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的天堂小镇》——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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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小姐的厌食症开始加重。
一个多月没有看到过她的演出了,别说芭蕾,就连站在台上简单地哼唱——她似乎都勉为其难了。
可人们的兴致一旦挑起,就很难再压下去。
镇上来了新的“艺术家”,当然——不是唱歌剧的,这一次是个爵士鼓手,小镇的狂欢换成了爵士鼓的天下,脚踏的Bass Drum,军鼓,Tom-Tom Drum,吊镲、节奏镲以及带踏板的Hi-Hat……一排架子上挂着很多的鼓,那鼓手演奏起来相当地神气和显眼,抑扬顿挫的立体鼓点铿锵而有节奏——老实说,我真的挺喜欢这风格。
可是为了切小姐,我觉得我得有一番姿态。
我坚信小镇还会重新接纳切小姐,更相信她很快就会好起来,毕竟——她是尤物啊。
所以,我没有一场爵士鼓演出是完整看下来的,最多就是站在那里看一小会儿……然后就会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出来,每一次,琼都会紧紧地尾随着我出来。
“你也不爱看吗?”
“因为你不……不爱看……看啊!”
我看着琼,想着那天透过体育馆的大玻璃看到的琼,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人。
我觉得,琼好像病了。
“你唱英文歌的时候不是不结巴吗?”
“我……”我看见他由于着急而把脸憋红,“我……什么时……时候唱英文歌……歌了啊?”
我气的一跺脚,“你这个怪物!”
看见我赌气走远,琼也不生气,反而一脸陪笑地跟上来。
我故意哼唱着《红河谷》,想看看琼的反应。谁知他追上来问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这么好听能不能教……教教我啊简……”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觉得他疯掉了。
最近切小姐更加频繁地往医院跑,因为有迪子的先例,这一次我真的特别害怕她会突然间消失,每次她去,我都尽可能陪着。
我觉得我和切小姐好像成了相差十年之久的闺蜜,而琼……算了不提他也罢。
因为熟悉了,我开始越来越胆子大。
“切茜娅,给。”去医院的路上,犹豫再三,我把保存了很久的那个书签掏出来递给她,“图书馆的书里发现的,觉得好巧。也许,你该留着做个纪念。”
切小姐只撇了一眼,接都没接,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
我被她笑“毛”了,一时间无言以对。
快要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切茜娅忽然拉住了我,“简,我觉得我好不了了。”
“你必须得吃东西,再这样下去,你就不得不离开这里了。切茜娅,有时候我们真的不能太在意别人的议论。”我当然知道她指的不单单是“厌食症”这么简单,自从那晚与切小姐和安坐过了之后,我说话开始学着成熟女人的强调。
从十四岁到现在,我当然也知道,“离开小镇”——也绝不仅仅是“离开”那么简单。
“哈!我能来这里,本来就是个意外!”她故作轻松地耸耸肩。
“切茜娅,外面的世界,有什么人你很牵挂吗?”我对那张书签还是不依不挠。
“听着,简,我是个孤儿,我结过婚,但是已经离了,而且,我没有小孩,四年前来这里的时候,可谓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切小姐几乎连喘气都没有,一堆话一气呵成。
“离……是什么意思?”
“离就是离婚,夫妻过不下去了,去申请一个离婚证,法律上就不再是合法夫妻。”
“离婚证?法律上?”
“当然!想不想听听我是怎么骗了那个老男人财产的?哈哈!”她狡黠地看着我,好像洞穿了我的心事。
“骗?!为什么要用骗的?”和切茜娅对话,简直就是起伏跌宕,有趣极了。
“因为缺钱呀!简,你知道在外面的世界,钱到底有多重要吗?”
在学校十七年,确切地说,从一岁起,我就被我妈送到了学校,从机器里输入电脑的、从图书馆看来的,都没有听切小姐讲得真切。
“干脆我们去大姜那里吧,他给我专门调制了酒,听说叫做养生酒哈哈……嘘!”她紧张地四下张望。
这确实是个惊天大秘密。
要知道,在小镇,酒——是最最敏感的限量品。
而切小姐和大姜把那叫做——特供茶。
“虽然不过是个二流演员,我的绯闻可不少,有时候我都怀疑我不是因为专业原因被选中的,也许是……什么别的……毕竟我出现在各大娱乐周刊上比较频繁哈哈。简,你知道什么是绯闻吗?”切小姐和我这一次不是坐在大姜的“饕餮餐厅”了,而是在大姜的安排下,悄悄钻进了一个特殊的秘密房间——这些如梦如幻的灯光,屋内各种精巧藤制家具的摆设,还有四周各种卡通、各种芭比、各种城堡模型……真不知大姜为了博切小姐一笑,到底花过多少心思。
我真的是看呆了。
大姜说,那里是他的在天堂小镇的“天堂”。
“我……大概知道吧。”我坐在精巧的藤制小椅子上,伸开腿,学着她的样子向内侧勾着脚,切小姐好像无时不刻不在伸展着全身的筋脉。
切小姐的两条腿一伸出来,我才看出她的双腿到底有多长。
“大姜,你说我还能跳芭蕾吗?”她抬高一条腿,笔直笔直,脚尖朝向正上方,这种角度简直令我眩晕。
“能能能!你当然能!你一直是我的神,你不能谁能!”大姜挑逗似的用手按下了她的腿。
切小姐没有拒绝和嫌恶,这倒令我有点吃惊。
“大姜,那你也和那些女人一样,觉得我变胖了吗?”
我和大姜面面相觑,还是他反应快了一步,“切茜娅,她们那是嫉妒,你从来就没有胖过的啊。”
大姜的脸色忽然正经起来,我相信他是由衷的,也相信他的的确确看穿了那些女人的心事。
“你一直就是我的天使。”大姜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用一种庄严凝重的目光看了看切小姐,又看了看我。
“亲爱的大姜,再递给我一杯好哦?”几杯下肚,切小姐有点迷离。
“你觉得好就好哦。”大姜学着她的口气,贱贱地。
“简,十八岁了,你也可以了。”她用食指轻点了一下我的右肩。
大姜附和着递给我一个眼神和一杯酒。
厌食症的切小姐由于胃空,终于开始呕吐起来。
我看见大姜急急出去,又急急地拿进来几粒小药丸似的东西,切小姐乖乖滴服下去之后,气色果然好多了。
我们好像在这里坐了有一个世纪之久,一直到我看不清楚对面的切小姐和大姜。
好像耳朵也失了聪,我听不太清楚聊到哪里了,只听见一个特别新鲜的词——“堕胎”。
“堕胎”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明天得去学校查查。
说到这个词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醉笑成一团,相互挤压着彼此的肩膀,靠来靠去,而我,渐渐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