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舌尖上的诱惑

中午在诊所休息室吃午饭，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喧嚣，不同分贝的东欧口音的女高音撞入我的耳畔——大厅里站着六位高大魁梧的金发碧眼美女。她们的注意力分散在屋内的不同方位：这两位对着草药罐、针灸人指指点点，那几位围着古色古香的中式圆凳大声地议论着。有意思的是，她们几乎每个人的手里都举着食物，如汉堡、披萨饼、Kebab（土耳其烤肉）、三明治等，空气中弥漫着西方快餐特有的诱人味道。安娜从人群中冲出来，给了我一个有力的拥抱。经过两个多月的治疗，她苗条了许多，在一群珠圆玉润的美女中间显得亭亭玉立。我明白了——安娜带来了她曾经说的那个妈妈减肥团！

说起减肥，不得不说说英国的饮食。我们全家来英国半年多了，家庭成员的体重呈两极分化的态势，爱吃西餐的儿子如鱼得水，由于在学校的Food Technology（食品技术）课上会学习诸如披萨饼、意大利面、面包等主食，以及各种蛋糕、饼干等甜点的制作，所以他经常在给我们露一手之后自己大饱口福，因而体重直线上升；而先生和我，依然保持中国特色的消化功能，虽然我努力用当地食材做中餐，可我们的体重还是下降了。因为手艺再好，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就说蔬菜吧，带叶子的蔬菜似乎四季只见菠菜。摘得很干净的不带梗儿的菠菜叶被装在保鲜袋里，人家是作为蔬菜沙拉的配菜，我要想做一次鸡蛋炒菠菜，买上5袋也炒不出一盘来。记得我在中国超市发现被叫作Chinese leaves（中国树叶）的大白菜时，那种激动的心情真是无以言表，虽然这菜的个头比咱们的娃娃菜大不了多少，价格相当于人民币15元1棵，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拿了3棵，生怕以后再也买不到了。

再说肉食，英国宰牲不放血，肉类尤其是猪肉，放锅里炖半天还能看见腥气逼人的血咕嘟咕嘟往外冒，放多少作料都难压住那强劲的肉腥味，所以最能体现本人厨艺水平的红烧肉在这里也变了味道。英国人吃肉讲究，基本不吃内脏、头、尾和翅膀（超市里卖的整鸡都无头无爪），我们中国人喜欢吃的猪蹄、猪耳、鸡心、凤爪、牛百叶之类边边角角的东西，英国超市里就更见不到了。英国虽是水产品丰富的岛国，但却不卖鲜活的，全是冰冻的。那些在冷库里躺了数日的鱼啊、虾啊，完全丧失了原有的鲜美。

主食就别提了，那叫作Jacket potatoes（烤土豆）的味道我实在不敢恭维：把土豆在烤箱里烤熟后，上面用刀划个大十字，抹上大块黄油填进那十字中，洒上盐，配上沙拉，这就是很多上班族的主食。我们的主食——大米，在英国超市里的最大包装是2.5kg,而且是绝对的灿米，做出的米饭没有任何米香味，只有在中国超市或者印巴超市才能买到10kg的泰国香米，但蒸出来绝对没有我们的东北大米饭粒油亮，更吃不出香糯绵软的感觉。超市中的面粉也都是小包装，分为Soft Flour（低筋面粉，用于蛋糕）、Plain Flour（中筋面粉，用于制作饼干）、Strong Flour（高筋面粉，适合面包、泡芙），但即使买高筋的，擀出的饺子皮也没有韧劲，经常煮成一锅片汤。值得一提的是，英国的面粉是全麦面粉，不添加增白剂，颜色是淡棕色的，虽然做出的面食不漂亮，但麦香浓郁，而且绝对健康。

没办法，在英国这么“恶劣”的饮食环境中，只有入乡随俗吧。于是乎，作为家庭主妇，我开始像英国人一样把土豆和面包定为主食，大米为辅。好在伦敦是国际化的大都市，聚集了来自世界上不同国家不同文化的人。如此众多外来人口带来的一个很大的好处就是：如果你有兴趣，身居伦敦就可以把世界美味“尝”遍。我们全家经常去品尝世界美食：法国大餐很精致，意大利面很地道，土耳其大盘肉最实惠，韩国火锅很开胃，泰餐的酸甜叫人迷醉，西班牙海鲜饭味道新奇，俄罗斯饮食很简单；美国快餐以量取胜。

扯远了，言归正传。俗话说3个女人一台戏，这6个女人唱的绝对是大戏！我好不容易让她们安静下来，开始逐一问诊开药。

莉亚看上去容易激动，说话的声音很大，她说自己情绪不好时就想吃东西，吃完又觉得脘腹胀满，她的月经前后不定期，经量少，经色淡，经前乳房胀痛，失眠多梦，口渴尿黄。舌质红，舌苔薄黄，脉弦细。属于肝郁血虚内热证，用的是加味逍遥散。

乐娃月经经常提前一周，经色暗质稠，经量多有血块，伴有少腹胀痛，气滞血瘀症状明显，她的舌质暗，舌苔白，脉沉弦。先用桃红四物汤养血活血祛瘀。

特拉娜娃说自己食欲不振，有时感觉食后恶心，经常以酒代饭，头晕沉，口渴思凉，咳痰不利，舌质淡红，舌苔薄黄微腻，脉弦滑。证属湿热瘀阻。宣畅气机、分利湿热的三仁汤这时派上了用场。

瑟琳娜的块头最大，也是唯一一位进了诊室还在吃的人。刚才她吃的是三明治，现在又举着一大杯奶昔有滋有味地啜着。她说她做过抽脂手术，吃过上百斤减肥药，几乎没有效果。她给自己总结了几大特点：一是吃完就饿，二是酷爱冷食，三是特爱出汗，四是大便干燥。她的舌质红，舌苔黄，脉弦数。我给她开了白虎承气汤去芒硝加瓜蒌、枳实、草决明，先清热泻火通便，清其阳明之热。

玛瑞娜眼角的鱼尾纹告诉我，她是这群妈妈中年龄最大的，见到她我感觉很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玛瑞娜面对我坐下，说：“你治好了我的牙疼，所以我决定跟朋友们一起来减肥。”经她提醒，我想起当初玛瑞娜来的时候，说自己经过了牙医治疗后，还是感觉牙痛难耐，牙医让她吃止痛药，她决定来试试中医。记得我当时从脉象分析她肾阴不足，于是问起她的月经情况。她说那是她的私人问题，她不想回答，于是我只好根据舌脉所见，按照虚火牙痛论治：在太溪、手三里、合谷、颊车等穴位留针，又开了以知柏地黄丸为主方的汤药，后来她一直没有出现。这次，她主动告诉我，自己才43岁，但停经将近1年了，食量并不大，身体却逐渐开始发胖，伴有神倦乏力、眠差多梦等，记忆力也下降了，作为钢琴老师，她经常忘记乐谱。查其舌质淡，舌苔薄白，脉沉细。治以滋阴养血，舒肝解郁。

熟地黄30g 白术30g 当归15g 山药15g

白芍9g 枣仁9g 北沙参9g 柴胡3g

杜仲3g 党参6g 丹皮6g

此方为《傅青主女科·调经篇》之益经汤，是我的老师王文友十分推崇的方子，主治妇女心、肝、脾经气郁，适合“年未至七七而经水先断者”。之所以用这个方子给她减肥，我主要考虑妇人之病应首重调经，经调则气血畅达，百脉流通，而益经汤正乃益经水之源的调经良方，其能散心、肝、脾之郁而大补肾中之水，补心、肝、脾之气则经水自通，为心、肝、脾、肾同治，妙在补以通之，散以开之。

安娜一直不停地跟伙伴们炫耀自己减肥成功，特别嘱咐姐妹们要听我的话。她告诉我，到目前为止，她的体重减轻了10磅，困倦身重的感觉明显缓解，目前症状还有月经之前双下肢浮肿，末次月经比上月错后1周，月经色淡红，经量少，便溏，白带较前减少，晨起有少量白痰，舌质淡，舌苔白微腻，脉沉细滑。看来，安娜的问题还是由于脾失健运，水谷精微排泄失常，水湿不化而致。我用苓桂术甘汤加味，以温中健脾、祛痰利湿。

白术9g 云苓15g 泽泻12g 玉米须30g

桂枝6g 半夏10g 厚朴10g 荷叶6g

木香6g 山楂15g 鸡内金10g 甘草3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