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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间谍”与“妖精”
“‘间谍’同学,等等我……”当天晚上,回宿舍的路上,徐新宝发现喊自己的是姚蓝。嘟哝说:“这妮子咋回事儿呢?给鼻子蹬脸了,越提意见越来劲了还……”回首望着她,哪里想到姚蓝想往怀里蹭。
姚蓝紧走几步,赶上徐新宝说:“‘间谍’同学,喊你怎么听不见?耳朵里塞有东西么?驴毛么?”
徐新宝说:“我以为你喊树呢,驴喊呢。”
姚蓝说:“我就是喊树,‘间谍’树啊!”
徐新宝无奈地说:“姚蓝同学,我亲姑奶奶啊,我给你敬个礼,鞠个躬,别这样好不好,别‘间谍间谍’啦好不好?别人绰号当成笑料耍,也是对你本人不尊重。曾班长说了好几回,好几遍,为啥当成耳旁风,依然我行我素呢?”
姚蓝逗趣儿说:“‘间谍’啊,不见你敬礼啊,鞠躬啊!好你个‘间谍’徐新宝,咋不称姑奶奶啊!你生气了么?我咨询问题呢?”
徐新宝说:“你姚蓝眼睫毛是空心的,我不一定有你懂的多。”
姚蓝说:“别那样瞅人好不好?你看那马成功‘挤三十’‘挤四十’,你心里最有底儿,带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为啥不与马成功挤一挤啊?就该矬矬他那种狂劲儿!”
徐新宝说:“姚蓝同学,‘接籽早的庄稼先死’,‘露头的檁子先烂。’马成功正处兴头上,我显摆什么露头檩子呢?我亲姑奶奶啊,别那儿‘间谍’‘间谍’的啦,称别人绰号并不好啊,不知道自己也有绰号喊。你不聪明,聪明说不定狂到哪儿去。”
姚蓝莞尔一笑说:“徐新宝,是我给你起的绰号么?你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么?闷葫芦一个么?班长说了几次,没有人喊你雅号了?我改罢名字了没有人喊我‘妖精’了?‘间谍’啊,我们全部想瞎了;现在的人邪门儿,明里不喊暗里喊,你能堵住谁的嘴啊?”
“只要你不喊,喊的人就少了;像我们一位乡亲的话:‘自己的孩子不挨打,首先自己的孩子不打人。’”
“‘间谍’啊,你倒挺认真的。话虽然那样说,指望本姑娘算白费。就曾班长,没事儿人似的,仍在喊你‘间谍’呢!曾姗姗时不时笑话我水蛇腰,说我穿的花哨了,说我眼角吊吊地瞟人了,明白人还用细讲么,这不是明摆着喊我‘妖精’么?其实喊妖精是尊称,美的另一种称呼法,有人不美没人这样称呼呢。没有办法,我是想通了,撑着她、顺着她、爱咋喊就咋喊,喊满院校去,喊满郑州去,喊满地球去,喊满宇宙去……”
“那么,我也能喊你‘妖精’了?”
“我更能喊你‘间谍’了?”
“‘妖精’同学,这倒挺有意思的。”
“徐新宝同学,随和些好,顺其自然好。人这种绰号儿,也许时间长没意思了也就不喊了。也许狗皮膏药死皮赖脸贴在人身上,带往社会上,单位上,书写文章上,见到报纸上,贯穿我一生就是‘妖精’了;你徐新宝,一生就是‘间谍’了,你老爸说不定真揍你啊。”
徐新宝无奈望望天,喃喃地说:“不知道老爸给我买个BP机弄啥,混上这么个赖绰号儿……”陷入了沉思说:“也许带入坟墓里,遗臭万年了……”
姚蓝捶他一锤说:“说什么呢,不许瞎胡说!”
“我老爸知道了怎么办?”
“别总你老爸老爸的,你爹你爹的……”
“自小儿妈妈去世,老爸把我拉扯大,供我考上了学……”
“老家伙知道了也枉然。他能塌了天?其实全怨你老爸,不给你买BP机没有这档子事儿了;一个赖绰号儿充其量同学闲逗趣儿,谁与谁不开个玩笑呢?谁与谁不逗个笑话呢?往后你出息了,能耐了,照样是教授,照样是博士,小车拉着你跑,乘飞机,坐轮船,到处讲学去,不可能是‘间谍’教授吧?‘间谍’博士吧,值得当真么?”
“姚蓝同学,这么说那也倒是。同学称呼我‘间谍’我就不说了,反正我不是真间谍,我是假间谍。我是红间谍啊!”徐新宝浮想联翩,纯真地笑了。
“‘间谍’同学,你那BP机呢?”
“你姚蓝不傻吧?早扔啦,当天就扔啦!”
“啧啧,扔了怪可惜的呢。”
“那BP机简直是丧门星。恨老爸给我买那么个烂东西啊!有天大用处也不要!张老师起了个头,混上个‘间谍’烂绰号;若不是那玩意儿,说下天来我混不上这么个赖名字啊!这些天同学一直拿我当笑料,军训时同学踩我的鞋,磨个嘴,副连长偏偏理不清,专找我的茬儿,安排我站出来,罚我单个教练去,毒太阳底下晒得浑身汗,惹全校同学笑话我。”
姚蓝玩笑地说:“我不那么认为,我觉得‘间谍’诨名字挺好的,挺新鲜,有创意,挺朗朗上口的,听起来智商高;比你徐新宝这宝那宝的强多啦,往后就称间谍吧。”
“你就称‘妖精’呗,别学生处派出所改名了。”
“我没有不让你喊,那BP机不该扔。我是想,我家有个急事什么的,发你机子上,你再通知我,凑凑你的机子不更快捷些?”
“你‘妖精’不傻吧?别说没有那机子啦,就是有,也不能发我机子上,知道吗?”
“不知道。同学就不能帮个忙?”
“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别的忙可以帮,这忙能帮吗,你爸妈知道了,问咱俩啥关系,你该怎么讲?”
“‘间谍’啊,我们不是小孩了,不像读高中的时候,不敢瞎胡讲,随便讲;那日子简直不是日子,死磕,硬拼啊!现在轻松一些了……”
徐新宝听出些门道,停下来盯姚蓝一阵子说:“姚蓝同学,手机已经上市了,你可以买一部,想你爸想你妈,想你七大妗子八大姨,可以直接拨电话,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据说那玩意能上网,现代科技好快啊!”
“看把你‘间谍’能耐的吧,说的一套一套的。我没有那么多妗子那么多姨,我哥跟前俩孩子紧挨肩儿。手机上市是不错,一时两三千块钱呢,说买就能买得起啊。”
“我倒有个法子,你看怎么样?”
“啥法子?偷人家,抢人家?”
“给你爸妈要,软缠硬磨给两个老家伙伸手啊!”
“这法子还用你想啊!‘间谍’啊,挺有意思的,你也给我开玩笑啦!”
“你不是爱开玩笑么?一还一报吧,投桃报李吧。你是他亲闺女,他是你亲爹妈,应该给你买手机。你说呢,俩老家伙放着钱干啥呢?不舍得吃不舍得花,老鼠净给猫攒着,被你那哥嫂勒索走……”
“我想啊,如果我真张嘴,说不定爸妈真给买。不用苦楚着脸,不用恁下作;我爸妈不像你想象的那么抠。”
“打长途,父母汇钱买一部。”
“……哎,‘间谍’呀,马成功那‘挤三十’‘挤四十’,你就不张嘴,那低年级数学游戏题,全班弄了个大闷缸。这大学校院里,全班‘挤’不住马成功。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看把他马成功牛的吧,简直姓啥叫啥都忘啦,曾班长替他洋洋得意呢!”
“你挺聪明透顶的,说的头头是道,一肚子两腔子心眼子,为何‘挤’不住马成功?打翻在地踏上一只脚。”
“我有招儿肯定不饶他,倒是接了招丢了人。我觉得曾姗姗比我能,看来照样没弄懂,不敢接招了。”
“才看出来啊,那妮子心眼子多,是个班长的材料。”
“‘间谍’啊,从你眼里看出什么了。”
“是么,你看出什么啦?”
“看得出你能‘挤’住马成功,为什么不出手?”
“不错。算你‘妖精’有眼光,我觉着全班皆糊涂,唯我‘间谍’最明白、最清楚。今天我难得糊涂了。有句俗话叫‘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那,‘挤三十’诀窍是什么?”
“‘挤三十’谁先说谁赢,‘挤四十’谁后说谁赢……”
“真的么?‘挤三十’我倒先说了,为何‘挤’不住马成功。”
“那是你没有弄懂。尽管你占住主动了,其结局还是输。其实,马成功、刁老师也打了埋伏。从草坪上一回来,一直揣摩这魔鬼般的数学游戏题,别看小,能出这道题的人肯定不一般,是高人。这道题蕴含了相当高深的人生哲理在里面,马成功弄懂吃透了这道题,虽然绕了个大圈子,干那么二年木匠活,还是考上大学了。可见这道题对人生多重要……”
“越说越玄了,这道小题恁邪乎?”
“不错,‘妖精’同学,确切地说,这是道神题。出这道题的也许是武安那位刁老师。”
“那,我们俩就挤挤,看你说的对不对。”
“好,就‘挤三十’,送你个机会,让你一马,能不能抓住这机会,中间这环节;如同下棋一样,一步走错,全盘输到底……”
姚蓝说:“我说吧?”徐新宝说:“你说吧。”姚蓝就说“一、二。”徐新宝说“三、四。”姚蓝说“五、六。”徐新宝说:“别说了,你‘妖精’有点猪脑子,这盘你已经输罢了。”
姚蓝惊诧地问:“哦,这么快就能判输赢?”
“对,就这么快。如果你不懂别人懂,第一句只说‘一’,断定你一下子输到底,至了反不过架子来;严格说,‘挤三十’是一年级,‘挤四十’是二年级;如果说‘挤三十’是加減法,‘挤四十’是乘除法……”
“挺有意思的,这里面还分一年级、二年级……”
“我说的是人生。可话再说回来,真弄懂了这道题,淡得不能再淡了,寡得不能再寡了;如同演员演魔术,障眼法,知道了谜底没有一点意思了。”
这俩人,说着话不知不觉走出来院校大门一段路。虽然天色已晚,不远处是小吃购物一条街,仍人影幢幢灯火辉煌的,一弯新月悬挂西天上,像单只眼窥人秘密的细眼睛。秋天的夜明净如水,一阵晚风吹过,徐新宝仰望夜空止不住感叹说:“这么好的秋夜啊!多么好的夜色啊!”不免想起来古人的诗,咏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双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姚蓝纠正说:“错了错了,应该晴空一鹤排云上……”
“一点儿也没错,我们俩人,不就是双鹤么?”
“‘间谍’啊,双鹤意味着什么呢?”
“可想而知了。我们考上了学,人生很惬意。”
“‘间谍’同学,你把我们比成鹤,比成那成双成对的雁或鹤……”
“‘妖精’同学,为我混上了‘间谍’雅号,意外的收获也不错;做梦也想不到,这辈子混上这么个赖绰号儿……”
“我们俩猩猩惜猩猩,我也混上了‘妖精’诨名号……”
“那么,‘妖精’同学,我们逛逛夜市,弄点儿美食吃?”
“‘间谍’呀,你的脸皮厚实好多了……”
“‘妖精’啊,还得感谢你与马成功及全班同学们,都是被逼的,‘间谍间谍’的,肯定被你们喊厚啦!”
“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