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皆为凡人
在不经意间听到父亲说,我的大姑父去世了,对于我来说,大姑父在我的记忆里还是留下一些印象的,个子挺高,整个人轮廓很大,长满胡茬的脸显得细而宽,特别有男人的韵味,一头浓密五黑的头发向后倒着,看着很是斯文,但是你决然不可能想到外表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是一个十恶不赦的赌徒,起码在世俗的眼里是这样的,当然,用现在诗意一些的话说,就是放荡不羁爱自由。也许在他的世界里有自己的想法,哪怕是抛妻弃子,万人唾骂,只要是自己过得开心,有自己所追求的东西,无论受到别人多少指责那都无所谓,也许他可能甚至有一个赌神梦,毕竟在周润发的赌神系列电影如火如荼的上映的时候,可能正是他热血昂扬的年龄,难免受其影响。他的往事我自然是知道的少之又少,只是在闲暇之余听到各种亲戚以及乡里乡间的熟人说的闲话之中提及到的那一点,但是大部分全是咒骂,褒奖他的只有他的那些赌徒朋友,谢谢他在家徒四壁的时候还不忘记送来那些赌资。听父亲说完大姑父去世的消息之后,我脑海中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啊呀,真的是除害了,老天也是公平,早早地带走了那些薄情寡义之人。
自从我工作以及哥哥结婚之后,这些亲戚之间的门户,我爸几乎都交由我们处理,当然绝大部分还是哥哥去的多,毕竟他是长子,也在父亲的身边,自然这些家常事要分担的多的多,我长时间在外面奔波,回去的机会也少之又少,渐渐的和这些亲戚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也随着自己的认知以及生活环境的不同而造成的价值观不同,我已经和他们的话越来越少,基本就是凭着那一丝的血缘关系而维系着基本的话题,我想如果没有这血缘关系,那便和陌生人无异了,毕竟有时候见一个同学的面甚至也比见他们的次数要多的多。
在去奔丧的那一天,天气格外的冷,他去世的那天正好是腊月二十几,将近年关,昨夜的雪下了一夜,第二天天气却又意外的非常晴朗,北方的天空在晴天的时候阳光是相当的炙热的,那怕天气冷,温度低,太阳晒着,你也会觉得皮肤灼热,烤你个外酥里嫩。地上的雪化为水,然后又结冰,道路湿滑,我和哥哥开着车像只企鹅一样,捻手捻脚的赶往他们家,他们家在一个政府规划的安置小区里,我们那里山多,这个小区就正好在某个歪歪扭扭的山沟沟里的最深处,相当偏僻,也相当拥挤,这也是大姑经常在他们兄弟姐妹之间的谈资,一个农村妇女,拖家带口一个人在城市之中安家立户的励志故事,听着相当慷慨,我知道她的经历也是相当坎坷,不然不会张口就提她在城里扎根的事,道理是一样的,每当我们千辛万苦的得到一些在自己眼里非常举世瞩目的成就的时候,总会向别人去炫耀自己的胜利,哪怕是别人根本不屑,那你也得听我说,不听也得听,因为这是属于自己得之不易的胜利,自己内心无法掩饰的骄傲。尽管我有时候听着很烦,感觉我和你们的追求压根就不在一个层次上,但是我也会认真的听他们说完,我不能否定任何一个普通人的成就,即使在别人眼里他们是不堪一击的小人物,但他取得的成就也是拼尽了全力的。蜉蝣撼大树,看似自不量力,扪心自问,你们有那个勇气吗?
去到他们家的时候,已经通身冻得僵硬的大姑父的尸身摆在电视墙的下方,身上盖着红布,旁边洒满香灰和蜡烛油的小桌上凌乱不堪,也没有什么祭祀品,显得格外的冷清和单调,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大概明白了,原来一个人生前不管活成什么样子,死后都是如此,冻得僵硬,最终还是化为尘土,从有到无,什么也带不走,不知道那些死去的人能不能看到生者给他们上的香,烧的纸,以及传达出去的悲痛,如果不能的话,那死了便是死了,了无牵挂。记得陆游写过一首诗:《示儿》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不知道陆游死去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他儿子给他传达九州统一的消息。
但是我希望是不要能听的到,皆为凡人,死了便死了,一了百了,你我都一样,生者的愁思和埋怨没必要在附加在逝者的身上,那怕他生前活的再不堪,也让他安心的去吧。去看了一眼,上了一炷香,我便匆匆的走了,我是去祭奠逝者的,匆匆的逃离,因为我还是受不了那些生者的唠叨,特别是这些亲戚之间有什么红白事的时候,总会搞得七嘴八舌,鸡飞狗跳,这是惯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