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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巴金阅读史”
一
这几十年中,比较集中读巴金的书有三次。
最早是1950或1951年,那时我十二三岁,刚上初中。一位要好的同学家里藏有不少开明、良友、文化生活等出版社(图书公司)三四十年代刊行的新文学书籍。同许多走近巴金的读者那样,开始总是会被“激流三部曲”的《家》所吸引。记得读到鸣凤投湖的段落,竟无法控制地痛哭起来,只好躲进家里小屋的角落,幸好这个尴尬的场面没有被发现。1950年代初,是一个对“新世界”有着热切梦想的年代,而我又是处在基本上由浪漫想象控制的年龄。在那些年里,文学作品被看成生活教科书,文学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也被看成具有绝对关联,甚至是可以等同的关系。我们热衷于以寻找生活箴言的方式进入书本,而且,一旦进入就不愿走出。不仅对巴金,鲁迅也一样。我读书的中学开会纪念鲁迅,墙上、柱子上贴着许多从鲁迅书中摘录的,如“有一分热,发一分光”“一要生存,二要发展”之类的格言。巴金作品中对不合理现象、制度的揭露、控诉,对理想未来的热切、坚定期待,发自生命深处的真诚告白、倾诉,对善恶、美丑所做的明确分辨,期待读者情感积极响应的“启蒙”美学观念,都特别吻合少年时代我的生活认识和阅读心理。此后一段时间,我寻找着在那个小城可以得到的巴金的书。当然,并不是他所有的著作都能对我产生同样的冲击。比如说,现在普遍认为艺术更为成熟的《寒夜》《憩园》等,当时也翻过,却没有留下很深的印象:巴金1940年代这些作品的细致和阴郁,大概难以从我这样肤浅的少年那里得到呼应吧。