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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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带不带工具呢

马、曾从高小红家回来以后,曾姗姗洗澡去了。马成功把三轮车还给了后勤王师傅。刚打开手机看几点,闪出来几条短信息,其中一条是王兰兰发给的:“亲家哥,我渴了,你渴不?”显然挑逗了。这是不是像曾姗姗说自己的那样:“有祖上勾引女人的坏基因。”自己是小有名气的“名人”了,搞烂自己得不偿失了。包括恋人曾姗姗,纯真的爱情更神圣,自己有贫嘴的坏毛病,与任何人说笑打诨都可以,不能心存侥幸动真个。就有“夜晚息息眠,勿令猿马气声粗,本体常清净,方显为人真功夫”境界了。狠狠训斥说:“闹不懂认识你王兰兰,遇上你那个谢三儿呢!”王兰兰电话里哭,而后说:“亲家哥,别忘了我们的情分行不行?我们‘捻捻转儿啊’,交往下去好不好啊?行不行啊?亲家哥,亲家哥……”马成功说:“王兰兰,什么捻捻转儿?我们啥情分?是鸡鸣狗盗知道不?再胡闹不认识你王兰兰!我见三儿咋着说话呢?”挂机刚要走,就有人把他堵住了,发现是本班同学严丽丽。心想说:“严丽丽本市人,与自己不搭讪,交往并不多,难道也要修凳子修门修拉链?这妮子不一定修凳子修拉链,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严丽丽不动声色地说:“小木匠,我给你打电话为啥不接呢?”

“曾班长接了,你就挂断了……”

初冬时节,平常不经心严丽丽的马成功,见严丽丽清瘦高挑的个儿,像只昂头鹅,着短裤,麦色长罩衣,束腿的肉色丝光袜陷深深的马靴里;耷拉些的浅色方格鸭舌帽下那张乖桀修饰的脸,像朵恣意绽放的腊梅花。心想说:“严丽丽这么妖冶的死妮子……”

“我给你打电话,容不得别人接。”严丽丽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小木匠,你那篇文章我爸爸看见了,很佩服你的才气。想与你聊几句,车在校门口等,怎么,跟我走一遭?”

“带不带工具呢?”

“笑话!带工具弄啥呢?你置买了工具么?”

“那当然。给你家修桌子修凳子啊!”

“你真逗。我们家凳子勿需修,不用修……”

“我乡下土包子,怕与你爸爸聊不到点子上,惹你爸爸笑话我,得不偿失了。”

严丽丽或许冷美人里凑趣了,漾那么一丝笑容说:“走吧,别自己说得那么惨好不好?你是否回去换件子衣服呢?”

“怎么啦,我平时就是这衣服……”

“有些土。”

马成功懵懂拍拍身上的土,弄不清装打火机组装件身上沾了土,或者穿的土气了。随严丽丽校外走。某同学与马成功打招呼,之后,不可思议直揺头,释放出诧异的目光,马成功分明与曾姗姗处的好,谈的好,怎么与严丽丽嬲嬲一处了?一至校门口,见款明亮的车,其实那是部尼桑轿车。

严丽丽介绍车上下来的那位中老年男子说:“这就是我老爸。”严爸爸谢顶的头上夕阳下熠熠闪光辉,一绺鬓角的发剪的很齐整。笑容可掬地说:“小马同学,挺高兴认识你。你看这都市到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今儿周末,你孤单单的一个外地人,肯定没地方去,你婶子在家烧了些菜,咱爷俩弄两杯,你看怎么样啊?”

“大叔,这怎么好意思呢?”马成功说着,严丽丽拉开了副驾驶门。马成功犹豫一下坐上去。心想说:“也许是小小‘能耐’吧,若不是两篇豆腐块,严丽丽高傲得吃不住,对任何人不屑,不可能跟乡下人‘里格楞’。”一时想起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里自有颜如玉。”若不是考上学,扛那么个木箱子,严丽丽请我去?天大的笑话了;看来为人真是一场戏,说不定谁与谁碰角赶场子。严爸爸仅找我聊聊么?与严丽丽演一场新戏么?我怎么能与严丽丽有戏呢?严丽丽坐车后排。严爸爸轻轻发动了车,转弯儿上了路。行车中,马成功不自然的拘谨中解脱出来问:“严叔,高寿啊?”

“虚岁五十一。”

“正是干事业的好年华……”

“不行了,也老了。转脸儿就忘,丢东忘西的什么也记不住,有时候脑子像盆糨子样。贤侄,家乡也在咱们省?”

“黄河北岸的清丰县。经济不发达。隋朝以前称顿丘县,三国时候曹操在那儿干过一年左右县太爷……”

“说来一代奸雄曹孟德,能混到三国鼎立极不容易啊!中牟县陈宫救了他,知恩不报,父亲的朋友吕伯奢一家给杀了;你说这算办的什么事儿呢?刺杀董卓挺正义,后来挟天子以令诸侯……”

“历史人物很难说,很复杂……那陈宫后来又跟吕布干,依然没有选对人;看来选对一个人很不易,能把握人生很不易,经营好事业很不易……”

“写作上的事儿你内行。可能罗贯中也分忠奸好坏故意那样写。你们搞文字组合的真是不一般。我最佩服这样的人,笔下决生死,随意定输赢,凭着自己的好恶随意拨动笔尖儿,塑人物形象,写悲欢离合……”

“看来大叔读了不少的书,懂这个。”

“四大名著没有读完。《红楼梦》虽然说是名著,倒写的婆婆妈妈的,很是不咋样;偏有专家说中国人可以没长城,不能没有《红楼梦》。竟然是四大名著首选。闹不明白《红楼梦》咋能是首选呢?《三国演义》倒写得波澜壮阔,险峰叠起……现代名人的书读几本,觉得挺感人。年轻时动手写了一阵子,没弄出个子丑寅卯来,也就撂那了;其实,动笔容易写成难,事业容易办成难。”

通过花园路穿过经八、经七、经六、经五路,路上常堵车,开开停停过外环立交桥,严爸爸驶车进一座豪华庄园里,在幢别墅前停下了车。

“我家就在这儿住。”严丽丽首先下去车,替马成功拉开车门了。马成功下车后,左右看看说:“严叔,您家的房子挺别致……”

“是么?我为这房子奋斗了整10年。那时候我与你婶子没明没夜地干,风风火火拼,受的那个洋罪啊,不堪回首了,现在想都不敢想,算得上房奴了;好时光没用在工作上,全耗在房子上,过来了不觉得劳累了;人,最不主贵的不知道忘记过去啊!”严爸爸停车在泊位上。严丽丽领着马成功通过逶迤鹅卵石的甬道往前走,地毡般的草坪上,一棵硕大的法国梧桐树在其间点缀着,平添了几分韵味。庄园外是喧嚣的大街,这儿很是宁静了。马成功通过弹簧的门,大厅一种仙境般的舒适感,珍珠般的吊灯高悬着,俩大花瓶中间一幅硕大的山水画,细微处,假山间清泉叮咚,犹如溪水流过;草丛中蛐蛐儿鸣叫,恰似絮语呢喃……

严丽丽脱下来罩衣去下帽子,甩一下秀发。一位中老年妇女侧边房间里出来了。马成功唯恐认错了人,严丽丽介绍说:“这就是我妈,老妈子啊!”马成功看严妈妈虽然住豪华房子里,仍一身村妇的打扮,感觉身板骨挺硬朗。问句:“婶儿,身体还好啊!”严妈妈上下打量马成功,觉得浓眉大眼方正体面的小青年,楞角分明不协调一些茸胡子。笑容可掬地说:“也不中用了,高血压外加糖尿病,老得不成景儿了。这就是小马吧?小马,快,客厅里坐……”严丽丽拦住妈妈说:“妈,看小子这身灰!把我嫂子给我哥买的西装内衣内裤找出来,安排他洗个澡儿吧!”严妈妈点点头,朝马成功笑笑扭身子去了。至此,马成功手机响,掏出来看,才想起来没有给曾姗姗说一声、请一下假。严丽丽接过手机看也不看关了机。并不还给说:“洗澡去吧,手机丢不了。呆会儿我爸爸陪你弄两杯,回去做个好梦来……”拿罩衣、帽子“咚咚”上楼了。马成功望着严丽丽一字步高傲婀娜多姿的身背影儿,直摇头,云里雾里猜出什么来。嘟哝说:“这严丽丽太‘严厉’了吧,我看不上这样的人……”

好舒服!马成功西装革履洗澡间里出来了,大厅巨大的落地钟晚上8点钟以后了。换下的衣裳装那么个塑料袋子里。此时严爸爸客厅等,摆上了烧好的菜。严爸爸寒暄说:“小马,快来坐……”马成功不好意思坐下来。严爸爸斟上茶,厨柜里拿出瓶五粮液,启盖斟上递过去。马成功恭维接过来,打量一下客厅,比武安路厂长家客厅装修难度大,用料多,装修工艺更复杂;路厂长家客厅是吸顶灯,严叔家客厅是吊灯;路厂长家铺的是地板砖,严叔家铺的是木地板。高档壁纸的墙面上,有幅名人高山流水丹青画,两侧是副中堂对联:“竹露松风蕉叶雨,茶烟琴韵读书声”,字迹遒劲有力。严爸爸自豪乜斜眼墙上的画,斟自己酒,端起来说:“小马同学,山水无情人有情,咱爷俩初次见面,也算缘分,干一杯!”

“谢谢大叔!”马成功站起来,与严爸爸碰了杯。明白人不用细讲了,老丈人相未来女婿呢,就有些“敲皮断瓜”了;平时,与同学们“间谍”“间谍”的,“妖精”“妖精”的,海阔天空随意侃随意聊,现在一种“身在虎穴暂栖身”的感觉了,如坐针毡的感觉了;浪漫说,遐想说,退一万步说,乔太守乱点鸳鸯谱,不要曾姗姗,与严丽丽过日子,还不天天打架闹武么?那不贱卖了自己么?有这种可能么?端杯子只沾沾嘴唇边。严爸爸喝得很滋润。马成功提过来酒瓶子,替严爸爸斟上酒。严爸爸说:“小马,你怎么没喝呀,在这儿就当成自己的家,千万别拘束,拘束你就见外了,看不起你严叔了。”马成功从拘谨中解脱出来说:“大叔,我遇酒容易上脸。您海量,我只能少量来点儿陪大叔。”

严爸爸见小马没挪移,只有说:“小马,那你也得干了头杯呀!”至此,马成功如被赶着上架的鸭子了,干下去。歉意地说:“大叔,您与丽丽这样待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小马,别说与丽丽谈朋友,就是来个乡亲什么的,素不相识第一次照面,我依然这样待人家。普天之下皆朋友,能坐一张桌子上肯定是缘分。小马,天大毕竟地球小,国大毕竟城市小,说不定到哪儿就又见面了,又坐一张桌子上了。贤侄,来,尝尝这些菜,这是西班牙牛排,这是菲律宾熏鱼,那是越南海蜇丝,很优渥,很上口;说来湘菜也好,川菜粤菜也罢,如果一张桌子上放两个国家的菜,川菜湘菜粤菜味道就寡了;更别说那豫菜了……”

马成功叨那么一块细细品,慢慢嚼,味道怪,或者膻,感觉一般般,挡饥不至于饿肚子;学二年木匠活,就是有幸东家请一桌,看着满脸谦恭的,照样吝啬的很,做些或点些最最廉价的菜;没有去过外国或者吃过外国菜,如果价位高,高在漂洋过海了;高中几年都是学生伙,有时候吃出来死蝇子,撵不上打工那伙食;倒不如弄几个豫菜或者粉条子大锅菜……严爸爸接下来说:“贤侄,你与丽丽的事儿呢,你们自己订,我从中不掺搅;有希望成了呢,咱爷俩是翁婿。如果不成呢,哈哈一笑是命里没缘分;缘分可不是强求的,往往是天意啊!咱爷俩照样是叔侄,我照样是你叔。贤侄,不说这,不说这,只喝酒,只喝酒啊!”至此,严爸爸不那么逼酒了,又干下一杯酒。接下来说:“贤侄,从你那篇文章看得出你就不一般,思维很敏捷,行文很干练,我可不把你当老农民臭木匠什么的。小孩儿三岁看到老,你一生应该干出点什么来;若与丽丽成了亲,肯定能过上好日子。看,一说话就走嘴,又转弯道了,又扯这些了。现在谈谈我的事儿,想听听贤侄的看法,咱爷俩意见一致不一致,或者给你叔指出条明路来……”至此,马成功只有斟酒的份儿了。从严爸爸的头上看,操了不少心;憔悴的脸上看,心里很痛苦。严爸爸用烟头接上另一支,之后说:“贤侄,我摆过地摊,卖过碟片,背过水泥,扛过沙子,凑改革开放汽车轮胎赚住了钱,置买了房子置买了车;那时候钱是好挣,树叶子般往家刮,凑改革开放一步步加深,好多人看轮胎有钱赚,蜂拥而上干轮胎,渐渐轮胎行业萧条了,利润就低了;被人蛊惑办了一家纺织厂,大量产品积压着,弄得库房这儿那儿全是布。这才发现被卖设备的原纺织厂给骗了,当时全部资金砸上了,现在陷入僵局了,干不是不干也不是。一改行就没有轮胎行业生意顺,一下子逆风千里了。贤侄或许不知道,我弟弟比我则更惨,投资几千万,县城办了家大型商场,旁边没有居民区,也运作不开了;弟弟就来找我,我塌一屁股窟窿了,别说没有钱,有钱不敢往那无底洞里扔啊!给弟弟弄了个不乐意、大长脸……”严爸爸说着耷拉下了头,拼命抽烟或喝酒,马成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严爸爸又说:“我弟弟那商场,将来周围有了居民区,生意会逐渐好起来,发展得比我好,肯定比我强……”

“你们吃菜呀,别光瞪着呀!”说着,严妈妈又上来一道菜。马成功望了一下,分不清是哪国菜。接过来放桌子上。说:“婶儿,菜已经不少了,您坐下一块儿吃……”

“你们抓紧吃,我在厨房吃……”严妈妈满脸谦恭坐下来,再次打量丽丽说的做过木匠活的马成功,额高眼明亮,人员挺齐整;比丽丽谈的那孩子强多了,那孩子小气,猴儿似的。忧心忡忡地说:“小马,你叔做住大难了,全部资金砸上了,改行办了家纺织厂,陷进去了拔不出腿,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你原先做木匠活,见的广,能不能帮你叔推排个好主意,想个起死回生的办法来……”

至此,马成功撇开与严丽丽谈对象,同情严爸爸;并没有想到严丽丽缠自己,打了曾姗姗,再后来两巴掌致死曾姗姗。这自然是后话,要么“天上口”不敢这样写。

马成功说:“婶儿,办法不是说想就想的。哪行业最有发展前景才有可能干,前景往往被一种假象掩盖着,有时候潜藏深;需要根据自己的能力或者好恶什么的,懂与不懂什么的,更需要考查市场,不是丽丽有个哥哥么,当时为啥不劝劝大叔呢?”

“不是一个是两个。大学毕业了,一个在广州,一个在上海,一个萝卜一个坑,成家立业了,媳妇管得紧,没空儿管这些闲事情。”严妈妈说着,乜斜眼只顾喝闷酒的老伴说:“你大叔一脖子倔强的筋,听不进任何人一句话,脑子一热非建纺织厂,办着办着办糟了,一点儿运作不开了,没有一点法子了……”马成功想:“丽丽的哥哥管,算得上闲事么?再忙两位哥哥就不能管管么?儿媳妇不让管是情理之中了。”说:“婶儿大叔,前些天我在家电市场转,营销员对顾客说:‘老兄,你买这款电视吧,这款电视送电磁炉。’那顾客笑了说:‘不送电磁炉看看那电视,若送电磁炉一眼也不看,我家有电磁炉,要那么多电磁炉干啥呢?又不能当大白菜熬着吃,倒不如送我二斤馍,一家人午饭解决了。说白了你是电磁炉电视捆绑一块儿卖。’说笑好多顾客了。这句话解出一种信息来,现在家用电器基本饱和了,商家若没有更好的产品特惠的价格,难说卖得好,难说卖得快。中国人勤俭质朴,不可能把好好的电器扔了更换新电器。纺织市场同样供大于求了,各种产品滞销卖不动在情理之中了……”

马成功的一番话,严爸爸连连点头说:“贤侄说的是这个理儿。”马成功说:“大叔,选择不对努力白费。大叔当初就不该改行当,轮胎一直干下去就是专家,半途而废如同没有开始。现在汽车发展快,水涨船高经销商永远有利润。一改行需要重新学,不懂时人家耍你不知道咋耍的,好年华花费重新学上了,机器坏了呢?缺少配件呢?干着干着新一轮机器更新换代了,永远撵不上趟,跟不上时代新步伐,说话间一辈子过去了;您知道,郑州本身就是纺织工业城市,厂子都成蚰子了,营销经验一大把,您再挤进来,啥时候能赶上同水平,能比别人干的更好吗?炉火纯青吗?”严爸爸瞪圆圆的小眼睛,挠一阵鬓角的发,抬一下些许头发的光脑袋,被马成功说的一愣一愣的,一杯一杯灌闷酒。严妈妈一筹莫展直叹气。马成功说:“大叔,婶儿,选错行如同搭错车,生产得多赔得多,如同南辕北辙了;70年代为夺农业高产,全国各地市县趋之若鹜都办化肥厂,后来赶不上国家级龙头企业,产能过剩,后来厂子搭进去也不够赔。我们清丰县理出些头绪,见好就收。改办成化工原料厂,现在不赔钱,经营挺不错。”之后站起来说:“大叔,今天很晚了,如果不嫌弃我小马聒噪,抽时间到您厂里转转去,或许帮助您想个别的招儿来,困境中走出来那倒不一定。愁一愁白了头,看把您二老给愁的;发愁并不是好办法,或许您消息闭塞,那布匹不一定赚不成钱,卖不出去……”

严爸爸耷拉的半光头脑袋立马抬起来,感悟说:“是那,是那啊!大侄子这话真诚,有种温暖感,说我心里了。今天请贤侄来就是这意思……贤侄,你们学生学习紧,平常不得闲,事情宜早不宜迟,明天礼拜天,明天去?明天去怎么样?”马成功真诚地说:“大叔,及早,明天好。就订明天吧!”

“还是农村出来的人好啊,贤侄痛快啊,有希望与丽丽成为一家子啊!比纨绔子弟强多了,城里的孩子锅都不知道是铁铸的。明天,那就明天吧!”严爸爸如同暗夜迷失方向的人,曙光一片了,或者转产经商卖什么轮胎了,又灌下去一杯酒。掏出来钥匙递给老伴说:“我喝得高些了,丽丽送送小马贤侄吧!”

“你哪天都喝高!”严妈妈白一眼老伴说:“你一杯一杯灌,小马根本没有吃住啥!”

“农村出来的人,不好意思吃,这可口的菜带去些,街上再吃些,年轻人一块儿更会随意些……”严爸爸又找车钥匙,找也找不到。老伴望一下问:“老东西,找啥呢?”严爸爸说:“刚才钥匙在,一下子弄哪了?”老伴说:“刚才给我了,就忘了?”严爸爸摇揺头说:“看我这记性啊,看我这脑子啊!”老伴说:“你这记性不配当厂长,只配坐那儿闲吹牛,灌醉了挺尸去!”严爸爸数叨老伴说:“贤侄在这儿,你糟踏得我不是一啥,那时候赚钱是瞎说么?那钱你能点得清我能点得清?要不是你农村老妈子能享这种福啊?眼下只是运气背,运气不济咋着也不中……”此时,马成功见一付都市白领的严丽丽站至门口了,或者撞出来爱情火花了;人是衣裳马是鞍装一点儿也不假,那衣裳遮丑小子了;哥哥腰身儿不好看,马成功才配穿这身好衣裳,不大不小的,不胖不痩的,那些茸胡子显得老到了。

严丽丽接过来妈妈手里车钥匙,抄马成功肘弯里,换下的衣裳马成功立意带回去。严丽丽一把夺过去扔了说:“丢人不?拿啥拿,这衣裳早该扔了呢,这套你就穿了吧!有空了领你去买一套,随着你的意思买,不过你选不一定我会选……”马成功犹豫一下,没有说“那当然。”捡起来袋子执意带走了。严妈妈笑吟吟接那兜衣服说:“别拿了,赶明儿我洗洗熨一下,丽丽给你捎回去。”马成功说:“大婶,这里面有内衣内裤,不好意思让您洗……”严妈妈没有把那兜衣服接过去,不再坚持了。马成功说句:“大叔、婶子,再见!”的话。严爸爸醉意矇眬望着马成功,瞅着马成功,考量马成功,遐想马成功,自己的贤婿了。生怕去厂里的事情淡忘了,追那么几步说:“回去早休息,明早儿丽丽接你去!”

“办那么个破厂子,絮不絮……”严丽丽回头嘟哝一句说。

马成功未出弹簧的门,一股香水味儿直往胃里钻。据说,严丽丽与刘兴开过房,更新易人换成了我,刘兴当成不可口的食品说扔就扔了,严丽丽任性执着好耍小性子,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严丽丽看刘兴“不可口”,自己看严丽丽同样“不可口”。既然“碰角演戏”了,就得演一演、碰一碰,再残酷不能玩真个;与王兰兰对不住谢三儿了。玩刘兴戴绿帽子对不住刘兴了。严丽丽麻杆般的身架骨,小眼睛似乎没有黑眼珠儿,文才那更别说了,咋能与曾姗姗或者王兰兰比拟呢?如同严爸爸说的那句话:“一张桌子上两个国家的菜,一比就逊色了……”自己有恋人曾姗姗,贸然出来曾姗姗说不定急成啥样子,找成啥样子;曾姗姗不会缀扣子,严丽丽未必会缀扣子。严丽丽就算是王兰兰,也不能发生故事了。

11月间的夜已经很冷了。严丽丽开着空调与马成功坐她爸爸汽车里,一往情深摸马成功的脸,搂他的腰,蹭他的茸胡子。马成功瞅一眼,挪开那满热乎的手,问:“丽丽,你知道我为啥考不上大学不?”严丽丽说:“那还不是大怂种,大笨蛋啊!”马成功说:“丽丽,我脑子里有根线路没开通,猛一下转不过弯子来,你是高贵的大小姐,我是乡下的土包子;像乡下人所说的‘你是蚰子我只能是蚂蚱’了;‘蚂蚱’‘蚰子’是不可能配对的;土包子毕业后仍然回乡下,定不住分配到偏僻的山旮旯儿,做什么教书匠或者小小的公务员,同老农民差不多,背木匠箱子差不多;我们俩一块儿不合适,最终还得掰、还得离,那时候你严丽丽得不偿失了。”

“马成功啊,小木匠啊,那不是大问题。我可以慢慢缩,你可以慢慢拢,山南海北一线牵,我不嫌弃你你还嫌弃我什么呢?你小木匠还不是沾大光了么?如果想,现在就是零差矩,就可以给了你。这车上是我们一生定情地,既原始又浪漫,小木匠啊,马成功啊,土包子啊,蚂蚱啊,蚰子啊,我们一生难忘了就……”

“严小姐是好姑娘全校都知道,是公开的秘密了。可心急吃不成热米饭,口馋吃不成热豆腐。好事多磨才会更有味儿,过于猴急并不好。女同学数你个儿高,数你最优秀,刘兴挺不错,学习成绩好,人也挺帅气,与你天生一对玉人儿,可你偏偏看上我这个做二年木匠活的土包子,邪门了就,奇怪了就……”

“刘兴脸儿白,不润泽,像戏文里曹孟德。再者是,或者说……我说不清该把他哪人堆里归,哪人堆里放;2002级同学我观察了个遍,唯独挑了你,我一点儿不嫌弃你马成功做木匠活什么的,你就知足吧,本姑娘有什么不好呢?”

“丽丽同学,更不敢造次了。不敢说你哪儿不好什么的,你没见曾姗姗苦恋我,特务似的盯着我,随你来会发疯地找。如果‘妖精’报个信,那就很不好,那就坏菜了……”

“你还挺逗呢,姚蓝咋会知道呢?就叫她坏菜呗,曾姗姗找去呗,总不知道我们进入程序了,恼死她,气死她啊!”

至此,马成功警惕了,说:“严丽丽,可别这样说啊!我们进入什么程序了?”

严丽丽觉得挺好玩儿,笑嘻嘻地说:“怎么着,你小木匠听好了,你小木匠听真了,既然如此不妨吓吓你,我说进入啥程序就是进入啥程序,我说一块儿干啥了就是干啥了;我说把天捅破了照样有人信,爸爸汽车里,你朝我下手了……”

“丽丽同学,谢谢你那么在乎我。有这种可能么?农村出来的人胆子小,经不住这样吓唬我。我从小儿尿床尿裤子,才把季四儿写成尿裤子。真切地说,我们俩确实没希望,不可能。万分之一的几率都没有。”

“那时候没有考上学的学生啊,在乎你不好么?一分之万不好么?那儿有马成功就有欢笑声,再大的不愉快会飞到九霄云外去;我最欣赏你这一点儿;其它全次要,这是种本事儿,不是说有就有的,按张老师说的,‘是上天赐予的,某地方再挖也无煤啊。’做我的如意郎君就称心,你是我一生最最挖出来‘煤’的人……”

严丽丽朝三暮四,不知道哪根神经悖着拧系了,驴踢脑子了,本来与刘兴处的好好的,心血来潮换成了我,或许比王兰兰更家伙、更难缠。打主意严丽丽死了这份子心。说:“丽丽同学,马成功写篇豆腐块是不假,只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不能恒定真能耐。如果帮助了你爸爸,不能搅成一锅粥;比如说你爸爸办那么个破厂子,织那么多布,是不是感到后悔了呢?丽丽同学,我们接触时间短,你只看见了我阳光面,未看见我阴暗面。有人称阳光面是A面,阴暗面是B面,我最大负面贫嘴流气好耍小聪明;比如我帮助王兰兰,一下酿成了醋。按陈副连长的推理法,坏习惯不一定有好品质、劣品质不一定有好命运;严丽丽,人生久远,谁与谁没有一个锅里搅勺子,一搅勺子就露馅了。像过去老农赶集上会买头牯,买头牯知道吗?就是买骡子买大马,买叫驴买草驴,买公牛买母牛。家里种了好多地,急等着拉庄稼;盖房子急等着拉砖瓦,看着膘肥马壮的,一试又踢又咬就是套不上,拉不得犁,耙不得地,更拉不来砖瓦盖什么房子了,钱花罢了也晚了。丽丽同学,我最大的阴暗面睡觉不稳当,摘下来灯泡子说摔就摔了,自己的脸说扇就扇了,说梦话跺梦脚,坐那儿发愣且发呆,竟然骂,竟然啳,谁他妈的灯泡子给摔了。小时候妈妈总是半夜起来给我盖几回,说我这种睡法不可能任何女人跟我过;丽丽同学!我最大阴暗面是梦游,一梦游全家出动去找我,机井眼里找,小树林里找,马颊河里找,一跑就是十几里,有一次睡人家玉米地或者高粱地;幸亏是夏天,冬天还不冻死啊!山里不被狼吃了啊!其实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爹娘拿过衣裳来,我才穿上了……”

马成功怀里的严丽丽,天方夜谭般听呆了。听不出来马成功逗自己、耍自己,是真是假或幽默。

其实,马成功有些阅历了,才写出来篇较好的文章来。不动声色地说:“丽丽同学,警钟长鸣,磨斧不误砍柴工,要么咱们谈一段,反正离毕业还远呢,我尿铺梦游的事情你一定有准备,如果我们结婚了,那时候尿铺了,梦游了,得不偿失了,你得金水河里找,公园树棵子里找,犄角旮旯儿找;我从小尿铺才把季四儿写成尿裤子。实情话,你严丽丽家那么富,在农村像你这样的姑娘真惦记不上呢!你家只顾与大叔说话了,没有吃住啥。今天给高小红送打火机组装件,肚子饿得拧系了……”

“我爸爸从来只顾自已吃……”严丽丽撇撇嘴,马成功怀里抽出身子来说:“马成功,我觉得你说的全部是假话,只有一句是真话,‘农村像我这样的姑娘你真惦记不上呢!’”虽然调侃卖不着,觉得马成功倒真诚。心想说:“毕业需4年,婚姻一时半晌难成事儿,经一事长一智,与刘兴真是仓促了。如果是假话,马成功就是块冰,溶化他,感染他,尝尝那凝聚的冰,溶化的水,有多甜有多美,与马成功一生多惬意。他农村乡瓜子,借给他个能耐不一定耍过我严丽丽!人生啊,彩球啊,就抛马成功身上了!”发动了车,出庄园大院过外环立交桥,夜晚路灯惨白如昼,如同死人的脸。在长庆路一家南方湘菜饭馆停下来车,严丽丽讨好献殷勤,菜,送马成功嘴里去,酒,灌马成功肚里去。马成功咽不及,说:“丽丽同学,不好,慢点,慢点,别这样,别这样……”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班里的惨淡事儿,车至校门口半夜以后了。严丽丽同马成功一样下了车,亲了个嘴儿说:“亲爱的,明天见,来接你……”

马成功把那兜衣服提在手里问:“几点啊?”

“别太早了,8点以后吧。”

“就那样说。我的电话呢?”

“对不起,我倒忘记了……”严丽丽略显歉疚车窗递出来手机,又一声亲昵地“再见!”调车头回去了。

马成功呆呆站那儿,或者想:“严丽丽会说声对不起。曾姗姗说不定急成啥样子,找成啥样子……”闻闻这身好衣裳浓浓的香水味儿,摸摸廉价吻过的脸,望望严丽丽车尾淡淡的烟,给曾姗姗打电话,对方关机了。曾姗姗小心眼儿,有了手机从来不关机,有时候半夜来两句:“功哥,夜咋恁长呢?那么难熬呢?睡不着了怎么办?”自己说:“班长不知道怎么办,班员更不知道怎么办;本来夜不长,曾班长夜给造长了,白天造短了。”曾姗姗说:“功哥,你说的像诗啊!”马成功说:“生活本身就是诗。”曾姗姗懵懂问:“功哥,为什么世界上会有男同学女同学呢?”马成功说:“不知道,《梁山伯与祝英台》里寻找答案去;《孔雀东南飞》里寻找答案去。你睡不着就来骚扰我?闹得我也睡不着。咋整呢,起去陪班长唠阵嗑儿去?”曾姗姗说:“算了吧,来日方长吧;俩人好归好,别好的带样子,班长闹得班员没法子睡,惹同学笑话咱。夜让它长去吧,造去吧,做去吧,这话还是像诗……”马成功说:“曾班长,你说的已经是诗了。”如今,曾姗姗说不定真的生气了。回宿舍,把那套西装内衣换下来,明天给严丽丽捎回去。之后,女生宿舍找曾姗姗,可惜女生宿舍关罢大门了。想起来给姚蓝打电话,问曾姗姗在哪儿?或者回宿舍睡觉了。又一想,姚蓝不是曾姗姗,时间太晚了,女同学的电话不能随意打,回宿舍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