“不行,必须要到QH省城医院治疗。”把他们送到了西北陆军四医院,然后回了江西。光远在医院整整住院治疗了两个月。
在医院的两个月里,秀爱瘦了将近二十斤,光远心疼地看着跟自己一直吃苦受累的女人,主治大夫是位漂亮的女医生。女大夫说她的母亲也是糖尿病,家人们跟着非常劳累。她很同情秀爱这个勤劳善良的女人,对秀爱说:“大姨,叔叔是公费医疗,你就放心让他在这治,她还用光远的名字给秀爱做了一次全面体检。”
秀爱身体健康没有任何毛病,体重下降就完全是累的,又吃不好睡不好。小护士们也经常给她一些吃的用的。
在这住院期间,秀兰来看望光远三次,每次来都提好多东西吃的用的,还给光远和秀爱分别买了一套线衣线裤,第二次她提着饺子来的时候,秀爱刚好出去不在病房,等她回来在门口看到她不停的柔声的在安慰着光远,而且一口一口的在给光远喂饺子,光远用曾经看她的那种温柔眼光,看着这个叫秀兰的,一只手挂着点滴,一只手不住擦着头上的汗,他俩都没注意到站在门口的秀爱。
七月的高原省城花红柳绿天气也很热,秀爱默默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女人,她轻轻放下手中提的酒精,为了省钱她用一个护士给她的一个小酒精炉子做饭吃,但酒精要到离医院八站路的医用商店去购买,挤公交车这对于不认字也没坐过公交车的她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第一次去买时,在公交车上就摔倒了,这次很好很顺利。
秀爱看到光远在吃秀兰喂的饺子她心情很复杂。她疼爱光远,虽然说光远在梦里就叫过秀兰这个名字。但光远对她和孩子的爱她是毫不怀疑的,信任这个男人为了家庭会付出一切。为此事她没有和光远吵闹过。
眼前的秀兰———一个五岁男孩的母亲,烫着时下最流行的发型,身材很苗条又很时髦,坐着站着都是很漂亮的,她是那种瘦长脸高鼻梁看着很坚强的女人,皮肤稍黑有很多雀斑,擦着厚厚的白脂粉。个子比秀爱高半个头,又喜欢穿高跟鞋,初中毕业,看上去是个有文化很有气质的干部。
秀兰是十年前,光远去唐格农场给政府收购麦子时一起带回政府的,当时政府招待所需要女服务员,是光远竭力把她推荐进去的,当时李所长的老婆就提醒过秀爱,后来在服务员们转正的问题上,光远为了秀兰特意请领导们吃过一次饭喝过一次酒。酒是秀兰的父亲从唐格木捎过来的。
秀兰的母亲和她的妹妹不知道得的是什么病,常年瘫痪在床上。是秀兰和在农场工作的父亲支撑着家。光远第一次给她讲这个事的时候,秀爱对她家也充满了同情。
李所长的老婆给秀爱说:“那天请客你没去,老李回来说他俩就像结婚的新郎新娘一样的给大家敬酒呢!”
秀爱不善于吵架撒沷,光远每个月把工资全权交给她,她也不知道光远是从哪来的钱去请的客。她没有质问光远也闭口不提此事。
秀兰回头看到了站在门口发呆的秀爱,秀爱满头大汗,嘴还不停地哆嗦着,连忙说:“姨,把这饺子吃了吧这是我在我舅舅家包的。孩子还在县上和他爸在家,我后天就得回去了。明天我再给你们送点须用的东西。”说完她提着包就走了。
光远慢声的问道:“这次没在公交车上摔着吧?你吃吧,她包的饺子可不如你包的好。”
秀爱吃完饺子就去水房洗碗筷,她的眼泪像水龙头似的流着。当年秀兰来的时候,在县上引起了不小的风波,穿着高跟鞋描着眉画着红唇的秀兰让好多司机都为之着迷,前排的给县长开车的有着最美夫人的司机疯狂的追求了秀兰,被秀兰无情的拒绝了。他老婆县城第一美人气象局局长一气之下和才副县长去青岛疗养了半年才回来。
秀兰的工作也是很出色的,县招待所的营业额一下子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她从服务员转为了招待所的副经理,在转为副经理后,因为要处理很多安全方面的事,她认识了派出所的所长,并很快和派出所的所长结了婚。这让秀爱好歹轻松了一大口气。
就在秀兰结婚以后,还是有好多人追求她,她派出所所长丈夫到处炫耀说:“他娶到的是一个绝色大美人,别说他当所长,就算他当县长,当局长也不能打灭男人追求美的想法和行动。”
秀爱每天到病房食堂给光远打一些好一点的饭菜吃,光远的胃口很好,大夫说这是糖尿病的症状之一,能吃能喝。秀爱她自己随便用酒精炉煮点面糊糊稀饭啥的吃。原本主治大夫让光远住半年医院,但看到秀爱这样下去会跨掉。准许光远出院,让他们回去一定要注意忌口,也要加强营养。开的药按时吃不要停。
回到家后,秀兰又来看了一次光远,这是她第一次来他的家。秀爱很热情,她看着这个比自已时髦的年轻女人,虽然名声很大,但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人,光远倒是冷冷的。
国庆节期间珠来了,她看到了青后主动给光远秀爱表态,说她很喜欢青,愿意嫁到这个家里来,但她要按老家的风俗习惯,需要彩礼,她要的不多,就要伍仟块钱,这钱需要给她弟弟上学,而且要给她爸爸治病,还有她家要承包一个葡萄园。
晚上珠就睡在霞和玉的单人床上,玉回来了一天就走了,回单位住去了,霞晚上没有姐姐反倒不愿意和这个叫珠的挤在一张床上,霞厚着脸挤在爸妈床上,青和海是一间房一张床,青白天成天的红着脸不知道该和这个珠说什么好。
晚上霞第一次听见爸爸妈妈争吵。
妈妈极力反对这个珠来嫁给青:“不行,一分钱彩礼不要,咱也不能娶她,我白天问了青,青说他不喜欢这个女的,感觉很别扭。”霞听妈妈秀爱呜呜咽咽地说。
“就这样吧,人这么远来了。”
“来了又怎样?不是还说要把彩礼拿回家,等腊月再来结婚吗?”秀爱压着怒火悄声的说。
“我听着是个孝顺闺女”光远说。
“看到咱家情况这样,作为一个未出嫁的嫚,为自己开口就要伍仟块钱,你干了一辈子退休费才肆仟,你有病不看,钱给她爸看病?”秀爱第一次这样对光远说道。
光远说:“要不给他肆仟行就行,不行就算了。为了青,要不是我,青身体好好的,咱也不会花钱给他买媳妇儿。”
秀爱忍着悲伤说:“咱青哪个男子汉能比得上呢?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干什么事都负责到底。我怕这个女的早晚得跑了。”
珠走了,拿着光远给的肆仟元彩礼钱走了,玉回来就给爸妈郑重说:“这是个骗子”。全家立刻陷入一种被欺骗的气氛中,光远什么话都没说。他对玉也是很失望,在基层就一直没有干出什么成绩无论工作上还是感情上。倒是霞让他很温暖,什么话也不说,也不骂这个叫珠的女人。
海说了一句话,让他伤心透了:“我爸这是病入膏肓,病糊涂了,这一看就是个骗子,谁还看不出来呢?糖尿病伤眼睛,我爸眼睛果然伤的不是浅。”
十月底光明来信了,信上说珠回到了家承包了村里最大的葡萄园,送他弟弟去县城上了一个收费很高的技校,给她父亲买回了很多治糖尿病的药,自己也打扮成了村里最时髦的女人。来信上主要是让光远在青单位再找一套房子结婚用要置办新的家具。
光远很高兴着手办这些事情,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觉得身体好像彻底好了,领导很开通,给了一套门朝东的小平房,是以前政府马号的房子,马都被赶上了军牧场,这里倒算是安静,打扫完也很干净。光远买来白灰,和青把房子粉刷了一遍,现在已经不兴自己打家具了,商店什么都有,床、桌子、凳子、沙发。
光远想起霞一岁那年,他请木匠来打了几大件家具,大衣柜,五斗柜,小圆桌,四把靠背小椅子,又结实又实用,到现在还在用,依旧笨重如新。
光远记得当时是讲好了工钱不管吃住,木料是他从林场买来的,打家具的三人,在政府家属大院空处搭了个简易木棚,向秀爱借用他家的高压锅用,借他家米面,酱油,盐,用刨花和下脚木屑把高压锅烧熏的面目全非,锅把子全烧断了,等家具打好油漆完。三个工匠都走了,也不见秀爱用高压锅做饭了,有次他做饭找高压锅,原来秀爱吓的早把锅给藏了起来,他得知后对秀爱说:“没事,出门干活哪能背着锅到处转呀,这高压锅把子也是能买上换好的。”
秀爱说:“我就知道你人好。只是这个高压锅多贵呀让他们用成这个样子。”
光远想着往事,他多希望这个叫珠的姑娘也像秀爱这么善良通情达理乐善好施,能为了家吃下所有苦涩。
光远和青刷房子,买家具、买床。青一句话都没有,也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不相信青因为脑子受了伤,才使得小手不发育的。
光远看着青干活这么大力气,身体是没有毛病的。从小他给青洗澡,到长大后和青去澡堂子洗澡,他看到青的身体是没有毛病的。
婚礼定在了十二月二十号,光远特地去了一趟省城,采购了好多山珍海味办酒席用。李所长和秀兰很给力,就在招待所办又宽敞气派还有厨师,秀兰说事后给厨师买两瓶好酒就可以了。
秀爱给青用玉每月交给她的工资缝了两床新被子两床新褥子,和玉一起去商店买的床单,被套,枕套。她娘俩心里还是不踏实,觉得这个珠就是个骗子。
十九号晚上珠到了,对这里一切首先是马号房子的朝向问题不是十分满意,她带着两大包袱都是她自个的新衣服,光远秀爱这才想起来,他们忘记给青做新衣服了,秀爱连夜带青去了缝纫铺,裁缝说一晚上是做不出来的,倒是有一套做好的,不知道青可不可以穿,青试了试很好,是叫毛的卡的料子,天蓝色,青第一次穿这么好这么新鲜的衣服。使他一下子看上去很英俊。
珠脸盘很大,眼睛却很小,鼻子扁扁的没有鼻梁,一口小碎米白牙,嘴唇很薄,个头有个一米五,体型非常的粗壮,从后影看不像个姑娘,腰宽体胖,比秀爱的身体要宽出一半,皮肤还算光滑白嫩。
珠看了新房很不高兴的说:“现在农村结婚都有彩色电视机了。你们早就给光明叔家了辆自行车,你家却没个自行车。你家连个黑白电视都没有?”
光远一家人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光远早打算给玉买辆自行车,可玉不在县城上班就没再买。秀爱哆哆嗦嗦抖动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大前年光远就想买个电视看郎平。他看到他的玉天天带着霞去政府大礼堂去看排球比赛。可是思来想去还是没买,就这样,现在一分积蓄也没有了,多亏每月还可领到不多的退休工资要不连饭也吃不饱了。
光远说:“青有工资以后买吧,我们这边还有两个小的在上学等几年再说买电视啥的。”
全家人看着这个珠特别的别扭,但婚礼的气氛倒还是很热烈的,来捧场的有一个院住着的头发花白失去了唯一孩子的正县长,才副县长家来的是他的女儿才贝,长相极像才副县长的才贝算是霞的发小。苏老师一家没来,因苏老师的大儿子就在前一天晚上被发现在基层上班的宿舍里酒精过量已经死了好几日了。县长伺机来了,他是一定会来的,他以前是秀爱姐夫的通迅员。任大个已从人事局离休,后背有些驼,但气色很好,军福一家三口来吃喜,搭的礼钱也最多,借此感谢秀爱不时的帮他们照顾小孩,尖措的老母亲来吃喜捧场,她家没搭礼钱,一大早上让海过去把她挤的满满一小桶牛奶提去,给客人们煮了奶茶。桑当乡的华书记是除了新郎青外穿戴最整齐来的。秀爱姐姐一家都没来,因为军的孩子一直在生病住院中。
按青海当地的风俗光远被抹了一个大黑脸,搁在以前,谁也休想将黑灰抹到光远脸上,光远个子又高,力气又大,可是现如今病魔折磨的他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他任由老少同事老乡朋友们在他脸上乱抹乱画。
就在大家专心折腾光远的时候,同一排住着的桑当乡的华洛加书记抱住秀爱,在秀爱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多亏尖措的老母亲用藏族话骂了他,他才不知害臊的把手放了下来说:“今天高兴”。
秀爱脸色绯红的说不出一句话。他知道这个不怀好意的邻居,那年没有院墙每次跑到家门排尿拉屎旳就是他。华洛身为乡书记对自己的老婆很不好,老能听到他回家打骂老婆孩子摔砸东西的动静。他老婆每年上山挖虫草,脸被晒的黝黑黝黑也从来不梳妆打扮,穿的也很破旧,平时全由她老婆一人带着两个孩子操持家务,他老婆每年五六月份上山挖虫草交给他,听说他卖虫草挣了不少钱。他有文化有领导级的工作生活适舒看上去比他老婆年轻很多。
好多人都喝醉了,高高的青和矮胖胖的珠,端着酒盘子一圈一圈的给来宾们敬酒。海专门负责给客人添茶倒水。霞专攻吃。玉一直坐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玉单位的一些个关系好的同事也来祝贺。她招呼着随便的聊着。好朋友芸没有来,芸的孩子又生病了,芸将她孩子的名字改了,感觉以前叫娇娇太娇弱了,但改了名字还是体弱多病。
来的人都问啥时候吃玉的喜糖,玉还是那么漂亮,她特地订做了一套白色西服买了双红色跟很高的皮鞋穿在哥哥青的婚礼上,也烫了头发,还给霞做了套暗红色布料叫巴拿马的西装。
玉对问她啥时候结婚的人说:“快了呢。”其实她还没有一个适合结婚的对象,她也没有再谈恋爱。伟的奶奶来参加了青的婚礼。她是很喜欢玉的也很喜欢秀爱一家人,她拗不过儿媳妇,给伟娶的就是儿媳妇远房亲戚的闺女,小两口过着在她老人眼光里看来也是很别扭的日子,直觉让他觉得她的大孙子伟生活不是很开心。
婚礼上还有一个小焦点是出落的亭亭玉立的霞,霞的名气也是很大的,就在七月份全县第二次招工考试中,初中刚毕业的霞考了第一名,光远没让她去上班,让她上了高一,因为工作是在矿山上挖矿,选矿厂选矿。光远不舍得自己的小女儿去干那些活。
粮站钱站长两口都来吃青的喜酒。这是光远家的大事。他们都是山东老乡,两口子看着瘦高高的霞低声嘀咕,感觉霞和自己的小儿子宝很般配啊!
宝那年在上高二时参加了县上第一次招工考试,是发电厂,考上以后就办了高中毕业证调到粮站上了班,宝愿意开车,第一个月上班就开着粮站拉粮的大车,拉了一车青稞倒卖到牧区,挣了不少钱,练习了开车技术,还处理了粮站的积压的陈年青稞,钱站长感觉小儿子宝比自已有本事,不但勤快还很能吃苦,霞要跟了他家宝也是有福气的。
钱家两口计算着,光远这次为这个大儿子办喜宴席的费用,成本不小啊!就这糖果也是商店最好的最贵的,还有海参鱿鱼,整整八桌。秀爱过来热情的招呼他俩多吃点,抓过一大把喜糖装进钱嫂口袋,带回去给孩子们吃,钱家大女儿自从离了婚,外孙女一直他俩带着。
晚上闹洞房闹得很厉害,甚至来人有点欺负青的味道,就在闹洞房的人走后珠就感到很失望。她闷闷不乐,青也干脆不理她。
夜里她质问青:“你不喜欢我怎么不早说呢?”
青很迷茫木木地说:“我想我可能以后慢慢会喜欢你的。”
说完闷头就睡了,青感到极其难为情,娶这样一个老婆,这事让反应迟钝的他有些难以接受,很快迷糊睡去,梦里都感觉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珠也很疲惫,她坐了两天多的火车,一天的长途汽车到了这里,又加上敬了一天酒。而她却在新婚之夜,恼怒地望着星空竟然就坐到了天亮。
一大清早两人到这边家里吃饭,秀爱没给他们置锅灶,日子慢慢过,他们以后可以自已置。酒席剩余食材还很多,珠很麻利,也很会做饭,光远很满意。
晚上回的时候,青问母亲,能不能把家里这台他从小学就听的收音机抬过去。
秀爱说:“当然可以”。
青听这台收音机近十年了。从一开始的小朋友小喇叭开始广播啦到星星火炬,到东方之声,到新闻摘要,早上天气预报,晚上故事连载青都掌握的很清楚。
他俩回到新房,穿着大红色呢子衣服黑色牛皮裤的新娘子珠,面露鄙夷的神色看着青调频听广播,她倒头就睡了,青一直听,把音量关到最小,俩人都感觉别扭难过。
光远要知道青的这种感觉处境,他是不会给青娶媳妇儿的,还花尽了一生的积蓄。
好容易婚假结束,青总算可以天天去上班。
同事小年问青:“喂,见红了吗?”
青闷声不语,他是知道的,电影也是常看的,他的发小二剩去年结婚,给他也说过这些男女之事,但对这个珠,他一点生理反应都没有,他甚至有些怕见这个女人,真想回家去和海一个床睡。
一个月过去了,春节马上要到了。
珠对秀爱说:“我要回老家去过年,我爸身体也不好,回去我得多住几个月,春天帮忙收拾葡萄园。”
秀爱大吃一惊:“那么青怎么说,这么远你回去住几个月,合适吗。”
珍愤愤不平地说:“他没拿我当老婆,说什么说。”
秀爱说:“这月青这月发工资不都给你了吗?要不等明年你俩一起回。”
珠哼了一声就回新房了。
晚上秀爱躺光远怀里讲了珠要回老家过春节并要住几个月,光远大惑不解,他想着他和秀爱结婚,那整个一年里都难离难分谁都不愿意离开谁。
青开始抽烟了,他把工资全交给了珠,傍晚他要钱说想出去买包烟,珠说:“就你这身体,还抽什么烟?”
青说:“我就是很想抽烟。”
他一见到珠不知为何就有些垂头丧气,打不起精神,说不了话。自他结婚这一个月来,大妹玉好像再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当然玉也不怎么理睬换着穿着一件一件新衣服的珠。霞还好见珠就叫嫂子。
珠对青说:“我想回家和我爸妈过年,五月份再回来。”
青听着收音机不语。
珠说:“你倒是放个屁呀!”
青脸红了说:“你把四仟块钱还给我,你再别回来了吧,你也见了我爸有病,一直不舍得花钱看,我的工资一月才一百零五块钱,什么时候才能存到四仟还给我的爸爸,让他去好好治病,他虽然住院治病是全报销,但是他必须先垫付,把看病的钱出院时付清了,然后才能拿发票到卫生局报销,就这样,他也不愿意去花钱治,你还是个大姑娘,我俩也没怎么着?你看行不行。”
珠什么都没说,他恨恨的看着这个长得很好,很英俊,但一直手没发育完全的男人,说不出来自已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珠走了,光远又开始拉肚子,有时睡着觉,半夜放个屁结果就拉床上了,秀爱就得不停清洗,还好青回来住了,有人挑水,海有时中午放学,也担水洗爸爸的衬裤。
霞很难过,不知为何。珠走了,她觉得家里一下很冷清,家里不只是有父亲拉肚子的屎气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肃杀杀的阴暗气,好像使人的整个肺都发了霉,让整个人心情很沉重。还好寒假院里才副县长旳女儿才贝一人在家,让她天天晚上去做伴。
才贝说:“我爸妈要离婚了,他们一直不在一起睡,这次闹的很厉害,以前要么我爸爸出差开会,妈妈在家。妈妈出差开会,爸爸在家,总之是有人陪我,这次都走了。你大哥说不准也得离婚,他们结婚证领了吗?”
霞说:“领了。”
霞很吃惊,霞这才知道才贝还有一个妹妹,一直住在他母亲的老家。之前她们在一起主要玩踢毽子,跳皮筋,跳方格,还有院里的尖错的女儿李所长的小女儿她们在一起打沙包,很少聊天,他们都不是一个班,年龄相差一两岁,才贝最小比霞低二级上初二。
才贝拿出他爸妈的结婚证,结婚证上她妈妈比本人更漂亮。
才贝说:“我妹妹长的像我妈,可漂亮了。可是我爸爸不喜欢我妹妹,我妹妹是我上三年级那年,我爸爸去BJ进修,两年,回来看到我妈妈生的她,他们整日打架,没办法我妈妈就把我妹妹送老家去了。我把结婚证藏起来,他们就离不了婚,他们这两天天天在找结婚证。”
霞听这些也是似懂非懂,才贝的妈妈在县文化馆上班,个子比他爸爸高一个头,脸也不像通常的藏族女人红偏黑,她的脸非常的白,眼睛黑黑的大大的就像个化了妆的演员很漂亮。
霞很愿意在她家做伴,因她家有电视机彩色的。县委大礼堂的是黑白电视,之前跟着姐姐去看排球赛,去看《霍元甲》。后来大哥常去看《再上虎山行》,她不再去看,看黑白电视画面灰灰的感觉心情也是灰灰的。
军福家买上了彩色电视,请光远一家年三十到他家看春晚,全国第二届还是第几届春晚。玉她们单位春节发了好多好东西,有青海湖的湟鱼,牛羊肉,猪肉,糖果,花生,瓜子。青单位也发了两箱苹果。
光远炸了些油饼,油条,麻花,给院里的每家都送了一点,三十这天备了各种果盘,带到了军福家,两家在一起看着春晚,过了一个特别开心难忘的年三十,一扫珠来了又走了,弥漫的,消沉低迷的气息。
三月份弟弟妹妹开学,得用钱。青打算用四月份工资买一台电视,他不再抽烟,黑白的大屏幕的也不贵,他让不爱串门的妈妈在家好好看。
光明每个月都来一封信,春节汇钱去到今竟然没来信,光远很着急,他想知道家里的情况,珠的想法丕家人都是啥意思呢?
转眼四月份了,过完清明节,青发工资了,还收到了老家的来信,每次来信青都是带回家,让爸爸光远拆封先看,他把信折进口袋,然后去了商店,他要买台电视回去给家人一个惊喜,彩色的买不起,想买一台黑白的,可是到商店发现黑白的也挺贵的,他的钱只能买一台小的黑白电视。有一台大一些的,但那是一台声音有些问题刚修好的,说可以给他便宜处理上。青将他所有的钱买回了这一台有一点问题的电视。
电视挺大的也很重,他一个手拎了回来,妈妈和海非常的高兴,海早就想看体育频道的足球赛了,虽然这看绿茵场是灰色的。
青和海忙装电视,光远拆开信让霞读。
信上说家里一切都好,因为光明要给小儿子订婚、娶媳妇儿、盖房子、备材料,太忙了春节也没回信,寄的钱每个月的都收到了,奶奶身体很好,光明还在信上说小儿子定下了个媳妇要叁仟元的彩礼钱,最后协商送壹仟元彩礼。请求光远能不能帮一点?马上还要盖房子,所以钱很紧张。
光远听到这就拿过了信自己看了起来。他从参加工作到结婚,到有了四个孩子,每个月将工资的三分之一按月按时寄回去。剩下的钱就只够他们这一大家子吃饭了,有玉和青的工资贴补后,家里生活稍稍提高了一些,大家也都穿的好了,之前他的霞一直是穿姐姐玉的旧衣服。
信的最后提到光明去了珠的家看望他父亲,说她家也离不开珠,等珠的弟弟成了家,珍就可以安心回去。珠的弟弟就上了一学期的技校,种植葡萄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也说下了一门亲事。让光远一家在这边放心。
光远又一筹莫展,他烦躁地让青和海别装电视了,买什么有问题的烂电视,明天退回去。
第二天,光远和青提着电视退了,秀爱又将玉每月给她的钱,凡是家里有的钱,凑一块都寄了回去。生活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